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明眸与他隔着距离走着, 天空渐渐染上墨色, 两人的步伐不急不缓。

　　他说, 很久没回国, 想绕着S市的街道走走, 问她愿不愿意。

　　她自然不好拒绝。

　　于是, 他就准备走着送她回基地。

　　路上的灯光微黄缱绻，老社区的门口，有老人牵着小孩散步, 悠闲自在，走到一条比较老旧的巷子口，他脚步微微停下来。

　　“眸眸, 记得吗？这条巷子通往我们小时候住的老房子。”

　　明眸因为他突然亲昵的称呼微微滞愣, 而后点头，望向老巷子, 眼中也有怀恋。

　　那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 破旧普通的居民区, 但邻里邻外都有满满的温情。

　　“那时候你扎着个羊角辫, 成天跟在我背后叫我哥哥, 让我带你玩。”

　　明眸不好意思地笑了。

　　“听我爸妈说我小时候性格跟现在很不一样, 调皮活泼得很。”

　　他转头，望着明眸，眼神深邃。

　　“那时候, 在院子里那个小土堆上, 你哭着说长大后要嫁给我，当我的新娘。”

　　“……”明眸心一震，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迷迷糊糊，把小时候的事都忘了，他却记得那样清楚。

　　“小时候的玩笑话，可能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你吧。”

　　明眸只好这样解释。

　　他轻笑，收回了目光，却淡淡地说：“现在呢？是不是不喜欢了？”

　　他半开玩笑似的询问，却让明眸不知如何作答，想起她爸跟她说的，她觉得，直接说清楚或许比逃避更好，她不想因为她而继续耽误他。

　　“现在，我已经有了想共度一生的人了，儿时戏言，让你记在心里这么久，是我抱歉，我不想讨厌你，但喜欢，也仅限于对兄长朋友的喜欢。”

　　他静静听她说完，沉默了许久，而后，自嘲似的笑了。

　　有夜风吹来，微凉的温度，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望向明眸局促的脸，勾起唇角，像是自问。

　　“儿时戏言？”

　　明眸再次感受到那种压迫感，心里也带着对他的歉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他转身过去，和她一起静静走着，也没再说话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A中，熟悉的白色门牌，隶书镌刻的几个大字，与记忆中无二。

　　“你知道吗？你刚转学过来，就成了全年级的焦点。”

　　“那是第一次有人抢走我的第一名，我当时心高气傲，很不服气来着，但在红榜上看到你的名字，那一刻，我竟然是高兴的。”

　　“缺席了你青春里那么多年，再次与你同校，代表着我又能走近你。”

　　他陷入回忆，语气比月色温柔。

　　明眸望向夜色下静谧的校园，一栋栋熟悉的教学楼，那些被青春勾勒的一帧帧画面逐渐清晰。

　　“我记得，经常在自习教室碰见你，你还帮我补习过英语，一直很感谢你。”

　　他笑。

　　“那是刻意在等你，知道你最喜欢自习的教室，那时候挺笨的。”

　　“课间刷题时只要周围男生提起你，就会不自觉地留意他们说什么，完全静不下心。”

　　“还跟风给你写过匿名情书，好像，是抄了一首很美的情诗，我都不太记得名字了，你也忘了吧？”

　　明眸点头，心里的愧疚却是更加深重，她不知道有一个人对她如此情根深种，可是她又能怎样，她的青春她从来只让一个人走进过。

　　那个人，就是陆卓西。

　　他不懂文艺，没给她写过情书，学习不好，不能给她补习功课，但她，爱的从来都只有他。

　　在爱情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如果她没有遇见陆卓西，身边的徐锦城，家世才能与她那样相配，在家长的撮合下，她或许会渐渐被他的才华吸引，成全一段可能不轰轰烈烈，但会细水流长的爱情，但是，爱情里没有如果。

　　“徐锦城，从前欠你一句道歉，现在我能对你说的，也只有‘对不起’。”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遇见一个人，一眼终身，然后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你很优秀，我站在你身边都会感到自惭形秽，我相信，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明眸缓缓地说，发自肺腑，拒绝人的话，即使带着真心，听起来也是那么千篇一律。

　　说完这些，她松了一口气，不该有的纠缠，就该早早断了。

　　徐锦城听了，沉默不语，嘴角依旧带笑，眼底的黯淡忧伤却渐渐浓重。

　　他们再次相对无言，不知不觉，走到了基地所在的别墅区。

　　夜晚下，空气湿濡，氤氲的雾气弥漫在别墅区，不知名的花香袭来，熟悉的味道，让人有种归属感。

　　明眸指向一群建筑中较高的白色房顶，房顶上Glory的灯牌明亮显眼。

　　“那是我们的基地。”明眸笑道。

　　“环境很不错，看来现在国内的电竞行业发展挺好，选手的待遇挺不错的。”

　　明眸点头。

　　“电竞现在是被认可的一项体育竞技项目，不再是不学无术的代名词，它现在承载着一群年轻人的梦想。”她语气上扬，眼底有光。

　　“也是你的梦想吗？”

　　走到基地的门口，他们停下来，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突然询问。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梦想是穿上白大褂。”

　　“……”

　　明眸瞬间愣住，她没想到他对她曾经的目标那样清楚。

　　那时候的她，考试的常胜状元，那些其他同学算着分数景仰的大学，对她并没有太大难度，百日宣誓大会上，她被老师提问想选什么样的大学与专业，她简单思考几秒，答案就脱口而出。

　　B大临床。

　　或许是看到太多病人热泪盈眶地握着许主任的手，对她道感谢，明眸心中一直很崇敬许主任，继承她母亲的衣钵，穿上白衣，悬壶救世，算是她心里潜在的未来。

　　见到明眸不说话，他继续问道：“是因为他吗？两年前放弃和我去国外更好的医学院，现在，突然暂时休学打职业。”

　　他就那样直接地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直白的眼神凝视着她，她与他对视了很久，仔细考虑这个问题，一时间找不到答案。

　　许久后，她笑着摇了摇头。

　　“两年前算是因为他而任性，现在，不全是因为他。”

　　“或许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或许是突然厌倦了那样规矩呆板的生活，想趁着年轻冒险一次。”

　　“总之，现在奖杯是我唯一的目标。”

　　看到明眸脸上自信从容的微笑，他轻轻点头，望着她的眼神却还是执拗。

　　明眸将他的外套脱下，递给他，想要与他道别，却不想，他突然向前，紧紧抱住了她。

　　明眸震惊，奋力想要推开，他深深叹了口气，抱得更紧，语气无助而悲伤。

　　“别拒绝，这只是一个哥哥对妹妹鼓励的拥抱。”

　　“你总是这样冷冰冰地拒绝我，真的很伤人，就当是安慰我一次吧。”

　　明眸呆滞几秒，还是放弃了抵抗。

　　“很不甘心，明明是我先遇到你，命运果然是不讲道理的。”

　　“不过，还是希望你一切都好。”

　　“最后一句话，我之前说过，你的手是拿手术刀的手，我希望，你以后能回到这条路上来。”

　　明眸缓缓点头，他能这样对她吐露心声，也是他要开始放下的表现，她也如释重负。

　　“谢谢你送我回来，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明眸温柔地回复他，他松了手臂，正准备放开她，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猛地一拉，推倒在地上。

　　“你对她干了什么？”

　　他黑着脸，质问的语气，看了眼愣在原地的明眸，和被他掀翻在地上的文质彬彬的男人，像只吞了火的猛兽，带着没有理智的怒火。

　　“陆卓西，你干什么！”

　　明眸看到徐锦城就这样被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被路上的石头磕了，疼得皱了眉头，赶过去扶他起来。

　　陆卓西握住了拳头，望着明眸的眼神伤痛与愤怒交织。

　　“温明眸，你给我过来！”

　　明眸被他突然的无理取闹也惹怒了，提高了音量。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就不能先把事情问清楚吗？”

　　问清楚？莽撞？他在基地等了她一天，看到天黑了她还没回来，一直在担心她，他正准备开车去找她，一出来就看到她和她的青梅竹马抱在一起，他怎么冷静？

　　看到陆卓西愤怒地向他们走来，徐锦城迅速将明眸拉到他身后，不再温润的面容，冷硬地望着陆卓西。

　　“你这种流氓，怎么配得上明眸。”

　　“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有什么资格怀疑她。”

　　说完，冷笑，面带讽刺。

　　陆卓西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去，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我配不上？我没资格？这些用你说吗？”

　　“两年前她是我陆卓西的，现在以后也一直都是，你才是最没资格的那个。”

　　徐锦城擦擦嘴角的血迹，嘲讽地说：“那可说不定。”

　　陆卓西一拳拳继续往他身上砸，徐锦城终于开始还手，他是个文弱书生，力气哪比得过陆卓西，打架很快占了下风。

　　明眸在一边喊停，陆卓西此刻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魔，只想把眼前的人撕残撕碎。

　　看到徐锦城红肿的脸，明眸红了眼眶。

　　“陆卓西，你如果再继续，我们就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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