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很大一部分人明白自己不是宇宙的中心, 懂得悲伤的含义, 相信有些事无论多努力都可能徒劳无功皆是从第一次失恋开始的。
至少司夏夏是。
不同于上一次, 她这次只哭了一小会儿, 便自顾自地发呆。
繁华的大街上节日气氛很浓, 百货公司、酒店餐厅及各种小店都装扮的十分好看, 司夏夏却提不起任何兴趣。
“我们不回家吗?”司夏夏见方向不对, 终于开口,她指的家并不是司载阳在伦敦的公寓,“温阿姨和姐姐是不是在等我们。”
“等下就回去。”司载阳又开了一会儿, 终于把车停在了一间小店旁。
他下车看了看,对车内的司夏夏笑道:“运气真好,老板在。你快下来。”
司夏夏拉下遮光板照了照镜子, 看清两眼红肿的自己, 磨磨蹭蹭地不肯下来。
“司叔叔,我不下去, 在车里等你。”
“你不下来一定会后悔。”
原来这是一间华人开的以八音盒为主题的餐厅, 吃够一定的金额就可以带走相应的一只, 这里的八音盒很独特, 别的地方买不到, 据说是老板旅行时从各地收集的。
“你可以挑一百个, 这样你就有599个了,然后等遇到真正喜欢你的人,再让他送你第六百个。”
看到司夏夏仍旧噘着嘴, 司载阳笑道:“你不会觉得司叔叔送你一百个, 也比不上某个人送你一个吧?那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我以后都不想再提起他。”司夏夏不由地扁了扁嘴,“可是,一百个我们得吃多少东西?”
“我和老板熟,有你喜欢的可以直接买。以前每年你过生日,我都带人过来吃饭给你换八音盒。”
司载阳很有名望,老板自然愿意和他结交,希望把与他的合照挂在店里。但看到司载阳和阮夏将一百个八音盒搬进后备箱,店主仍是心疼不已地笑着说心爱之物被洗劫一空。
回到牛津的家后,看到独属于司夏夏的数量庞大的礼物,司菲的心中第一次没有涌出羡慕和不平衡的情绪——毕竟司夏夏失恋了,若是自己这么抱着准备了一个月的礼物撞见傅岳和他的女朋友,不知道该多崩溃。
傅岳是藏在她心中的秘密,与到处嚷嚷的司夏夏不同,司菲轻易不肯和别人提及,仿佛说出来会亵渎自己对他的喜欢。
司菲生性内敛,有点瞧不上司夏夏张扬的做派,可也由衷觉得她父母都去世了很可怜,愿意让着她,对她好。虽然她也是从小便被父母遗弃,但从没得到过总比司夏夏这种骤然失去庇佑的情形要好。
司菲叫司夏夏下楼吃饭的时候,司夏夏正挨个打开八音盒看,她兴致盎然地玩了一会儿,听到司载阳许诺说过两日会带她把她的一百个八音盒放回温德米尔的家,再去墓地看看她爸妈,她又高兴了一会儿,而后还是想起了傅岳。
司夏夏独自躲在房间里伤心欲绝地哭了一夜,打开手机,删掉了傅岳的号码。
……
2009年的平安夜是傅岳有生以来过得最糟糕的一天,此前连因为没报商科改学法律和母亲发生争吵离家的那日他也不曾这样沮丧过。
司载阳很出名,林漫自然也认得他。
在众多人的印象里,司载阳是高傲且冷漠的,大部分时间都面无表情,几乎从不流露出高兴或不满的情绪。
因此司载阳一脸不悦地带走司夏夏后,林漫尴尬了好一会儿,回头看向傅岳时,笑道:“真羡慕司斐,有张这么漂亮的脸,还能被司载阳这样关心。司载阳是我见过的艺术家里最气度不凡的。”
林漫说者无心,但这话落到傅岳耳朵里,却有了另一番含义。
司载阳刚刚四十三岁。
有的男人四十三岁已经显出了老态,有的却风华正茂,司载阳自然是后者。
司载阳还保持着高大挺拔的身材,依稀可以窥见年轻时清秀的眉眼,又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在音乐界享有崇高的地位,他身上的雍容和淡然二十几岁初出社会的年轻人不可能具有。
方才司夏夏扑到司载阳怀里、抱着他的腰大哭的时候,傅岳莫名地感到不快——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父女,司夏夏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了,连他都懂得避讳,年长二十岁的司载阳居然不懂。
林漫把车内的东西拿下车,傅岳木然地接了过来。
林漫又说:“听黎觅讲,夏天的时候司斐每天来找你,司载阳为了留在伦敦陪她,推掉了两次需要到外地去的演出,就是不放心留司斐一个人在公寓过夜,还每天都按时到你这儿接她……他其实是怕你和司斐擦出火花吧?哈哈,没想到,连你这种一看就正派的人也会被怀疑。其实也不能怪司载阳小心,女儿生的太漂亮,又处在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年纪,是要多看着的,父亲做到他这样,也真是尽心。”
“他们算什么父女。”
听出傅岳话里的情绪,林漫有些诧异,傅岳同样不是会轻易表露喜怒的人。
司载阳的确不放心他和司夏夏在一起,因此今天才会特地过来巡视,这让傅岳更觉得不舒服,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他是有机会和司夏夏好好讲清楚的,至少该让她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讨厌她,她也没什么不好。
不放心他和司夏夏呆着,难道他们单独住在一起就合适吗?
与其说是傅岳带着林漫回家,倒不如说是他跟着林漫上了楼。
他的公寓还没有请女孩子来过,想起司夏夏总是可怜巴巴地站在楼下等他,从不敢要求,也从没得到过他的允许上来,傅岳的心中涌起了一阵负疚。
再看林漫,傅岳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她的妆容精致,五官虽稍显平淡,因为气质实在好,即使用挑剔的眼光评价也称得上赏心悦目。林漫用的香水很配她,气味柔和温润却绝不是会让人忽视的存在。
从各个方面来说,她都是一个完全衬得上他的名牌女朋友。
傅岳家境优渥,从小读顶级名校,进顶级律所,开名车,住高档社区,理所应当地该找林漫这种名牌女朋友。
可是他真的真的不喜欢。
他试图用林漫纠正自己的错误,试图证明只是因为空窗太久没空结识年龄相当的女孩才对小女生产生欲望,可却一败涂地。
越和看似完美的林漫接触,傅岳便越清楚地明白了自己对司夏夏的不同寻常。不是因为空窗太久,不是因为寂寞和荷尔蒙无处发泄,他就是渴望她。
哪怕这种感觉让傅岳羞于启齿。
林漫正等着傅岳开门,然而却听到他说:“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约了黎铮他们……不然我们一起去找他们?”
林漫定定地看了傅岳十几秒,忽而笑了笑:“不了,我想回家陪姑妈,我答应了给她的小孙女带礼物。”
林漫是聪明人,此刻虽然倍感挫败,但尚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圈子不大,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太难堪。
和傅岳在一起说出去有面子,实际上却没什么意思,还容易患得患失。林漫虽然也热爱征服感,觉得收服冰山男远比享受送上门的男人的温暖新鲜刺激,却怕无功而返、伤心劳神,她二十五岁了,不再是爱情至上的年纪,懂得计算得失。
大家都很忙,没那么多时间掰扯谁负了谁谁耍了谁,微笑收场再见面时才不至于尴尬。她再恼怒,也不会像司夏夏那样当街嚎啕大哭。
对她和傅岳这样的人来说,面子大过天,无论何种境地都会冷静面对。
傅岳把林漫送到家,一路相对无言,互道“圣诞快乐”后,各自离去。
不约而同地躲避了对方一阵后他们便都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仿若不曾约会过、不是差点亲密无间般神情自若地微笑打招呼。
后来每逢各种节日,傅岳还会受到林漫群发的短信,直到两年多后和司夏夏在一起,因为她闹脾气,傅岳才记起有过这回事,删掉了林漫的联系方式。
这个平安夜,傅岳最大的遗憾是,再回去时他没找到被丢在路上,当时谁也不要的那份司夏夏本要给他的礼物,于是他也没能找到理由打给她道谢和道歉。
……
司夏夏和林漫截然不同。
此后的两三年间傅岳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总是一言不发,冷脸相对。
傅岳试图向她道歉,却找不到任何机会。
第二年的新年音乐会,司夏夏和温莱、司菲到伦敦给司载阳捧场,傅岳也在,专程过去打招呼,和温莱、司菲寒暄之后,特地和她问好,她转身便走,若不是司菲打圆场,当时的情形实在无比尴尬。
她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傅岳特地拖着黎铮找了个借口回牛津,在司载阳的别墅里,傅岳第一次看到司夏夏演奏,他对音乐兴趣缺缺,听到很少夸人的司载阳当着众人夸她极有天赋,却莫名地生出自豪,他中意的人也不是徒有外表。
高中毕业后,司夏夏进了布鲁克斯大学,听到这个消息,傅岳有点诧异。
牛津本地的高中老师总会对学生们说,努力学习大学就能进牛津,不用功的只能沦落到旁边的布鲁克斯去。
或许布鲁克斯大学在普通人看来并不算差,但在傅岳、黎铮这种从小就优秀的人眼里,司夏夏再不聪明,稍稍努力也不至于进不了名校。司菲也是同为教授的司家夫妇领养的,照样成绩优异。
听到黎铮笑着说自己有远见,早就看出司斐不是热爱学习的孩子,傅岳立刻白了他一眼。
司载阳倒不在意司夏夏上不上大学,进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在他看来,大学仅是个不错的人生经历,并非是未来的敲门砖。司夏夏有天赋,未来是要做音乐家的。
但眼下她似乎还没玩够,总静不下心练琴,待时机成熟,她彻底收了心,他会替她引荐名师,助她成名。
司夏夏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司载阳花费重金给她办了演奏会,助演的皆是与司载阳交好的名家,精通数种乐器、二十岁时曾在知名乐团担任钢琴独奏演员的司载阳更是准备亲自用钢琴为她伴奏。
傅岳和黎铮也收到了邀请,他们到的早,黎铮遇见了熟人,先去了一旁,傅岳便独自坐在台下。
司菲看到他,立刻过来打招呼。
傅岳和她聊了几句,便听到她带着些许落寞地说:“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出乱子,夏夏昨天还和同学玩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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