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几个人约在城南会所, 傅延北到的最迟。
“延北, 最近晚上还是睡不着?”周斯南开口问道。
四年前, 傅延北出过一场车祸, 当时他昏迷了一个月, 后来命捡回来了。不过也留下了后遗症, 那以后他时常头疼,睡眠更是困难。
“前些日子换了中药,睡眠比以前好了很多。” 他的脸色掩不住的疲惫。这些天他一直忙着深海商城二期规划方案, 几个董事顽固的很,他为了达成目的废了一番周折。
“你的身体该多休息的。”周斯南沉声说道。
“工作不差这一时半刻。何况有延林大哥在。”坐在边上的沈贺开口道。
这几人穿开裆裤就认识了,傅延北和周斯南同龄, 沈贺比他们小上一岁。沈贺初中随父工作调动去了北方, 周斯南在国内读完高中出国留学,傅延北考入宁大念了两年大学。要不是那场车祸, 也许傅延北也不会去美国。
关于傅延北的车祸, 傅家人讳莫如深。
傅延北揉了揉太阳穴, 这几年傅延林把傅氏做的越来越大, 大家渐渐都忘了, 傅氏是傅延北的父母打下来的。他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沈贺压着声音, “斯南这都快结婚了,你也该谈个女朋了。”
傅延北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难道你真准备和苏韶言在一起啊?”
“胡说什么。”
苏韶言似乎察觉他们的目光, 走过阿里, “斯南、沈贺你们又在说我什么?”
“苏大小姐,你想多了。”周斯南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笑笑。
苏韶言自然不信,她端了一杯葡萄酒递到傅延北手边,“你睡眠不好,平时别老喝咖啡了。”
傅延北把玩着酒杯,摇曳着那深色的液体。“谢谢。”
苏韶言目光渐渐深沉。苏傅两家是世交朋友,苏韶言和傅延北儿时就认识。苏韶言从少女时代就爱慕傅延北。傅延北出车祸后,她更是寸步不离。可四年了,她发现她好像一点也不了解面前的男人。他变了很多,越来越沉默寡言。
傅延北坐了一会儿,起身出了包厢。
天气预报说,傍晚会有雷阵雨。叶然出门的时候忘了这事,她从徐经理那里高价买来的消息,知道傅延北今晚在城南会所,她来了,可惜,没有卡根本进不去。
叶然在门口徘徊了一个小时,人又累又饿。
看着雅致的会所,她的内心突然有些担心。四年了,她很怕提到一个词——物是人非。在她决定回宁城的时候,她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了。
保安小哥已经过来找了她两次,“小姐,如果您没有卡请您离开。”
雨水又大又急,她的后背被打湿了一半。“我在等朋友,他一会儿就出来。”
保安皱皱眉,“这雨越下越大,给你朋友打个电话,这么干等着算什么事儿。”
叶然苦笑了一下,她没有他的电话,“我和我男朋友吵架了。
保安小哥明白了,也不忍心赶她走了。
叶然站在廊檐下,雨势渐小,她眨巴着眼,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待了四年,又何须在意这一时半会呢。
傅延北一行人结束时,已经十一点了。暮色如墨一般沉,雨滴答滴答,蒙上了一层薄雾。出来就看到一个清瘦的女生站在廊下。女孩子穿着白色连衣裙,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着。
叶然察觉到身后的目光,猛地回头,眼底瞬间盛满了惊讶与欣喜。
傅延北没有想到会是她,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个女生。
叶然突然扯了一抹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傅延北——”
傅延北的心又被这猝不及防的叫声没来由地撞了一下,他静静地看着她,心脏在那一瞬间变得柔软。“你是谁?”大脑转动,可终究搜索不出讯息。
叶然懵了。
黑夜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雷声滚滚而至。
你是谁?
你是谁?
……
这一刻,她真是确定傅延北真是把她忘了。
叶然的眼睛涨涨的,疼痛一点一滴地钻进了心底。她都快忘了四年前医生说过的话:他撞到了右脑,醒来的话也许……
也许会忘记以前的事。
原来,他只是忘记了她。
她专注地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眸子充斥了忧伤,一时间她哽咽难言。
傅延北的司机已经到了,车子停在前方,“抱歉,我该走了。”
“等一下——”叶然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我是深海商场一楼租客,关于你单方面解约,我不同意。”
他的脚步一滞,似乎对她的话有了兴趣,过了几秒,他缓缓回道:“抱歉,公司规划,你的损失公司会赔偿的。”
她委屈道:“谁稀罕你的钱。”
傅延北听到她的话音里带着隐忍的哭腔:“深海二期工程结束后,你还可以回来重新签约。”
那至少半年后,可是她等不了那么久。
陆风撑着伞赶过来:“傅总——赶紧上车吧,这外面下着雨,你的身体——”
傅延北面无表情地接过伞,黑色的折叠伞,很大,足以遮挡正在下着的雨。
他要走了。
“我们的事还没有谈完呢。”叶然不管不顾地跑到他的伞下,一手抓住了他的手。
傅延北被那只冰冷的手冻了一下,“小姐,请自重。”
他薄凉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靠的近,低着头看到她又长又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叶然被他的冷然气势折服了,慢慢松开手 。“我是真心想和深海合作的。”
“抱歉。”
真是固执的傅延北风格。
叶然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当年,她以为他只是生气,这四年不再过问她的一切。四年了,她按着约定回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彻底把她忘了。
“延北——”一个温婉的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伴着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的声音,苏韶言缓缓而来,她亲昵地挽着傅延北的手。“怎么了?她是谁?”
周斯南和沈贺站在一旁,不动声色。沈贺直性子,“站了半天了,延北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傅延北云淡风轻道,“商城的租客。”
叶然的手瑟缩了一下,神情萎萎的,眼底浮着说不清的忧伤。
他往前一步,拉开和她的距离,“走吧。”
傅延北和苏韶言上了车。
苏韶言望着窗外看着叶然的身影,喃喃低语:“下面还下着雨呢。”
傅延北合着眼:“陆风,开车。”
叶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默默地看着那辆银色宾利,傅延北坐在后座,那个漂亮的女生坐在他的身旁。三毛曾这么写过:
或许,我们终究会有那么一天。
牵着别人的手,遗忘曾经的他。
沈贺冲她笑笑:“别介意,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格呢?臭脾气拽上天,当初可是他死皮赖脸地追求她的,可是他厚着脸皮牵起她的手,可是他趁着旅游偷走了她的初吻……
叶然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她是傅延北的女朋友?”
沈贺就喜欢信口开河:“是啊。深更半夜,陪在他身边不是女朋友难道是妹妹啊。”
叶然眯了眯眼,望着远方,漆黑的夜空更加的灰败了。“喔。”一个字就将沈贺打发了。
银色宾利从她的身边擦身而过,画面越来越模糊。
以前,傅延北是不会这么对她的。
可是现在她还能做什么?
周斯南敛了敛神色:“这么晚了,我们送你。”
沈贺不可置信地望着周斯南。
叶然抿抿嘴角:“不用了,谢谢。”
周斯南想了想:“韶言是我们的朋友,延北至今单身。你想追他?”
叶然神色顺便一变,“谢谢。我先走了。”
沈贺沉着脸,“这什么人啊。”
周斯南抿嘴一笑,似乎早已洞察了一切,“特别的人。”
翌日,叶然带着叶笙去给时轶接风。时轶穿着休闲装,一点不像个商业人士,气质温和干净。他早已将英国绅士精髓深入一言一行中。
叶笙以前没有见过时轶,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儿,打量着时轶。
“我妹妹,叶笙。”四年前,叶父叶母重修旧好,后来叶笙出生。
时轶在叶然的钱包夹里看过叶笙的照片,“她长得很像你。”两人都留着过肩长发,只是叶然是侧分,叶笙是齐刘海。走出去,说是母女都有人相信。
叶然含着笑意:“很多人都这么说。”
时轶浅浅问道:“是哪个sheng?”
叶然脸色微微一僵,她还没有开口,叶笙却脆生生地回道,“悄悄是别离的笙萧,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就是我的笙。”
时轶微愣,眸色充满了怜爱。时轶准备了一套芭比娃娃,瞬间俘获了叶笙小朋友。
叶然精神缺缺。
时轶关切地问道。“感冒的话今天我们可以不见面的。”
“我都答应你了。也不知道昨晚雨怎么下的那么大。”
他问:“昨晚去见你要找的人了?”
叶然喝了一口白开水,嘴里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她点点头。
时轶目光一暗。
“可惜,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叶然掩不住的失落,“你说失忆的人还能恢复记忆吗?”
时轶很快明白了,“这个医学上有很多情况。”
叶然撇撇嘴角,“我以前如果学医就好了。”
他忘了她,可是她忘不了他。
这顿晚饭,时轶和叶笙吃的还不错,江南炒菜,精致入味,让人食欲大开。而叶然因为感冒只好喝粥,食之无味。
“你要找的房子找到了。”
叶然眼前一亮,“时轶你太厉害了。”
“房主一家出国,房子空着。你的情况,他们知道,愿意将房子租给你。要求就是帮他们把房子维护好。”
“太好了。什么时候能签合同。”
“我和房主约一下。”
“滨江茂苑的房子我提前三个月就在找了,还是你厉害。时轶我太感激你了。”对她来说能搬到茂苑去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吧。
因为傅延北住在那儿。
谈恋爱的时候,叶然根本不知道傅延北的家庭。她在美术学院,他在经管学院,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有一天,傅延北来画室找他人,叶然把他当同学找来的裸模,面不改色地来了句,“你来了啊,坐那儿吧,把衣服脱了,脱光吧。”
傅延北灼灼地盯着她。女孩子气质干净纯粹,这样的话怎么会出自她的口中呢。
叶然无数次后悔,如果早知道我会如此爱你,我一定对你全心全意。
原以为感情之于她是件可有可无的调和剂,谁曾想她高估了自己。
现在她做的一切,疯狂、痛苦,可是她又甘之如饴,只盼傅延北能早些记起来,想起他们之间曾许诺的约定,还有一个刻在她心尖的名字——傅叶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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