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皱眉, 有些惊讶地转身, 撞进一个戏谑的眼神里。
眼前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干净利落的平头, 只比明眸略高的身高, 但身上带着一种老成, 有种被世俗打磨后的成熟坦然。
旁边的女护士和男护士像看到了救星, 连忙围过去。
“路医生，这个小姐说要救这条拉布拉多诶！”女护士红着脸，一副崇拜的样子。
“路老大, 有人付手术费这条狗是不是可以救了。”男护士也一脸高兴。
明眸眯了眯眼，瞬间明白了来者是谁，微微笑着向他点头问好。
“医生你好, 麻烦你救救它吧。”
路远笑了, 眉目微微扬起。
“我的宠物医院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小姐是第一个这么好心的。”
明眸笑了。
“都是一条生命, 看见了就不想错过, 世上冷漠的人很多, 有爱心的人也很多, 你们能一直养着这条狗不让它流落街头, 能看出你们的爱心, 我不能出力，能出财救回这条狗，为什么不做？”
路远听了, 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欣赏。
“看来眸神赛场上是冷面女杀手, 生活中却是一个心善的小女生。”
明眸愣住。
所以说，这个路医生，还看KPL？
她瞬间风中凌乱，以后，她是不是得戴个口罩出门。
察觉到明眸被认出的微微窘迫，路远不在意地笑了，然后对女护士摆手。
“准备一下，我给它做手术。”
然后，又对明眸说：“你带来的德牧只是吃坏肚子了，我给它注射了药，回去在它的饭里拌些药，相信我，很快能好。”
明眸连忙感激地点头。
“谢谢医生。”
说完，目光又望向那只奄奄一息的拉布拉多。
“那医生，也拜托你救救它了。”
路远笑了。
“这个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我救活它总不能继续养着它啊。”
眼神带着笑意，是对明眸试探性的询问。
“它康复了我带它回家。”
她知道，他是想得到她的一个保证。
基地的院子这么大，多养一条狗没问题的，给拉斯找一个兄弟好了，可以陪拉斯开心地玩耍。
听到明眸的话，他满足地点点头，然后又回到手术室了。
明眸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
很难得遇到一个让她感受到强大气场的人，随便几句话就帮这条狗找到新家，明眸甚至有种不好拒绝的感觉，虽然是一件善事，但还是有点让人心悸。
这个人，感觉和她不是一个段位，城府挺深。
明眸抱着还有些虚弱的拉斯坐在椅子上等着，两小时后，手术结束了，女护士雀跃地向明眸走来。
“小姐，手术很成功，过几天你就可以接它回家了。”
明眸松口气，笑着点头，然后拿出手机。
“那我把费用付了吧。”
女护士笑着摆摆手。
“不用了，路医生说遇到小姐很有缘，小姐愿意养这条狗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明眸微微滞愣，这个路医生还真是个古怪的人。
说是不肯救，现在又免费给拉布拉多做手术，到底是嘴厉心慈的人。
“天色不早了，小姐有人来接吗？记得注意安全。”
或许是因为她间接救了这条拉布拉多的缘故，女护士对她笑得可亲切了。
“谢谢，你们辛苦了。”
明眸温柔地和她告别，然后抱着拉斯站在医院门口的等车。
突然，电话响了，她小心地把拉斯放在地上，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熟悉的声音，是陆卓西。
现在已经是十点，能听出他的尾音里隐约的担心。
知道自己一声不吭出来比较理亏，明眸乖乖报上地址。
“站在那等我，我马上过来。”
明眸刚准备说自己可以打车回去，那边就果断地把电话挂了。
唉，他呀，把她当小孩子，总是不放心，这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被明眸放在地上的拉斯代入病号这个角色代入得很好，哼哼唧唧地蹭着明眸的裤腿，不想躺在冷硬的地板上，想要抱抱。
明眸心软，只好把这个营养过剩的胖子抱在怀里，因为它实在太重，她只好坐在台阶上抱着它等陆卓西。
不一会，熟悉的白色轿车驶来，车灯从明眸身上晃过，陆卓西很快看到了她。
她穿着卡通条纹T恤和牛仔裤，发丝有些凌乱，坐在台阶上，抱着条狗，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看到他激动地挥手，小小的一只，可怜的样子，他的气瞬间消了一半。
走过去，眼睛捕捉到某只畜生气定神闲地压在他女人身上，眉目闪过寒光。
拉斯感觉到背脊一凉。
“拉斯，下来。”陆卓西冷冷地发令，拉斯身子一抖，连忙准备爬起来。
明眸按住它，温柔地摸摸它的头，然后看向陆卓西的目光带着点不满。
“拉斯生病了，你别这么凶。”
无奈，陆卓西只好放过那个恃宠而骄的畜生。
明眸想起来，却尴尬地发现腿麻了。
抬头，望向陆卓西，楚楚可怜的小眼神，然后伸出瘦小的一只手。
“陆卓西，我腿麻了。”
陆卓西叹气，眉眼染上无奈而宠溺的笑意，二话不说把那头猪扛在自己身上，然后拉住明眸纤细的小手，牵着她走向车的方向。
大手，熟悉的温暖。
而这边，那个女护士与男护士正透过玻璃窗密切关注那俩人的情况，女护士一脸花痴。
“哇！那个小姐姐男朋友真的好帅啊，又帅又暖，满满的都是宠溺啊。”
男护士不屑地说：“也就比我强那么一丢丢吧。”
“切！”女护士翻了个白眼，“比你强了千倍万倍吧，果然啊，老天爷是不会亏待人美心善的小姐姐的。”
而后，又感慨般的说了句：“真希望以后能多见到这对情侣，比明星还好看，养眼般配极了。”
她说完，身后传来闷闷的笑声，是换下白大褂准备下班的路远。
“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少。”
男护士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老大，你认识他们？”
路远坦然一笑。
“不多不少，刚好是故人。”
“不过，时隔多年，那小子挑女人的眼光倒让我刮目相看。”
***
拉斯被无情地扔在后座，万恶的男主人拉着女主人坐在前面，时不时谈情说爱，小小的车厢内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
哼，它可是病人，你们怎么可以酱紫！
明眸时不时会回头看它一眼，陆卓西完全忽略掉了它。
有爱情就没人性的男人！
车驶到一条繁华的马路上，因为是市中心，加上是上完晚班的人回家的高峰期，很堵，几分钟才挪一步。
明眸靠在副驾驶上，整个人有些倦了，把拉斯扛来看病，整个人有些体力透支。
“累了就睡会，估计这会路走不通。”
陆卓西摸摸她的头，劝她休息。
明眸点头，正准备合眼时，旁边的一辆车传来一个男人的大喊，极度的无措与慌张。
“有没有人来帮帮我们！我老婆要生了！”
“羊水破了，怎么办啊！大家能不能让让路，我要送他们母子去医院！”
“倩倩，你要坚持啊！我去跟他们说，我马上开车送你去医院！”
“……”
瞬间，周围车上的人都下来了，围在了本就狭小的过道里。
“呀！你老婆是硬要生了啊，在这大马路上可咋整。”有生过孩子的妇女一下看出孕妇现在的状态。
“好像是前面出车祸了，一时半会这路是走不通的，我们想让路也没办法。”热心的出租车司机赶紧说明路况。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围在一旁，叫了救护车，但救护车也不能飞过来，谁也想不出合适的办法。
孩子的爸爸，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此时捶着车门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都要哭出来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明眸和陆卓西听到声音，也下了车。
只一眼，明眸就看出孕妇的情况实在很紧急。
明眸和陆卓西对视一眼，明眸眼中微微的迟疑，陆卓西扣住她的肩膀。
“眸眸，人命关天，你要想清楚。”
“如果你觉得你可以，我支持你的决定，我也相信，你一定有能力。”
那边有人在大喊：“现场有没有医生？有医生快来救人啊！”
明眸攥紧了拳头，她心里不可能没有犹豫的。
她只是读了两年大学的医科生，即使她有个权威的母亲，即使她早就提前钻研了各种医学知识，但是，她毕竟没有实践过。
但是，听到孩子母亲痛苦的叫声，孩子父亲崩溃的大喊，她知道，她心里早就做好了决定。
她抬头，眼神坚定深邃。
“陆卓西，我想试试。”
“好。”他无比信任地点头，然后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挤出一条路，把她送到孕妇身边。
“麻烦让一下，我是医生，我要看孕妇的情况。”
即使这句话没有十足的底气，但她既然已经上了战场，其他就是过往云烟，她要和时间赛跑，和所有的天灵神袛抢夺生命。
周围有人质疑：“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好小，靠谱吗？是真的医生吗？”
“她是B大的医学高材生，她母亲是S市中心医院妇产科金牌主任，请相信她，好吗？”
是陆卓西，在坚定地支持她。
听到他的话，明眸感受到身体里充斥的勇气，白衣胜雪，她当初选择从医并非完全因为母亲，也有，她心底的信仰。
利落地让孕妇躺在汽车后座，边让她深呼吸边头脑清醒地吩咐外面的人：“准备剪刀，用酒精消毒！麻烦大家别都围在这里，空气不流通可能造成严重感染。”
热心的人连忙帮忙去找工具，明眸把车门掩上，正式开始接生。
“别紧张，深呼吸，用力！”
“我看了你的底下，羊水已经破了，必须尽快把宝宝生出来！加油好吗？用把力，宝宝很快就能出来了！”
妈妈的头发已经全汗湿了，脸上已经分不出汗与泪，但仍坚定地点头。
“……”
二十分钟过去了，终于，车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明眸推开车门，把孩子交到爸爸手里。
“恭喜，是一个健康的小男孩，母子平安。”
孩子的爸爸激动地要哭了，差点跪在地上感谢明眸，明眸赶紧扶住他。
“去看看孩子妈妈吧，她很勇敢，也很坚强。”
孩子爸爸连忙点头，抱着孩子钻到车里，明眸看着婴儿稚嫩可爱的小脸，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下一秒，整个人有些虚脱，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陆卓西连忙扶住她。
明眸抬头看到她，嘴角挂上欣慰轻松的笑容。
不得不说，接生，真的是一个很累很费情绪的体力活。
不过，剪断脐带，拍拍婴孩的屁股，听到他啼哭的那一刻，真的就像听见了这世上最美好的声音。
她终于知道，许主任为什么坚定不移地待在妇产科，因为和生命打交道真的是很幸福的事。
察觉到陆卓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明眸闻到自己身上比较难闻的味道，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无奈而自嘲的语气。
陆卓西的回应是毫不犹豫地把她抱在怀里。
“不，现在的你真的很好看。”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明眸母亲说她是天生的医者，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能保持有条不紊镇定自若，在仅学习理论知识的情况下能保证母子平安，这样的事，有几个人能做到？
还有她抱着婴儿出来时脸上的笑容，是和赢了比赛一样耀眼的笑容，带着圣母的光环，真的很美。
他的明眸，的确，是天生的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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