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这次扑了个空, 锦家大门紧闭, 连保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 脑子有点空, 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活生生一个人, 还能没了？

　　他拼命让自己冷静, 从锦葵转校以后, 他们从来没有失联过。

　　想了很久，终于捋清思绪，他拿起电话, 在通讯录里找到“老妈”的名字。

　　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李玉能够联系到锦家的人，眼下程晏顾虑不了太多了。

　　电话很快接通, 里面传来争吵声。

　　程晏皱眉, 他喂了一声。

　　“妈？”

　　还是没有应答。

　　电话里似乎还有父亲的声音，乱糟糟一团, 听不出什么头绪。

　　程晏把电话挂断, 想再打给自己的父亲, 父亲和锦家也认识, 虽然几乎没有往来, 可这个时候只要能联系到锦葵, 他什么方式都愿意试试。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手一颤，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程晏立刻接通了电话, “喂？”

　　他的声音很急切。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他的反应, 顿了几秒才说话：“程晏，我是宋小琪。”

　　“锦葵呢？！”程晏的声音带着怒气。

　　宋小琪很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你没和她在一起？”

　　“没有。”

　　电话啪——得被挂断。

　　那头的宋小琪气得拿马丁靴跺地，“卧槽，我没和她在一起就不接电话了是吧？！”

　　她又拨了遍号码，电话被挂断。

　　连拨几遍都是如此。

　　最后，电话直接无法接通了。

　　宋小琪冷笑，“艹！给我拉黑名单了啊！”

　　她拿起朋友的电话，发了个信息过去：

　　［跟锦葵有关，你不听？］

　　很快，程晏的电话就拨了过来，宋小琪磨了磨牙，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就像北极的寒冰，刺骨的冷，只有简单四个字，“有事就是。”

　　“程晏，你知不知道，论狠，谁都比不上你。”

　　“没事我就挂了。”程晏一句都不想跟她废话。

　　“我哥被抓了是你干的吧？”

　　“他不应该？”程晏的声音冷冷的，话里没任何情绪。

　　宋乘风在宋小琪的授意下改动了电动车，虽然他当时并不知道宋小琪的目的，可仍旧害得锦葵摔断了腿。

　　警察通过监控发现是宋乘风所为，抓到他本人。宋乘风才明白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他很疼自己的妹妹，自己把所有的事都扛了下来，并且，他还承认了曾经偷袭过程晏的事情。

　　“程晏，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看上过我？”

　　程晏没回答，只是反问：“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

　　这比直接说从没看上过还要伤人。

　　“没事我就挂了，你也别再给我打电话。”

　　“好，你狠。”宋小琪把自己的牙都咬疼了，“那我让你听听你那小女朋友有多狠，她可是比你狠多了，你在她那就是个傻.逼！”

　　电话被挂断，很快，程晏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份音频。

　　他莫名有点手抖，怔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

　　再次见到锦葵是在一周以后。

　　这一周里程晏起初想了很多办法找人，老师那边说家里人当初给她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家里有事回老家了。

　　程晏给自己父母求助，才发现他远远低估了自己父母婚姻的复杂性。他们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的事。

　　他这才明白，原来成人的世界里分开比在一起难多了。

　　他原以为喜欢谁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感情不就该是这么简简单单？

　　晚上，程晏独自在公寓，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还能做进去题，并且正确率很高。

　　外面的雨已经下了好几天，这个季节，又加上连绵的雨，气温一降再降。

　　好在屋里有暖气，他只用穿件睡衣就不冷。

　　他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很突兀的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里面传来门卫的声音，“请问是x业主吗？这里有一个小姑娘找你，我没见过她，她也说不出具体你们家的楼层，我......”

　　“让她在那别走！千万别让她走！”

　　程晏几乎是用吼得说出了这两句话。

　　他套了件羽绒服，拿着伞夺门而出。

　　他看了眼电梯，来不及等，直接走步梯。

　　这一路，踩着雨，狂奔。

　　门卫处，他终于见到了消失一周的人。

　　锦葵只穿了很薄的外套，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趟着水黏在脸上。

　　看到他跑来，怔怔的站在那也不知道动。

　　锦葵跟着程晏上楼，一路无言。

　　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热气。

　　程晏看着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怯懦的人，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他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来，门被重重甩上。

　　锦葵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对方推到了墙上。

　　“程晏？”

　　“整整一周跑哪了？”程晏红着眼，“知不知道我他么找你找疯了，说话！嗯？”

　　“对，对不起。”她显然被他吓到，软着声音说。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当初跑到他们班找他，在体育课上替他蛙跳，相近一切方法接近他，得到了想消失就消失，回来说句对不起就完了？

　　这当他是什么？

　　程晏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顶，这几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在见到锦葵的那一刹那全都荡然无存。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在墙上，不管不顾得亲了上去。

　　疯狂的吻，完全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锦葵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她实在有点痛，用胳膊抵着挣扎。

　　然后两只手就全被他桎梏住，他的一只大手抓着她的两只手腕，细白的手腕立刻有了红印。

　　“疼——”她呜咽了一声。

　　“怕疼就别挣扎！”

　　程晏没松开她，连膝盖都顶着她的腿。

　　她动弹不得，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发狂的程晏。

　　锦葵全身湿透了，身上不停的淌水，他摸到，立刻皱了眉。

　　脑子里又想到宋小琪发来的音频和她刚刚的那句对不起，压抑了一周的情绪全都起来了。

　　他手上用了力去撕扯她湿掉的衣服。

　　有衣服破掉的声音。

　　随即是低低的抽噎声。

　　程晏的额头抵在她的头上，屋里是漫长的沉默，一分钟后，他深呼吸，把她按进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好了，别哭了。”

　　暗哑的声音多少有了点温度，“你把我气疯了。”

　　终于，她怀里低声哭泣的人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本身冻得浑身失去知觉，冷得发紫的嘴唇这个时候变得嫣红。

　　“程晏，我爷爷去世了。”锦葵的声音发颤，泣不成声。

　　程晏怔住了。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将怀里的人抱紧，任由她哭。

　　好一会儿，锦葵才慢慢停下来，她的嗓子有些哑，这些天应该没少哭。

　　仔细看来，眼也肿着。

　　她打了个喷嚏。

　　程晏摸她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

　　“先洗个澡吧。”

　　“啊？”

　　“你淋了雨，很容易感冒。”程晏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她在雨里呆了多久。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她很难受。

　　浴室的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程晏走到阳台上，外面的雨还在下，玻璃上又雾气。

　　他点了根烟，咬在嘴里。

　　......

　　锦葵从浴室出来，她身上穿着程晏的睡衣，很大，裤腿和袖口都挽了好几层。

　　“程晏。”她站在身后叫他，整个人显得特别娇小。

　　程晏听到声音扭头，他把烟按灭，牵着她到客厅，又拿来毛巾一点点给她擦头发。

　　头发快干，他什么都没问。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锦葵抬眼看他。

　　程晏想了下，“饿吗？”

　　难道就想问这个？！

　　锦葵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程晏拿起手机想点外卖，但想到这么大的雨外卖送餐时间肯定会延长，他起身去厨房。

　　锦葵蜷缩在沙发上，竟然有了睡意。

　　半个小时后，锦葵饿得肚子难受，醒了过来。厨房里有动静，她趿拉着拖鞋过去。

　　程晏背对着他，似乎在煮面。

　　“起来了？”

　　“嗯。”

　　“面好了，来吃吧。”

　　锦葵揉揉鼻子，坐了过去。

　　她低头看了下眼前的食物——清汤寡水一碗面。

　　唯一的亮点是里面的火腿肠，整根的，连切都没切。

　　就这，他做了半个小时。

　　“怎么样？”程晏抱臂坐在她对面。

　　锦葵吃了一口，她脑子这几天不太转圈，说了实话，“难吃。”

　　程晏望着那碗面，眸色微暗，拿起手机点外卖。

　　他伸手要把面端走，“还是吃外卖吧。”

　　“别呀，我饿。”锦葵紧攥着碗不放。

　　程晏扭不过，随她了。

　　面似乎是真的很难吃，锦葵吃了一会儿，就开始抽着哭，眼泪顺着脸颊落进碗里。

　　“程晏，我爷爷做的面比这好吃多了。”

　　“程晏，我是不是再也吃不到我爷爷做的饭了。”

　　“程晏，我好想我爷爷。”

　　“程晏，我这几天一直不敢睡觉，我一睡觉就梦到我爷爷，梦里他没死，还一直冲着我笑。”

　　“程晏......”

　　程晏实在受不了了，他拿下她的筷子，打横抱起她，将锦葵抱到沙发上。

　　慢慢揉着她的头。

　　锦葵躲在他怀里，还在絮絮叨叨的说：“我都不知道他病得那么重，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爷爷不让人告诉我，他说怕耽误我学习。”她哭得更厉害，“可我根本没努力学习，我就是混日子。”

　　锦老爷子的病很严重，程晏上次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只是他也没有想过锦爷爷会走的这么突然。

　　“我回家，连我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锦葵攥紧了手指，“我想给你打电话的，我跟我爸吵架，把手机摔坏了。”

　　锦葵那天回家就被叫到了医院，她只见到了躺在床上冰冷的人。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跟锦远山和王曼大吵。

　　锦老爷子去世的第二天就被拉去火葬场，然后到老家下葬。一切都办得又快又简单。甚至没有通知任何亲朋好友。

　　他们嫌锦葵碍事，这几天一直把她关起来，关在王曼的在z市的一个亲戚家，被几个人看着。

　　后来她趁他们松懈跑了出来。

　　她没有手机，也没有钱，更不相信别人。是一路跑到程晏家的。

　　之前锦爷爷带她来过两次，她根本记不清具体楼层位置，幸好门卫好心，帮她打了电话。

　　程晏默默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握着拳的手，露出了青筋，指甲陷在肉里，很可怕。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关着我，他们想要我爷爷的遗产，怕我碍事，怕我抢。”

　　“程晏，我爸破产了。”

　　程晏将她扶起来，和她面对面坐着，用手指一点点擦干她脸上的泪。

　　声音很柔，“相信我吗？”

　　锦葵愣了下，本能的点头，“相信。”

　　这是她现在最相信的人，也是唯一能想到依赖的人。

　　“那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切都会过去。”

　　锦葵在日后的很多年里，都记着这句话。

　　外卖到了，不管遇到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活着。

　　在程晏的监督下她吃了饭。

　　第二天还有课，程晏也不想让她再回忆那些痛苦，他给她收拾房间，把她安顿在客房睡觉。

　　程晏收拾书包，他对自己的佩服又上升了一层——他竟然很淡定的完成了所有作业才躺在床上。

　　半夜，他感觉到房间的门开了又关。

　　锦葵没穿鞋，光脚走在地板上，她咬了咬嘴唇，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程晏觉得有双柔软的手臂圈着自己的腰。

　　他转了个身，和床上的人面对面躺着。

　　“你没睡？”

　　“嗯。”程晏回答。

　　“我睡不着，我害怕。”锦葵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脑子里特别乱，一闭上眼就想到锦爷爷，就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想到自己父亲和继母那迫不及待收遗产的嘴脸。

　　程晏叹了口气，她才多大，就遇到这么多事情。

　　“那抱着你，你睡吧。”

　　他想到今天晚上刚进家的那一幕，这丫头，还真是不怕他。

　　“好。”锦葵也是这么想的。

　　躺了一会儿，她又想到了什么，戳他胸口，“程晏，过十二点了，今天是我生日。”

　　“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这几天气都被气死了，他哪里还记得她的生日，更别提礼物了。

　　看到面前的人沉默，锦葵嘟了嘟嘴，“就知道你没准备。”

　　“要不，”她摸了摸他的喉结，“把你当礼物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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