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很抱歉, 我们已经尽力了。”
“妈妈, 妈妈您不要丢下我!”
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叶明远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一片片, 他瘫坐在椅子上, 被残酷的命运定在脚下的方寸之间, 挪不动分毫, 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容昭没了。
“啊……”他发出困兽般的嘶吼,舌头却被什么压住似的,所有的悲痛只能透过双眼倾泻出来, 泪眼朦胧里,他看到了妻子全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他想伸出手去碰一碰她, 却摸到了一把冰凉的空气, 冻得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接着,他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拉自己, 他不顾一切地和这股力量拉扯, 容容还没闭上眼, 她舍不得啊, 她还想再看看我, 再看看女儿啊……
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把叶明远扯开了, 他绝望地大喊了一声,“容容!”
“爸爸。”
陈年听到动静迅速推门进来,“您没事吧?”
叶明远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颓然地坐在床上, 目光空洞无神,他的思绪还被囚禁在梦境与真实的错乱里,分不清,理不透。
“爸爸?”陈年担忧地看着他。
叶明远终于转过头来看她,小心翼翼地问,“年年,你妈妈她……”
“我妈妈在隔壁病房啊。”陈年暗暗松一口气,“爸爸您之前真的吓到我了,欸……”
叶明远跌回现实,无法言表的复杂感受溢满胸腔,只有一个念头是坚定而清晰的,他一把扯掉输液管,“我去看看你妈妈。”
陈年知道爸爸心情急切,也没阻拦,上前扶住他,这段时间他清瘦了很多,摸上去都是嶙峋的骨骼,她能深刻感受到爸爸是真的老了。
十几米的距离感觉像走了大半辈子。
叶明远终于走到了妻子的床边。
麻醉剂药效还没退,容昭依然安静睡着,呼吸平缓,叶明远眼里盛装着的她,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陈年推了把椅子过来。
叶明远坐下来,紧绷已久的关节发出“哒”的脆响,消毒水味使劲往鼻里钻,却一点都不觉得难闻,他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双肩剧烈耸动。
陈年也从后面拥住他,脸颊轻贴在他背上。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容昭慢慢地睁开了眼,看到守在床边的父女俩,她知道自己赌赢了,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她轻轻地“嘶”了一声。
“妈妈醒了!”
叶明远已经感觉到妻子柔软的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力气,却很温柔,“放心啊,不会丢下你们的。”
叶明远的泪涌得更厉害了。
有生以来,他从未这样哭过,挫折也不曾让他屈服,唯有这沉甸甸的喜悦,让他心甘情愿沉沦进去。
“宝贝,妈妈棒不棒?”
陈年绽开大朵的笑颜,弯腰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妈妈超级棒的!”
“明远,”容昭也跟着笑,“你觉得呢?”
叶明远却答非所问:“容容,谢谢你。”
谢谢你是那么的坚强勇敢,也谢谢你回到了我和女儿身边。
这五个字惹出了容昭的眼泪:“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这些年如果没有你,我走不到今天的。”
这是实话。
“老夫老妻的,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叶明远似乎忘记自己才是起了话头的人,他揩去容昭的泪,“以后陪我一起走到白头,好不好。”
容昭多么想告诉她的老头子,看看啊,你现在已经白头了,可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抚着他鬓角不知何时染上的白霜,点点头,“好。”
陈年悄悄掩上门出去了,体贴地把空间留给爸爸妈妈,让他们尽情地倾诉心里话。
陈年刚转过弯,就撞见了程遇风,她像只快乐的蝴蝶一样飞过去,“程遇风。”
她倒是叫他的名字叫得越来越熟练了。
程遇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女朋友推进了左手边的疏散楼梯间。
隐秘微暗的空间里,陈年跳到程遇风身上,双腿紧紧环着他精瘦的腰身,捧着他的脸毫无章法地亲来亲去。
这是程遇风并不陌生的啄木鸟式亲吻,最后她亲了亲他的唇,不过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陈年眼底亮晶晶的,像装满了细碎星光,“我好开心、好开心啊!”
“喏,运气还给你。”让它们护佑他每次都起落平安。
“不用还了。”程遇风低笑道,“我的不就是你的?”
“对哦,有道理。”
男人的轮廓沉在一片昏暗中,看得不太清晰,陈年的手覆上去,以指为笔细细勾勒,从眉心到笔挺的鼻梁,一笔一画仿佛要印进心里。
“年年。”程遇风声音微哑。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你快点长大……
陈年见他许久没回应,疑惑地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程遇风扬起唇角,“只是想叫一叫你。”
“那……再亲一下?”
他们好久都没亲了。
这次是由程遇风主导的,绝对的深入与勾人,结束后,他把陈年放下来,落地后她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
啧啧,程先生的吻技又大大提升了。
***
容昭在医院住了将近二十天,等她的情况稳定,再做过全身检查,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医生就批准她出院了。
家里年纪比较大的佣人准备了火盆放在门口,容昭跨过去,意味着一身晦气尽除,从此好运相伴。
佣人们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许多吉利话。
叶明远不住地道谢,各给了她们一个大红包。
陈年把妈妈扶回房间休息,又出去倒了杯温水给她。
容昭打量着四周熟悉的一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喝了小半杯的水,拍拍床畔,“年年,上来陪妈妈睡会儿。”
陈年爬上床,两人面对面躺着,小声说话。
说着说着,陈年困意袭来,偏头就睡了过去,容昭亲了一下她额头,也闭上了眼睛。
叶明远推开门就看到母女俩相拥而睡的画面,他没有进去,只是呆呆站在门口,笑了又笑。
这一生他再无别的心愿,只愿一家人平安相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七夕。
这天下午五点,一袭浅色长裙,清丽动人的陈年在爸爸妈妈什么都懂的目光里,坐上了程遇风的车,去赴情人节的约会。
程遇风已经提前在A市有名的旋转餐厅订好了位置。
娇艳玫瑰,浪漫烛光,可口的餐点,小提琴演奏,还有对面坐着的英俊男朋友,陈年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免俗,一颗心飘飘然的。
可能是考虑到她那差劲的酒量吧,程遇风并没有点红酒,不过他一定不知道,就算不喝酒,她此时也已经醉了。
“喜欢吗?”
陈年望着他那双深邃的好看眼睛,两颊梨涡闪闪,“喜欢!”又强调一遍,“非常喜欢。”
这个男人满足了她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她想“喜欢”两个字已经不足以概括她的全部情感了。
程遇风笑意更深,“那就好。”
他们所在的位置能看到A市最美的夜景,灯光辉煌,车水马龙。
晚风清凉,吹得陈年浑身燥热,她想大概程遇风还是失算了,冰淇淋里好像加了果酒,不过还好她只吃了一小口。
程遇风是在半个小时后才发现她的异样,他摸了摸她通红的脸颊,又凑过去,在她唇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他轻蹙眉心。
她眉开眼笑,“我没醉。”
真的没醉,就是脸发烫而已。
“1+1等于多少?”
“2!”陈年比出剪刀手。
“牛顿第三、第一、第二定律。”
他故意打乱顺序,她才不上当,逐条原理背了出来。
程遇风就没再问下去了,他看看时间,十点多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回家,”陈年摇摇头,“我想去你那儿,今天是情人节啊,我们……我……”
出门前她还跟爸爸妈妈报备过,今晚不回家了。两老吃的盐比她吃的饭还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遇风也从女朋友的欲言又止中准确捕捉到了某些隐晦意思,眸色深了几分,陈年见他这反应,便知道他是默许了。
耶~
回家路上,程遇风中途下去买了东西,陈年开始还琢磨不过来,他进药店是要买什么,等看到袋子里的东西,她的心跳立刻加速了。
“咚咚咚……”
哎呀哎呀好害羞。
怎么办!?
情人节,成双成对的情侣在街上潮水般涌动,也有部分是在各家酒店、宾馆明亮或阴暗的房间里相拥着挥汗如雨。
堵车的缘故,两人回到家已是将近十二点了。
陈年推开车门下去,在微妙心情的驱使下,她想让程遇风背自己上去。这样,他就看不到她脸上羞得不行的表情了。
陈年你真是好聪明啊!
程遇风弯腰把她背起来,进电梯后,正前面镜面似的电梯门让她通红的脸一览无余,她侧开来躲了躲,偏偏程遇风回过头,手里还拿着一朵玫瑰花,微微逗弄着她。
陈年:“……”
大概是那层纸将破未破,从车厢、电梯到公寓,无言的暧昧不断在发酵。
陈年进卧室拿了睡衣,“我、我先去洗澡。”
进浴室前还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关上门后,她又蹦又跳,除了笑还是笑,甜蜜得整个人都快要融化掉了。
沐浴露香香地抹在身上,白色泡沫冲了一层又一层,白气氤氲中,她的脸染上了红润,通身肌肤滑嫩白皙,像裹了牛奶。
胸前虽然不傲人,但也不差,且胜在形状优美。
陈年在浴室磨蹭了半个小时才出去,客厅没有人,只有电视开着,她听到公用浴室传来水声,心悸得快要晕了。
她把空调温度往下调了三度,还是觉得热,这种热不是来自外界的,而是来自她的身体深处。
就像鱼渴望着水,像风雪夜归人渴望着一盏灯火,像迷航的船帆渴望着明亮的灯塔。
水声停了,陈年正襟危坐,片刻后,旁边的沙发凹陷下去一块,她更是紧盯着电视,目不斜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眼里。
……紧张。
好紧张。
她感觉到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腰间,接着两人的唇很自然就吻到了一起,舌尖交缠,追逐,飞舞……
程遇风很是耐心地抚慰着女朋友的紧张心情,渐渐地他也有些情动,手不自觉地往睡裙下摆探进去,动作猛地一顿。
空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她知道他发现了,小猫似的缠上来。
不是胆子大,而是怕羞。
程遇风打横把她抱起,抱进卧室,轻放在主卧大床上,接着,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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