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物理精编, 上面的水笔字迹也都模糊了。下午第一堂课就是物理, 万一老师问问题, 她可怎么回答啊!
这时候, 趴在前排睡觉的贺正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笑了一声:“暖哥, 你们女生可真是是非多啊!”
这家伙还真的信守承诺, 在俱乐部的练习赛她从陆然那里得到十分,贺正就喊她“哥”。只是这声“暖哥”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看见什么了!”江暖问。
“我什么也没看见啊。我一直都在睡觉。”
“那你说个鬼啊!”
“因为你这明显是有人把水给倒进去的啊。我们男生之间有矛盾可没你们这么无聊,直接捞袖子解决了啊!”
江暖回头瞪了一眼林觅夏的桌子, 但心里隐隐觉得不是她。
林觅夏的性格是张扬的,如果她要对付江暖,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
她享受那种“你明明知道我搞你了, 你却不能拿我怎么样”的优越感。
饶灿叹了口气:“好了, 小暖,这个人是故意趁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做的, 到了老师那里都没办法说清楚。”
“真的一点不想忍……”江暖看了一眼自己的本子, “我得给我的本子还有书报仇雪恨啊!我昨晚上在桌子前做了那么久的物理题, 这里面有我的青春啊!都给泡没了!”
“怎么了?”陆然微凉的声音响起。他正好背着书包回教室了。
江暖一听是他, 就不想说话了。
还是饶灿回答了一句:“小暖的书包叫人给灌水了。”
陆然的眉头蹙了起来, 却没说一句话。
原本不生气的江暖, 这下子生气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人灌水了!”
陆然走了过来,把江暖的书包掀开来看, 把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放到自己桌上了。
“你干什么?”
“我的换给你。”
“我不要!”江暖心里面有气, 陆然的东西她一样都不想要。
“给你灌水的人,不就是因为你和我走的近么?他们要是知道给你灌了水,反而让你用上我的东西,不是正好气死他们?”陆然淡淡地反问。
江暖愣在那里,心想:还有这种操作呢?
饶灿低声说:“对啊,要我是那个给你灌水的人肯定气死。”
江暖立刻把陆然的书都搬到自己这里来了。
看着陆然干净整齐的课本放在自己的面前,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轻轻翻开,陆然的笔记并不多,但是却很整齐,就像印刷在书页侧面一样。
“我真的拿走了啊!物理和英语课本!还有课后习题本!”
“嗯。”
陆然直接趴了下来,准备睡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整天好像都挺困的。
江暖回过头又说了一句:“可我气还没消!”
“嗯。”陆然趴下去继续睡了,顺带将自己的物理精编扔到了江暖的脸上,“这个也拿去。”
“喂——你砸到我鼻子了!”
“砸塌了以后去垫垫。”
“行了!赶紧看!”饶灿把江暖的脑袋掰回来,两人趴在桌上开始研究陆然的最后两道题。
“你有没有觉得陆然写的特别详尽,每一步都清楚的不得了啊!”饶灿侧过脸,发现江暖正很认真地看着解题步骤。
“嗯……”
饶灿靠向江暖的耳朵,用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猜陆然一直在睡觉是因为昨晚他熬夜了。”
“熬夜干什么?”
陆然这个人很有节制,从来不会对什么东西上瘾。他们学生熬夜大多不会是为了学习,打游戏的偏多。但是陆然并不沉迷游戏。
“熬夜等你啊!”
“哈?”江暖完全不明白这个推测的逻辑在哪里。
“我的设想是,昨天晚上陆然早就猜到你物理精编最后两道题做不出来,于是很认真、很仔细,根据你的智商量身定制地解答了,就等你上来问。结果我们的江暖不切实际地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解答出来,然后陆然就一直等你一直等你,没等到你就睡不着觉。”
江暖被饶灿说话时候的热气弄的不断耸起肩膀来。
“就你会编故事。你说你想学会计太可惜了,你怎么不去编剧本呢!”
江暖回头看了陆然一眼,生怕被陆然还有其他人听见,又传出别的“绯闻”来。
但还好陆然还在睡觉。
他似乎真的昨晚没有睡好,从他拉长的呼吸可以听出来,他现在是真的睡着了。
没过多久,林觅夏来了。
她看了江暖一眼,发现江暖没趴桌上午休,而是在做物理精编,忽然看到了什么:“你怎么偷拿陆然的作业!”
“啊?我没啊。他给我的。”江暖一脸理所当然。
“不可能,陆然才不会把自己的作业给别人看!”
在前面睡觉的贺正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公道话:“我亲耳听见人家陆然说他所有的书和本子全部都给江暖,谁要某人灌了人家一书包的水呢。”
“贺正,你自己都不是好料,睡你的觉吧!”
贺正耸了耸肩膀:“我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为什么特别喜欢为难女人,团结起来不好吗?五十年后搞不定还要一起跳广场舞!”
“你才去跳广场舞!”
贺正又说了一句:“人家江暖就对了陆然的路数,你不跟江暖学学那大智若愚的样子,非要小事儿斤斤计较多没意思啊。”
说完,贺正又趴回去了。
江暖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啊,你不是好学生吗?好学生就该心无旁骛奋发向上,争取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你……”
饶灿将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林觅夏声音小点。
“人家陆然还在午休呢。”
林觅夏这才忍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江暖看陆然的物理精编。
到了下午的物理课,老师开始讲解物理精编了,在下课前十分钟他接到一个电话,他的妻子快要分娩了,不得不匆匆赶去医院。走之前,他说了一句:“陆然,你来给大家好好讲解一下最后一道题!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听!听不懂的我回来再继续讲!”
说完,物理老师就离开了。
陆然的手里只有那本江暖泡了水的物理精编,当他起身要走上台的时候,林觅夏把自己的参考书递过去,陆然只是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接。
他来到了讲台上,大家以为他会拿着粉笔转身开始解题的时候,他却站在那里看着台下,挺拔的身形让他显得更加高了。
而他的眼睛。
如山,如海。
“在讲这道题之前,我想先说清楚一件事。”
陆然一开口,全班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以后,无论是谁,往江暖的书包里灌水,我会把我的书给她。谁弄坏她的笔,我会把我的笔给她。如果还有谁觉得下一步撕掉她的作业本和卷子很有趣,我就把我的本子卷子都给她。谁弄坏她什么,我的就是她的。我厌烦背地里的阴损事,某个人或者某些人最好聪明到不会被我抓到现行,如果你是女生我可能揍不了你,但我会让你在师大附中毕不了业。”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含糊,一点犹豫,坦荡到让人能感觉到他言出必行的力量。
江暖傻傻地看着他,教室里一直安静着,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见。
同学们的目光是惊诧的,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陆然从来没有管过别人的事情。
更不要说当着全班的人放话了。
江暖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林觅夏,只看见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叹了一口气,江暖回过头来,前排有人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陆然的眼睛。
江暖在心里轻哼了一声,果然不是林觅夏,她像只孔雀一样,欺负人也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看谁不顺眼。背地里给人书包灌水这种事,也只有那种自卑的人才会干吧。
这时候最前排的贺正拍起手来,班上的男生也不约而同跟着拍手。
“我说陆然!要是有人把江暖的脑袋弄坏了,你怎么办?”贺正歪着脸,把凝重的气氛完全破坏了。
“那我把脑子也给她。”
贺正立刻转过头来看着江暖:“行啊!暖哥!赶紧把脑子摔坏了吧!陆然的脑子好使,给了你,你就能上清华北大了!”
江暖立刻揉了一张纸,扔到贺正的脸上去。
另一个男生也乐了:“贺正——你小心点,陆然已经放话他要罩着江暖了!你别被陆然修理了!”
陆然侧身拿了粉笔,说了声:“现在看题。”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把物理精编翻到了那道题,仰起头来。
有女生在小声议论着:“天啊——陆然放话了……”
“好扎心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江暖了……这下子无论谁灌了水到江暖的书包里都肯定后悔死了吧!”
“对啊,没整到江暖,反而让陆然放话了!但是陆然……怎么可能喜欢江暖,上学期都是冷冷的!大概只是看不过去吧!”
“忽然想起《古惑仔》,陈浩南就是要一直罩着小结巴的!”
江暖听着这些细碎的声音,都快要发疯了!
她一点都没有被陆然“罩住”的爽感,反而非常担心流言蜚语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够了啊!陈浩南哪里罩住小结巴了!小结巴死掉了!”江暖气哼哼地说。
紧接着又是一片小小的笑声。
而台上的陆然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清晰而沉敛地做着力学分析。
“乱放什么话啊!我才不要你的脑子呢,什么你揍不了女生……你倒是用你的脑子告诉我是谁,我去揍啊!”江暖总觉得座椅跟烧了火一样,让她坐不住。
谁知道陆然却回头特地点了江暖的名字:“江暖,你听明白了吗?”
“听不懂,我不想要脑子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班主任就进来对所有同学说:“现在上课也快一周了,对于这学期的座位,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不适应,现在可以提一下,在小范围内,我们可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调整。”
一些同学举手表示什么前面被人挡住了,或者后面看不清黑板之类,少数同学真的换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
机会来了!江暖决定要自救!
她高高举起手来:“聂老师!我这学期好像有点近视,可不可以调到前面一点?”
对,只要离开陆然的范围,林觅夏还有其他喜欢陆然的同学,就没那么多找她麻烦的借口了。也能让各种流言蜚语自己平息!
聂老师点了点头:“好吧,我看你上课的时候确实一直眯着眼睛。你就和前面的姚琴换一下吧。
真的看不清,还是配眼镜比较实际。姚琴,你有意见吗?”
姚琴同意了,她本来就不喜欢现在的同桌,据说不大爱干净。
江暖喜滋滋地整理了书包,和姚琴调换了前后排。
聂老师再一次询问:“还有哪位同学对座位不适应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陆然举起了手。
“还有我,陆老师。”
瞬间,陆然就成为了全班的焦点。
林觅夏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个座位不好吗?”聂老师很关心陆然对座位的不满意。
“我这学期度数也加深了。请老师帮忙调整一下。”陆然的声音淡淡的。
江暖瘪了瘪嘴,心想:事儿真多。
而林觅夏根本忍不住,立刻开口说:“你上课的时候没感觉看不清啊!”
“你不是我。”陆然回答。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暖没工夫管陆然和林觅夏之前的问题,她朝自己的现任同桌笑了笑,视线的余光瞥过对方的桌面。
她同桌的桌面很“拥挤”,有许多不知道是擦了鼻涕还是擦了脚底板的卫生纸,课本上还沾着油渍……虽然江暖也不是特别爱干净的类型,但现在真的有点不适应。
她的同桌朝她笑了一下,对方的牙上还粘着一片辣椒末,挺有喜感的。
“但是陆然,你个子挺高的,把你往前面调,也得看其他同学愿不愿意跟你换啊。”
陆然侧了侧脸,其实一些坐前排的男生也想往后挪挪,不然上课搞点小动作,被老师一览无余了多心塞。
“刘雨,你看你愿意跟我换吗?”
江暖愣住了,陆然叫谁的名字不好,非得叫她的现任同桌啊!
不要答应他!
不要答应他!
不要答应他!
江暖就差没烧三柱高香插在刘雨的面前了。
刘雨回过头去,脸上绽放出了让江暖绝望的笑容。
她忽然记起来饶灿跟她说过,刘雨对林觅夏有好感啊!
这会儿能和林觅夏做同桌,刘雨巴不得啊!
而林觅夏正十分有煞气地瞪着刘雨,仿佛只要他一点头,就会冲过去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但是刘雨完全不在意,应了一声:“可以啊!”
江暖的心都要裂开了!
这样她离黑板更近被老师盯死的价值在哪里啊!
林觅夏还有周妍她们几个,可别更要来找她的麻烦了啊!
江暖抓紧了她的课本,眼睁睁地看着刘雨把他的书包拉了出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那么塞进去,潇洒地起身。
江暖想要拽一拽他的衣角,说一声“别走”,没想到陆然已经利落地把书包收好了,挂在肩膀上,在全班人的注视之下,来到了刘雨的桌边。
他的目光落在江暖想要伸出去的手背上,江暖立刻就把手给收回来了。
刘雨走了,陆然很淡然地坐了下来,仿佛完成一场轮回。
他看了一眼桌面,还留着刘雨的那些垃圾。
陆然什么也没说,拿了垃圾桶放到脚边,旁边的周妍羞怯地给了他袋纸巾,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陆然用纸巾把桌面上的所有垃圾都抹进了垃圾桶里。
他没有立刻把书包放进抽屉里,而是侧着身看了看,好看的眉心蹙了起来,手伸进去,抓出了一个塑料袋。
袋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已经发霉了,一层抹绿色毛紧紧贴在袋子上。
原本想要帮他整理的周妍立刻向后一缩,其他的同学也给惊着了。
江暖闻到一股馊了的味道,立刻捂住嘴巴向后退。
哎哟妈呀!
这是啥玩意儿?
坐在讲台边的贺正冷不丁笑了起来。
“刘雨啊!刘雨!你囤在这儿的这是包子还是馒头啊不拿走,是要请陆然吃吗?”
班上几个笑点低的已经笑出声来了。
原本觉得和陆然做同桌特别丧的江暖,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起来。
让你非要换过来!你有本事把你的书包塞进去诶!
“陆然,你再仔细看看……里边儿还有没有什么宝藏,别给你的书包压坏了。”江暖用“好心好意”的语气说。
陆然没说话,手微微晃了一下,那个塑料袋里的东西差点晃到江暖的脸上,还好她反应快,迅速闪避。
然后“啪啦”一声,它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晚上下了课,江暖背着书包开心地回家,看着陆然从学校保洁阿姨那里借来的消毒液和抹布,正在给他的抽屉消毒呢,江暖觉得开心得可以吃下三碗饭!
上了公交车,江暖和饶灿都在和程豆豆说这今天的事,但是两人的角度和着重点是不同的。
江暖开心的是刘雨抽屉里的“宝藏”足够把陆然恶心死。
“哈哈哈哈,你没看见当时陆然脸上的表情!太爽了!你们说我以后是不是也要买点包子馒头藏在里面啊?”
“你个没出息的。”饶灿推了一下江暖的脑袋,“你是没看见林觅夏的样子。一开始是陆然主动提出来要换座位,就像打她的脸似的。而且陆然完全没把林觅夏对他的留恋放在心上。接着是……陆然把刘雨换过去给林觅夏做同桌,那简直要让林觅夏精神崩溃啊!”
饶灿说完,程豆豆就歪着脑袋回答:“我怎么觉得,陆然是在给小暖报仇呢?”
“报什么仇?”
“报林觅夏告诉周妍那几个女生,你的裤子是陆然旧校裤改的啊!还有今天你书包不是给人灌水了吗?这也很可能是林觅夏做的啊!”
江暖想了想说:“给我书包灌水的应该不是林觅夏。”
“为什么?”
“她那么骄傲的女生,不屑给我的书包灌水。”
“唷,你还高上大度起来了啊?”
“不是我高尚大度,是我觉得冤有头债有主。”
正说着呢,她们就看见陆然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跟前掠过。
“真是潇洒不羁啊。”饶灿抿着嘴笑了,“其实我觉得,从前的你喜欢陆然,品味真好。今天陆然站在讲台上那么义正言辞地说有人再欺负你就让她毕不了业……陆然竟然脑残了!”
“……我捏死你!”
晚上回到家,江暖就摊开了作业本,开始认真地写作业。先把基础题做完,有难度的放后面。
到了八点半,江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喷嚏。
她老妈总是喜欢给她把窗打开透气,又不给她关上,也不想想这倒春寒万一把她冻着了呢?
江暖才刚摸上窗户沿,就看见楼下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两人都穿着外套,里面是他们师大附中的校服。
“啊呀?这是早恋的节奏?约在院子里,也不怕被家长看见了棒打鸳鸯?”江暖摸了摸下巴,后悔放学的时候怎么没买袋葵花籽呢?
这两身影越看越眼熟,这不是……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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