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 在半山花店买了一束花, 压了压帽檐, 苏牙低着头顺着小路进了墓地。

　　暖阳当空, 树影斑驳, 小路两边开着娇俏的小花, 迎风摇曳。

　　踩着自己的影子, 把耷拉下来的碎发勾到耳后，风声窣窣，紧了紧手中的花。

　　卢苗苗死了。

　　自杀的。

　　越临近目的地, 脑海中的画面越发清晰，一帧一帧，恍若昨日。

　　装睡的人叫不醒, 想死的人防不住。

　　照片上的少女依旧笑得腼腆, 目光纯粹，却被定格成了永久, 苏牙目光沉静地望着那张脸。

　　“你倒是笑得开心。”好半天, 苏牙才不冷不淡出声。

　　“你这辈子唯一一次跟我玩儿心计我就输了, 卢苗苗, 你才是最厉害的人。”

　　把背包甩到一边, 苏牙一屁股坐到地上, 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淡淡道：“借你地儿抽根烟。”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苏牙闷不吭声, 指尖夹着的烟烧到手指, 才烫得她猛然回过神。

　　偏头看了眼照片，上面的人还是没心没肺笑着，一点儿都不知她现在心情有多糟糕。

　　那晚简直像噩梦，逮着空就往人脑海缝里钻，无死不休的样子简直可恶极了。

　　谁能想到呢，那么老实的姑娘，在人生的最后几个小时，玩儿了一把简单至极却又让人意想不到的心计。

　　为什么呢，她无数次在心里问，明明有机会治愈的啊，为什么，就一定要死？

　　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蠢货。”苏牙咬牙切齿。

　　特意打开病房门，给她营造一种人已经往外跑的假象，在急不可耐的当时，条件反射往外找人，她却早已握着不知藏了多久的水果刀躲在厕所里反锁着门，等大家在外找得精疲力尽，回过神发现不对时，一起都已经晚了。

　　没有电视剧里的老桥段及时发现还有一口气，人倒在血泊中，满地鲜血死得不能再死。她是死意已决，手腕割几刀不算脖子上还割了两刀，现场惨烈程度犹比当年她母亲死亡的样子。

　　“你活得倒是不痛不痒，死得却惊心动魄，你看见了吗，那晚……多少人被你吓住了。厉害啊……卢苗苗。”苏牙痴痴的笑出了声，再暖的阳光也温暖不了记忆中冰冷刺骨的身体，如坠冰窖。

　　恨铁不成钢，满心愤恨，苏牙指着照片上的人，突然激动得浑身颤抖，“我他妈真是不想来看你，以后别再擅自入我梦了，我俩从你死后那天起缘分就尽了，就这样吧，你在下面过得好不好都别来打搅我，我也会慢慢忘记你，咱们……再不相干吧。”

　　“混蛋！”满心愤怒，这些年无法宣泄的怒火指着照片上一如既往笑着的人，手指发抖，夹杂着恨与愤，苏牙狠狠瞪着墓碑上的照片，朝着空气狠狠挥了一巴掌，“你他妈笑个屁！”

　　干什么就这么容易放弃，又不是毫无希望，会帮你的啊！！！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多一点勇气就好，为什么唯独这次，变成了胆小鬼。

　　咬紧后槽牙，眼中水雾氤氲，苏牙仰头看着天，紧紧抠弄着手下石碑，闷声道：“你就犯傻吧，恕老娘不奉陪了，再见。”

　　最后看了眼照片上的人，苏牙提起包，拍拍屁股起身。

　　一辈子有千万种结果，你独独选了最傻的那个。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牙顿住脚步，回头嗤笑一声，“倒是一直忘了跟你说，卢家的香火算是断了，你家那几个盼了那么久的儿子生是生了出来，却是个死胎。啊，这就是报应吧。傻子，干嘛要死呢，这么大快人心的事情你不能亲身体会还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说，活着多好。

　　……

　　这天一大早，孟尧之迷迷糊糊拉住要起床的苏牙往怀里拽，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黏糊糊地不愿放手。

　　苏牙顺从地抚上他的脸，享受早上的温情。

　　手指在她腰上流连忘返，偏头蹭了蹭她的脸，“爱你。”

　　手指插|入他的黑发，苏牙揉搓了下，“起床了。”

　　“不要嘛，”孟尧之不愿就这么放过她，张开眼，哪里还有困倦之意，掏出藏在心里的小账本搂紧她就开始算账，“来我算算你最近又抽了多少次烟，昨天，前天，大前天，嗯……基本从你回来后天天嘴里都带着味儿……小骗子，你以为你藏着打火机我就不知道你背着我抽烟了吗！”

　　苏牙老早就答应他戒烟，效果也一直不错，可最近他不止一次在她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这样下去可不行，不为别的，单单为了身体好，他也不能这么放任下去。

　　“抱歉……”苏牙下意识偏头避开他凑上来的嘴，不顾他瞪圆的眼，虚掩着嘴挣脱他的手臂翻了个身下床往卫生间跑，留下孟尧之趴在床上伸手僵在半空。

　　他眯眼看着紧闭的卫生间，咬着下唇，眼睛滴溜溜转。

　　怀柔政策不管用，看来得采取强硬措施了！

　　苏牙收拾好出来见他已经不在房间，心里松了口气，径直往厨房去，孟尧之见她出来也没再说什么，笑眯眯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端起刚煎的鸡蛋和吐司片放到她面前，坐在她对面问道：“今天要去学校吗？”

　　苏牙点头：“陈老师回来了。”

　　“演出顺利吗？”孟尧之往她嘴里递了一小块蛋白，苏牙自由惯了，除了陈老师的课，其余时间不是待家里就是去他爸公司的舞蹈室里练舞。

　　“圆满成功。”苏牙笑了笑。

　　这次正是因为演出顺利，所以老师有意挑选一位学员在下一次的演出上挑小单元的女主重担，虽然她背靠大树，孟爸和陈老师私下关系不错，多年老同学了，演出机会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但陈老师是她来这里后在舞蹈方面给予她无限帮助她唯一敬重的老师，她想靠自己的实力争取这次机会。

　　所以，就孟家那群长辈护犊劲儿，知道她有意这个机会，保不定孟爸一个财大气粗的电话打过去那可就麻烦了。

　　陈老师此生唯一爱的就是舞蹈，对此也十分苛刻，她尊重老师，自然也尊重她的选择，这是不能被外界干预的，发自灵魂的热爱。

　　所以有时候，被过分关心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啊！

　　于是，苏牙就带着这种迷之负担背上包出门了，没瞅见背后孟尧之脸上那醉人的酒窝。

　　他今天没课，心里有个暗戳戳的想法，搓搓手，收拾收拾也出门了。

　　 喜欢远方来的娃娃脸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远方来的娃娃脸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