这一节是英语课, 孟尧之对英语老师别扭的发音十分不适, 集中的精神被她击得溃不成军, 没十分钟就开始走神, 他偏头看了眼同桌, 焦心正在抄上节课老师布置的作业, 就为了空出时间放学去打球。
这里的高中和他原来的学校差别简直像隔了一个世纪, 但他已经来了，也并不怎么后悔。
焦心抄着抄着笔芯没了，在书包里翻了一翻都没找着一根笔, 胳膊肘碰了碰孟尧之：“借我支笔。”
孟尧之把手中的钢笔递给他。
“有没圆珠笔？”
钢笔在他眼中逼格有点高，他用不惯。
孟尧之摇头，他书包里还有毛笔, 但他觉得同桌应该不会想要。
还有一小段没抄完了, 焦心抓心挠肺心里不上不下，不爽啊。伸手戳了戳陈琦的背想要借支笔, 却迎来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
他可耻的怂了。
苏牙就算了吧, 就没人敢动她的东西。
焦心抓了抓头发, 看了眼讲台, 迅速回头一言不发抢了后桌的笔。
后桌一脸懵逼：“？？？”
为什么抢我的笔？？？
苏牙在陈琦的漫画书上看见了一只小仓鼠, 她抢过来照着画, 烂了几张纸也没画出个像样的形状，被自己的画技气到，又翻了一页, 随便瞎画了几笔, 图上色，叠成一团丢给身后的小可爱，并附言：像不像你？
“！！！”
肖孟维看着这团黑漆漆的玩意儿气得心口疼。
……
当第二天早上两人又在园子早餐店遇上时，苏牙直接端着豆浆坐到了他对面，坐那么远干嘛，多不利于增进同学情。
“早上好。”苏牙剥着茶叶蛋，对他道：“这家的茶叶蛋不错，你可以试试。”
“我不喜欢吃茶叶蛋。”孟尧之咬了一口鲜肉包。
“酱肉包也不错。”苏牙说。
“我也不喜欢酱肉包。”
“煎饺挺出名的。”
“我也不喜欢……”
“那奶糖喜不喜欢？”苏牙从兜里抓了一把奶糖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他明显的作对。
孟尧之冷哼一声，还记恨昨天那坨玩意儿，不说话了。
苏牙把奶糖放到他手腕处，起身去拿了一个茶叶蛋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孟尧之看了她一眼，把奶糖全数揣兜里，伸手去拿茶叶蛋。
其实，他偶尔也会吃那么一两个的。
苏牙觉得现在的孟尧之特别像昨天陈琦漫画书上的大眼睛男主角，可爱又别扭。
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她就是忍不住想逗他，生气的娃娃脸正好戳她心中的痒点。
有点儿像小时候后院里的那只小奶猫，平时高冷得不行，喂它点吃的就对她敞露白绒绒的小肚皮，没心没肺特别容易讨好。
吃完早餐，去学校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两米的距离，孟尧之有些别扭，捏了捏兜里的糖，步子越放越慢，可他等了半天，苏牙也没跟上来。
回头望过去，苏牙始终落后他几步，见他停下，挑了挑眉，跟着也不走了。
“你干嘛老走我后面！”孟尧之说出口后就有些懊恼，他的本意是想问她干嘛那么慢，他都放慢步子等她了，她还一直走在他身后，可这话听着又不对劲儿，像不允许她走在他身后似的。
苏牙眉头一挑，：“马路这么宽，你管我走哪儿。”
“我才不想管你走哪儿！”孟尧之下意识回呛一句，完了又有些后悔，踌躇着站在原地。
一对上苏牙火气就忍不住往上冒，他平时真不是这样的，都怪前桌太坏了。
苏牙走上前，越过他，走到前面，步子还是不急不缓，孟尧之心里却莫名其妙有些不是滋味，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心里才好受了些。
建城真的太落后了，大大小小的超市他都找不到一样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昨晚打电话他哥还嘲笑他非要来这里，现在肯定后悔了吧。后悔倒真没有……想起母亲，孟尧之眼里一片黯然。
新的一天依旧过得波澜不惊，苏牙百无聊赖拒绝了陈琦的邀请，去隔壁学校堵人这么无聊的事情她才不要干，她放学准备到处看看有没房子要出租的，睡公园也不是个办法，老太婆那态度她是没有别的想法了，就给她省点换锁的钱吧，大家眼不见为净。
这么一想想，这日子过得着实没太大意思。
跟卢苗苗说了一声让她自己回家，苏牙上了天台，操场旁边的篮球场围了一群人，女生的尖叫声甚至传到了这里，她蹲在防护网前，一连抽了好几根烟，心里烦的慌。
天台的卫生是高一几个班每周轮番负责打扫，刘御提着扫把推门进来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苏牙，他眼睛一亮，走过去叫了一声：“苏牙学姐。”
听见声音，苏牙望过去，有点眼熟，见他耳朵上戴着的耳钉，才想起前两天见过。
她点点头，见他手里提着的扫把，还算配合地起身让开，包含她刚丢的在内，地上一堆烟头。
“学姐，你怎么还没回家？”刘御迅速把烟头扫开，给她腾出位置。
她跟他很熟么？这熟稔的语气是闹哪样。
苏牙蹲在边儿上，目不转睛看着远处的篮球场，完全不想开口说话。
刘御一点儿都不尴尬，在天台上扫来扫去：“下面打球的是我们班的，待会儿我扫完了也要去，学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下面不知谁又进了一球，欢呼阵阵，尤其女生吼得最凶。
“进球的是我同桌，他篮球打得很好，进球率很高。”刘御也往篮球场看了一眼，兴致勃勃道。
见苏牙还是不说话，刘御眯着眼看了场上的人，挨个给苏牙介绍个遍，谁谁谁投球准，谁谁谁抢篮板厉害，谁谁谁是三分小能手，一扒拉说下来苏牙一句没听见去。
本来心里就有些烦躁，而刘御还在旁边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苏牙在他的喋喋不休中终于烦了，起身越过他离开了天台。
刘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恼自己嘴贱，叫你话多！
……
苏牙在贴满了广告的电线杆前驻足良久，一室一卫一厨，一个月400，不包含水电费，付三押一，地址：星路小区3栋3单元5-3，联系人冯女士，电话187xxxxxxxx。
星路小区她知道，就在时代公寓的后面，一个等了十年也没等来拆迁的老小区。
苏牙从书包里拿出签字笔把手机号码记上，又开始愁了，付三押一，那就是1600，她现在身上就只有2000，这他妈还怎么带卢苗苗配眼镜，而且她觉得自己该买个手机了，这会儿连打个电话问问都不方便，真是烦。
“你在这干嘛？”
苏牙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孟尧之手中提着一盒外卖，站在不远处瞅她。他已经看了她五分钟了，电线杆有什么好看的？
他走过去，就见上面贴满了广告，租房的，换锁的，招聘的，贷款的，甚至还有悬赏找狗的。
这座城市真是太不讲究了！到处贴广告，影响市容！
苏牙：“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恩？”孟尧之视线从电线杆上落到她身上，似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手机借我打个电话。”苏牙从兜里抓了一把奶糖伸手递到他面前，“喏，话费。”
孟尧之：“……”
掏出手机递给她，毫不客气把糖收了起来。
苏牙皱着眉摆弄了会儿手机，“这玩意儿怎么弄？”
……孟尧之默默把手机拿了过来，解开锁，点开拨号的地方，再递给她。
大开眼界了，还有高中生不会用智能手机的。
苏牙当着他的面儿拨通了房主冯女士的电话，两人约定好见面的时间，没说两句就挂了。
接过她递过来的手机放包里，孟尧之问道：“你要租房？”
苏牙扫了眼他手中提着的外卖，第一次见他时手中也是提着吃的，忍不住张口问他：“家里没人做饭？”
“我一个人住。”
难怪。苏牙点点头，越过他往前走，却不想走了一段路，发现孟尧之还是跟在她身后。
她停下步子。
“你要租房？”孟尧之见她停下，下意识也跟着停下，
还挺执着，苏牙点头。
两人对视了得有两分钟，他才回过神来，急忙道：“我不是跟着你！我也走这条路。”
“你住哪？”苏牙问。
“时代公寓啊。”
苏牙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余光瞥了眼旁边的橱窗，里面倒映出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这个场景跟早上何其相似。
“喂。”身后响起孟尧之的声音，苏牙头也不回。
见她不理他，孟尧之又叫了一声：“苏牙。”
“恩？”终于有声音了。
“那个糖你到底在哪儿买的？”
“不告诉你。”
“！！！”
没想到还是这个回答，孟尧之气急，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一路无话，直到走到公寓门口，孟尧之在身后对着她的背影说了声“再见”。
苏牙听到了，抬起手挥了挥，小可爱真是太有礼貌了，即便气的不行也不忘挥手说再见。
孟尧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刚看了眼那个租房信息，地址就在公寓后面，继前后桌后，他们又要成为“邻居”了？
一个连卖糖的地址都不愿透露的小气邻居他真是一点都不期待！
……
苏牙等了十多分钟才迎来房主冯女士，看面相挺和善，她为待会儿要商量的事儿多了几分把握。
“小姑娘还在上学吧？怎么想着一个人搬出来住呢？”
冯女士见着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愣了愣，见她身上穿着校服，忍不住问道。
“这里离学校近。”苏牙对她笑了笑，跟着她进屋。
这倒是，冯女士见她身上穿着的校服，一眼就看出了是育英高中的学生，确实离得近，步行也就二十来分钟。
五十几平方，房子不算大，家具看着也有些年头了，租房信息上倒没写还有个小阳台，苏牙跟着她逛了一圈，整体还算满意。
“怎么样？”冯女士带着她到沙发坐下，“一个月400块不算贵了，这里离市中心近，从我们搬出去后房子就一直空着没租出去过，我也不想租给人际关系太复杂的人，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就算现在不住这了也不想房子被人搞得乌烟瘴气，见到你我就放下这个心了，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可以提出来，都好商量。”
“恩，倒是真有一件事想跟冯姐商量一下。”苏牙对着比她妈年龄还大的冯女士姐姐叫得好不嘴软。
“你说。”冯女士笑眯眯地看着她，谁不喜欢听好话，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冯姐您看这样行么，”苏牙对她笑，“现在我一次性付三个月的房租，押的那一个月我下个月再給您，并再多加一个月押金。”
“你不会是瞒着家人出来租的房子吧？？”冯姐瞅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家里人不知道，苏牙笑了笑，不过这位家人或许并不那么想知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要留点儿生活费，下个月工资下来了我马上给您把钱送过去，冯姐您看成吗？”
冯女士也是性格豪爽之人，更不在乎那点钱，见苏牙小小年纪就自己出来租房，听她话里的意思上学之余还在上班，她不由想起家里蹲着的小祖宗，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租房而已，她并不想深究别人的私事。
“行，就这么办。”
“谢谢冯姐。”
苏牙交了钱，拿着两把钥匙，亲自把冯姐送到楼下。
从此刻起，她也算是有个固定落脚处的地方了。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八百块钱，苏牙又他妈愁的晚饭都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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