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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宋嘉贺是隐忍庄重的君子之色, 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便是一针见血的凌厉尖锐。

　　他的温和, 并不像表面那样。

　　“老师, 你在说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英语太枯燥无味, 仅此而已。”

　　“是嘛，可是你不觉得数学更枯燥无味么？”

　　齐修远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眸中似有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她呼吸紊乱, 下意识向后退两步，能清晰地感觉到内衫湿哒哒得贴伏在背上。

　　蓦地，记忆如走马观花在脑海中滚动, 她心慌意乱。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年, 他们家住在一条长长的旧巷弄里，巷弄周围遍布梧桐树林, 每天烟火气十足。

　　她最开心的事就是放学后拉着母亲蹿在街头巷尾买各种各样的小吃, 母亲也总是满足她的要求。

　　某天, 母亲像往常一样买了香喷喷的梅花糕, 她还没吃上一口就被一个打扮得洋里洋气的女人拦住, 她的身后跟着一排黑衣男子。

　　那时候她们才知道她的父亲在外赌博欠了五十万的高利贷, 而且债主还是个外国男人。

　　“程星遥，你在想什么？”

　　晚间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两人，齐修远见她不说话, 唤了她一句。

　　星遥从回忆中撤退,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

　　“老师，你说得对，我是害怕学英语，我当初…当初经历过一些事情，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它。”

　　那个老外派人日夜蹲在他们家门口，她父亲终于落荒而逃。她的母亲因为忍受不住压力便放火带她一起开煤气自杀，火光里是她的邻居将她从家里抱了出来。

　　这段撕心裂肺的记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齐修远目光一凛，手指蜷曲，“程星遥，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其实你可以做得很好。”不经意间在桌上叩了两声后，他又说：“如果我说我能帮助你，你觉得怎么样？”

　　他不过是才调到他们班来当老师，星遥一刹却觉得他并没有那么陌生与可怕。

　　“老师，真的可以吗？”

　　尽管此前她和小杨老师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面对他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齐修远敲敲手指，“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老师，我有很多地方不足，以后你都有耐心教我吗？”

　　她数理化拔尖，文科确实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齐修远笑容满面，“你明天先过来补一堂课就知道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星遥摸摸头，“这样啊，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

　　次日，齐修远果然兑现了他的诺言，不少同学课间去打扰他他全都来者不拒。

　　星遥也趁着晚自习时间跑去找他，但她还没进办公室就被宁璨看到了。

　　“干什么去？”宁璨的表情十分古怪，似乎从昨天开始就这样。

　　星遥想起两人在医院里的对话，一股不自然的感觉又上来了。

　　“我找老师补英语不行吗？”

　　“不许去。”宁璨迈出一只脚，“那个小白脸不安好心，你看看从早上到现在去的都是哪些人，跟着她们凑什么热闹？”他拦住了她的去路。

　　的确，似乎找齐修远的都是女生。

　　星遥有些生气，“你有毛病吧，他是老师能干什么？你快让开，我赶时间！”

　　“程星遥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宁璨彻底被气噎住了，他挺眉说：“总之不许去，听到没有。”

　　以往斗气的成分居多，这么疾言厉色地跟她说话，星遥简直无语。

　　她拍开他的手，“那你说我怎么办吧，现在我英语全班差不多倒数，太丢人了。”

　　“你这觉悟是从哪来的，开窍了？”宁璨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那我就勉为其难辅导辅导你，你就没必要去找他了吧。”

　　“你有毒吧，我们已经传出不少事情了，你不怕被老师说啊。”星遥不知哪来的胆子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我看我们这段时间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我可不敢劳你大驾。”她还在对医院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去，我是不是这段时间看起太善良了，你都敢跟我作对？”宁璨吃痛地收回脚，“现在、立刻跟我去自习室，我看看你胆子是有多肥。”

　　又是这种不容置喙的口吻，宁璨将她押进自习室。夜晚的自习室静悄悄的，两人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

　　“你干嘛。”星遥一通埋怨，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宁璨冷冰冰地道：“今天的真题拿出来，我看看你做得怎么样。”

　　“不用了吧，我自己对着答案改改。”星遥死命捂住试卷。

　　“哼。”宁璨一吭声，大力地将卷子抽出，然后，他的眉毛拧得跟麻花似的。

　　“单项选择15道题送分题你错了3个；完形填空，这么简单的短文错了4个；后面的阅读理解……”他一抓头，怒气值狂飙，“程星遥，你是猪吗？”签字笔笔头毫不犹豫敲了她两下。

　　星遥抚着头，“我就是有点懵吧，你知道英语从以前就是我的短肋，你用你的标准衡量我也太为难我了。”

　　“还找理由，我看你就是不思进取。”宁璨“唰唰”在她卷子上圈出一个圈，“这道过去分词Located 引导状语从句，地点做状语，你居然选C，脑子呢？”

　　星遥承认早上做题的时候她有点懵，所以不在状态也很明显。但是他这样说，明知是自取其辱，她为什么会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呢？

　　“哎呀，我知道错了，下次注意不就行了。”

　　她欲抽回试卷，被宁璨一把按住。

　　“注意注意，瓜皮都比你聪明。”他不遗余力地打击她，“你能不能做任何事前都过过脑子，你这样让我真的很累。”

　　“喂，明明是你提出帮我补习的，你怎么这么没耐心。”星遥一嘟嘴，“不补了不补了，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妈的，你还是嫌弃老子。”

　　两人说话声有点大，不少同学抬头望他们。

　　宁璨吁了口气，头疼不已，“坐下，我重头跟你讲。”

　　他这下态度温和许多，低头的时候，星遥能清楚地数出他的眼睫毛。

　　“喂，有没有在听？”冷不丁，他抬头对上她，“要是再走神你就死定了。”

　　“我没有。”星遥死鸭子嘴硬。

　　四十多分钟后，他成功替她梳理不少知识点，星遥茅塞顿开。

　　“宁璨，你不愧是学霸中的霸王机，谢谢你。”

　　不是拍马屁，她是诚心实意地赞美他。

　　宁璨哪在乎这个，他敲敲笔，道：“别得意太早，你这个缺口一时半会儿还补不全，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来。”

　　他眉眼如画，像是拓下来一样，星遥望着他，心跳加速得不像话。

　　“那个，你说好就好。”她才不会告诉他，她害羞了。

　　“程星遥。”注意到她的变化，宁璨一脚踢到她凳子上，“你脸好红，不是氢气与氧化铜的作用吧！”

　　抬眼是恶趣满满的笑容，星遥一起身，“懒得搭理你。”她逃也似地抱着书冲出门。

　　***

　　“昨天同学们都很热情，令老师受宠若惊，没想到咱们班的学习动力这么大。”

　　早晨第一节英语课齐修远就说起昨天补课的事情，全班致以热烈的欢呼声，尤其是坐在前排的女同学。

　　“可是某些同学明明跟老师说好却没有来，这也让老师挺头疼的，是不是老师哪里工作做得不到位呢？”他如沐春风的声音落在讲台上时，目光有意无意触碰到星遥身上。

　　星遥忙低头不语。

　　“老师，你在说谁啊，是我们班的同学吗？”

　　已经有同学忍不住询问他了，齐修远淡然一笑，“没什么，大家把卷子都拿出来吧。”

　　“星遥，昨天是不是你去找他后来没去？”

　　课进行到一半时，陈思小声问她。

　　星遥躲闪，“没，没有，我哪敢啊。”心却是砰砰跳个不停。

　　陈思说：“也对，咱们齐老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没有谁能够抵挡住得他的魅力，如果有，我只能说那个人有眼无珠到没救了。”

　　星遥囧，她当然不会告诉她那个有眼无珠的人是她。

　　“咳咳，上课吧，我这节课要好好听讲。”她迅速摊开书页，装模作样地做起笔记来。

　　下午的时候，李悦然喊她一起去图书馆。

　　“星遥，我昨天从图文楼出来好像看到你和宁璨了，是你们吗？”

　　千防万防没有躲过李悦然的慧眼。

　　星遥第一个反应是否认。

　　“怎么可能，天那么黑，你看错了吧。”

　　“是嘛，有可能背影跟你们太像了吧。”李悦然挠挠头，歉疚笑笑。

　　星遥转移话题：“对了，不知上次那本《隋唐五代史》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借走，我都借了好几次了。”

　　“应该不会吧，都大半个月了，再不还要罚钱的。”

　　雅行就是这样，所有借出去的书籍还书期限不得超过一个月，否则逾期每天收1元以示惩罚。

　　“别说了，我们快走吧，这节课下课只有20分钟。”

　　李悦然拉起她，匆匆往图书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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