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兰花家里人多, 牛鲜花回家拿了粮食, 拿小张给的三个罐头和土豆野菜什么的烩了一大锅的菜, 又蒸了一大笼屉的馍。本想着牛兰花他们回来能高高兴兴的吃顿饭, 但是下了工, 气氛却并没有那么热烈。

　　大娟帮着牛鲜花把食物端上桌, 大家推开门帘进来就闻到了桌子上菜的香味。牛鲜花乐呵呵的说, “姐，你们回来啦，俺给你们做了饭, 大家吃上一口热乎的。”

　　这一桌肉菜要是放在平时，管叫牛兰花一家乐的嘴巴扯上了天，但是今天, 除了几个小朋友兴奋的早早坐在了桌边, 其他人都是板着沉默着。

　　牛兰花进来帮着牛鲜花盛饭。

　　“咋啦这是？”牛鲜花看着旁边的姐姐。

　　牛兰花叹了口气，“哎, 还能咋, 还不是地里的庄稼呗, 遭了灾了。”

　　牛鲜花看了看牛兰花的脸色, 再看牛兰花家里人身上满身的泥泞, 看来, 损失不小。牛鲜花把饭端出去，牛兰花一家，牛兰花的婆婆公公还有几个小叔子都在桌边坐了。牛鲜花把手了的一大盆端在大桌子上, 牛兰花的那小盆放到旁边孩子们的小桌子上。

　　本来大家今天心情都不好, 但是看到了桌上的肉食肚子还是咕噜咕噜起来，牛兰花的公公说了一句，“行，吃哇，今天多吃点，吃完明天继续去干活，希望这老天爷不要下雨了。”

　　“看这应该也快停了。”

　　“俺看也是。”

　　大家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那也只是安慰自己，至于雨什么时候会停，谁也不知懂。

　　一家之主都发话了，大家也就纷纷拿起馍来吃，小孩子更是瞅准了菜里的肉末，吃的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的情绪今天就是面对着肉也没办法高涨起来，因为外面的雨声一点都没有停止的意思，哗哗的声音一刻都不停歇，让人心烦意乱。

　　原来，自从牛鲜花走那天，牛家村就开始下雨了，一开始大家还是开心的，因为久旱逢甘霖，这是夏天来的第一场雨，下了雨，大家都踏实了，因为牛家村这时候的种地技术水平还是严重的依赖老天爷吃饭的，天上下了雨，这对庄稼好也省了村里比较麻烦的浇水环节。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场大雨并没有乡亲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大雨完了是小雨，小雨完了是大雨，阴雨连绵，绵绵不绝，由于降水量太大，持续时间又长，再加上沟渠的排水能力不够，就算是全村人上阵在大雨天抢救，还是对农作物造成了相当不利的影响。

　　吃晚饭，牛鲜花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因为路上太泥泞，自行车就留在了牛兰花家，其实自从自行车来啦，牛兰花都没时间骑出去，本来还说在村里牛上一把，结果也没机会，天天下雨不说，这地里的庄稼这个样子，谁也没心情了。

　　晚上，牛犊躺在床上看着牛鲜花，“娘，雨明天就能停吗？” 孩子们显然也知道了大人们的愁绪，被大人的情绪影响着，也觉得似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牛鲜花看着两个孩子的脸色，给他们盖上被子，“你们赶快睡吧，睡醒雨就停了。”

　　俩娃乖乖的闭上眼睛，牛鲜花拍着两个孩子睡觉，听着门外的雨声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能停就好了啊！□□，牛鲜花之前也没经历过，那时自己还不记事儿呢，具体什么情况她还真不知道，不过肯定有灾就对了，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牛家村人还是单纯了，她一早上就发现了这件事。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但是地上的雹子一点都没给牛家村人面子。

　　牛鲜花急忙穿着雨鞋雨披上了地里，如果说昨天晚上牛兰花家人脸色难看的话，此刻在田埂周围的牛家村人就是两个字，绝望～

　　他们绝望的看着田间的庄稼，前面连天的大雨都不如今天凌晨一瞬间的雹子来的致命。

　　整片田地都是泥泞不堪，有低洼的地区已经全是积水，看着像是水塘，在看那片牛富贵最重视的麦田，曾经他碰都不舍得使劲碰的麦穗一个个被砸的东倒西歪，牛家村人傻了似的，死一般的沉寂。

　　天倒是首次放晴了，渐渐的连小雨都没有了，太阳也悄咪咪的露面了。

　　赖头子第一个打破沉默，他光着上身，裤子也是湿的，似乎早早就来了，在田间喊了一嗓子，“愣的干甚都，还不快干活，能救下一点儿是一点儿。”说完就跳到田间去清理排水的沟渠了。他说完，村里的几个汉子也跟着他一起下地了。

　　牛富贵也从悲痛绝望中反应过来，“大伙，现在天终于放晴了，今天咱们把田里的积水都清理了，能救下多少是多少。”

　　全村人在悲壮绝望中打起精神，纷纷跳到田中干活。

　　牛鲜花脱了雨衣穿着雨鞋跳下去，跟着牛家村人一起处理棘手的田间事物。

　　如果说牛鲜花之前对自然灾害没有概念的话，经过了连着两天的抢救也知道了大概损失惨重！

　　天气算是暂时稳定了，田间的农活处理完之后就是盘点，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一场大雨，造成牛家村田间的损失高达半数，一半的农作物都被大水淹死或者冰雹打死，剩下的都是半死不活的受了严重的伤，就算到了收成的时候，估计也是又弱又小。所以，在村民大会上，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牛家村会计报告完了伤损情况，牛富贵叹了口气，“来，下面咱们再说说这之后咋办，大家有甚想法都说出来，咱们讨论讨论。”

　　死一般的沉默，现在这个情况，今年的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了，能填饱全村人的肚子都够呛。

　　“现在没意见也行，大家回去想想，有甚想法随时来找俺，咱们全村人一起想办法，把这个难关给渡过去。□□说过，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办法总比困难多。”牛富贵看着一群沉默的村民，心里也是累。

　　“咱们牛家村受灾了，今年上交的粮食能不能不交？”底下终于有人发表意见了。

　　这意见挺不错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牛富贵身上，他今天刚去了人民公社汇报情况。

　　“这个问题俺昨天也向上反映了，但是周围的王家村生产大队，和其他的几个大队，都是受灾的，都也想让上面减免上交的粮食。但是公社社长说了，这个问题他也会向上反映，不过，咱们牛家村不仅仅是生产的自己的粮食，还有工人阶级，军人，等等其他各个阶级的口粮，如果俺们都不上交，只想着咱们农民兄弟自己，那还是咱们想要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大家庭吗？”牛富贵也是苦口婆心，但下面的村民不领情。

　　“那就是上面不管啦？”底下村民们一阵骚动。

　　“如果要是按去年的粮食上交，怕是我们牛家村人全村都得饿死。”

　　“是呢，就按着现在的样儿，剩下的庄稼也长得不好，收成肯定还不足一半儿，到时候就别说上交了，就算是全部都留下自己吃，都怕喝稀的都接济不上后年呢。”

　　这事关大家未来一年的口粮，七嘴八舌的底下人开始说开了。越说越焦急，越说越热闹。

　　牛富贵在上面气的拍了好几次桌子才稳住局面。“大家不要慌，大家听俺说，公社现在还没定论，具体要等到公社社长从省城回来再说。要等上面的指示，说不定别的地方丰收了到时候匀给咱们点，这都是有可能的，现在先不要慌。”听到有可能会给拨粮食，大家才稍稍安心。

　　“但是……”牛富贵也不傻，他这么说也是为了安抚人心，他早就从公社社长的态度中觉察初一些端倪，觉得这个可能行不通。

　　“但是，咱们牛家村人有手有脚也不能坐等着别人来救济，俺们也要想想有什么补救的措施，也要开展起来，最好能自力更生，起码自给自足。”

　　牛富贵的意思也很明确，既然这样，大家也开始动脑子思考了，但是都是一些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农民也想不出什么靠谱的法子。

　　无非就是接着种地，把现在的苗都保护好，但是牛家村在北方，到了冬天就极其寒冷，大家想破头都想不出来什么农作物可以现在就下种，秋天就收获。

　　“要俺说，不行咱们就多养几头猪，到了年底的时候，大家还能多分点猪肉。”牛瘸子是牛家村专管养猪的，出得主意也是从猪身上下手。

　　“现在咱们缺的是主食，这副食就算多养两头猪，到时候也就是多吃一顿猪肉的事，现在还是先解决主食的事情哇。”牛瘸子刚提出来，就有人给他反驳。

　　“那咋，你过年不要吃猪肉。”牛瘸子立马跟旁边的人呛呛起来。

　　“俺赚了工分凭啥不能吃猪肉，俺吃不吃猪肉你也管不着。”

　　大家正为这些事情吵得火热，外面一个陌生的声音，“牛鲜花是在这个村儿吗？”

　　牛鲜花急忙站起来，“这里，在。”

　　“牛鲜花是吧，有你的加急信，来签收一下。”是个邮递员。

　　牛鲜花急忙站起来穿过人群过去签了字拿了东西。

　　牛富贵媳妇在下面看着牛鲜花拿信件的样子，才想起来什么事，跟旁边的人八卦，“这小寡妇厉害呢，看来真是要上城里啦，三天两头的有人来找她。

　　连日的大雨和灾情夺走了人们的关注力，现在看着牛鲜花拿着一份信件都是一脸好奇。

　　“去甚城里？”

　　“那天她来俺家问俺家那口子，农村人咋能变成城里户口，说是想要让俩娃去城里念书。”

　　“念个书还去甚城里？”有人觉得多此一举。

　　“就是说么，肯定是城里早就找下人家了，要不三天两头有人找。”牛富贵媳妇撇撇嘴。

　　“对呀，前些天不是还有俩人来找她么，找她作甚呢？”大家最近的注意力都在受灾的粮食身上，现在才想起来八卦这事。

　　“不知道，反正人家是越来越能啦！”

　　牛鲜花没空管村里人的议论，她看着信封上的寄件地址，是省城来的，知道是王凯旋有信儿了。牛鲜花坐下来，在旁边的人好奇的注视下迫不及待的打开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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