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崤之抽下卫衣的系带, 一鼓作气将男人翻过来绑住手。
男人不安地翻腾, 被霍崤之重重踩住背, 匕首搭上他的脖颈一侧。
“霍——”乔微急唤他。才吐出半个字, 又戛然而止。
闭上嘴巴, 缓缓退了两步, 靠在身后的承重柱上站稳。
眼前的情况并不简单, 她不想给霍崤之添乱。
霍崤之喘着息,又紧了紧匕首,锋刃下贴着的便是大动脉, 他压低声音最后问。
“谁派你来的。”
“电话联系的,定金到账就动手,我没有见过人。”
那男人的声音撕裂般沙哑, 这次倒是很坦诚。
“多少钱买我的命, 说来听听?”
“一百万,”霍崤之脚下愈重, 那人缓缓吐出后两个字, “美金。”
“这么小气。”他听完便冷笑, “我给你双倍, 干不干?”
男人还未作答, 乔微惊得眼睛都瞪大, 轻声提醒他,“霍崤之……”
霍崤之抬起头来,手肘擦干净眼睛里的血汗, 嬉皮笑脸偏头道, “我开玩笑呢。”
那眼睛漆黑,只有露出的白牙是干净的。
乔微终于松下一口气,却又听霍崤之唤她,“微微 ,帮我把手机捡过来。”
“哦。”
她四下搜寻,在减速带附近找到两个手机。
她的那一个,已经摔成了两半了。
没有心思多想,乔微将零件都收好放进包里,站起来把他的手机递还。
霍崤之的屏幕虽然也坏了,但还勉强能用。
他低头拨了个号码,很快便有几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子赶来,将男人带上车去。
车子已经被动过手脚,打不着火,霍崤之只能又通知4s店将车拖走检查。
“不报警吗?”
“报,等他们处理完就扔他进警|局。”
霍崤之应着,把匕首封在袋子里,终于腾出手来打整自己。
他爱干净,这会儿地上滚得全身是灰,想把外套脱掉才发现,外套上的血大半已经干涸,伤口和衣服粘连在一处,黑发也乱糟糟的,他心烦意乱把头发往后撩。
抬头瞧见乔微还拎着琴站在一侧等他,心情才好了些,咬牙把袖子撩起来推上去。
衣服一扯,伤口又开始浸血,乔微吓一跳。
“去医院吧。”
“小伤。”霍崤之摇头,“上点药就好了。”
眼巴巴看着她,意有所指。
乔微的小区比医院近,小区外就有二十四小时药店。
乔微的手不再颤了,她叹了口气,放下琴盒,走了几步到他跟前站定。
叫霍崤之抬手,将那就要掉到伤口上、胡乱堆叠的袖子,一道一道卷好。
***
这一回,霍崤之终于如愿以偿跟着乔微,踏进了公寓内部。
米白墙,橡木地板,家具简单清新,到处一尘不染,和乔微的人一模一样。
窗边摆了两盆绿植,茶几上一本书半合着,靠阳台的曲谱架上有乐谱摊开。
踩在地毯上的触感是绵软的。
霍崤之身上到处是灰,实在难忍,只能先用保鲜膜把伤口裹起来,借浴室冲了个战斗澡。
新衣服是乔微几百块随意在小区对面商场买的,宽松款式,料子并不精细。
霍崤之套上也不嫌弃,对着镜子臭美,摆弄来摆弄去,才擦着头发从出来。
乔微正坐在茶几前,低着头修她的旧手机。
外部除了几道擦痕,已经被她组装好,样子和从前无异,只是开不了机。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旧手机这么在意,但霍崤之想了想,开口道:“是我摔坏的,给我吧,修好还给你。”
出乎意料的,乔微这次摇了摇头。
“不用了。”
“怎么了?”
“不修了。”乔微拉开茶几抽屉,将手机放了进去,招手示意他过来。
霍崤之疾走几步,坐到她身边,皱眉,“为什么?”
乔微已经低头轻轻揭起了他小臂上的保鲜膜,吃痛的伤口很快吸引了霍崤之全部的注意力。
伤口几经折腾,又因为霍崤之忍不了要洗澡,这会已经有些肿了。乔微怕他发炎感染,一遍又一遍清洗得很仔细。
为了在乔微面前体现出男子汉气概,霍崤之咬着牙,不肯让一点声音从嘴巴里溢出来。
倒是也有缓解疼痛的办法。
乔微眉眼低垂的样子很认真,细颈修长,白皙的锁骨线条摊平,越看眼睛越痒。
她抬手,肩头的黑发便落了一缕下来。
霍崤之忍不住伸另一只手去接,却被乔微余光瞥见,狠狠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
“别乱动!”
“嘶——疼疼疼!”
乔微赶紧收手,紧张道,“这只也受伤了吗?”
霍崤之眉头紧促,闭着的眼睛忽地睁开一只,瞥见她的神情,才理直气壮笑起来。
“没有!”
骗子。乔微松开一口气,若不是看他受伤了,真想再给他两下。
直到血污都洗干净,乔微上纱布的时候才问起来。
“你知道那人是谁派来的吗?”
“知道啊。”霍崤之吃着个苹果,语气平淡,遇到这样的事,他却并不大惊小怪。“我父亲外面生的儿子,你见过的。”
“哦……”他说到这像是想起什么,“这次的人应该是他舅舅雇的,只有那个铁公鸡才这么小气。”
他又咬了一口苹果,响声清脆,“毕竟还在六七年前,他母亲出的就已经是这个价码了。”
人生百态,世上每一个家庭背后,大抵都有着难对外人言的痛苦与秘密。许多时候,光鲜亮丽都是给别人看的。
二世祖的生活,也不似她想当然的那般放肆惬意,她从前其实对他有许多偏见,霍崤之活得远比她更加坦然豁达。
乔微最后把纱布打结系起来,沉思了许久,直到收拾完医药箱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今晚摔坏的手机,是我爸爸留下来的。”
霍崤之怔住,偏头看她。
这是他第一次听乔微在清醒的时候,主动提起自己的父亲。
传闻中黎沉逸在退出乐坛后便隐退了,他扔掉果核认真起来,问,“他现在哪儿?”
“我不知道。”乔微摇头,“自他们离婚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从霍崤之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眉眼,睫毛微动。
“我爸爸从前手拉手教我拉琴。他走后,我其实很盼着他能来看看我。”
“等了好久,他一次也没回来过。”
“直到今晚,我忽然觉得,这也许就是上天想告诉我,执念结束了。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她终于抬起头来,面上的神情很淡,淡得已经像是在叙说别人的事。
眼前的景象,不知怎地,又与乔微在医院,梦中抱他的手哭的那一夜重合起来。
若不是那天的记忆还清清楚楚,他几乎要相信了她的话。
她并非是不再想了,而是已经习惯下意识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强迫自己一个人消化。
霍崤之扯开嘴角,移开话题笑道,“女侠,我忽然想起来你刚刚抡起琴盒砸人的时候了。”
乔微被他一提醒,才猛地想起来,转身打开琴盒,检查她的小提琴。她就剩这么一把趁手的琴,可不能再坏了!
木质的琴盒上有了些许刮痕,里面虽然有减震的垫子,但琴码还是被震塌了,几根弦没了支撑四下散开,可想而知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别笑了。”乔微瞪他一眼,低头定弦。
霍崤之敛起笑意,把脑袋凑到她身边,“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满足你。”
从那松垮的卫衣领子一眼望进去,直接能望到他起伏的人鱼线。
乔微推开他,“你坐远点儿,休息好了就回家,我没什么要求。”
霍崤之不可置信地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不干了,凑过来抱着乔微的小臂,“我不回家,刚刚经历过这么危险的事,你就不怕吗?”
“我不怕啊。”乔微摇头,抬手推他。
“那我怕!”霍崤之又抱回来,信誓旦旦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乔微唇口微张,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的有点烫。
“你是不是发烧了?”
霍崤之盘腿坐在地毯上,也跟着抬手摸了摸,认真道,“我不知道。”
刚刚微干的头发翘起来,样子有点儿呆。
乔微干脆爬起来找了温度计,再回来时,霍崤之已经坐的离她远远的了。
“你坐那么远干嘛?过来量体温呐?”
“你放在桌上,我过来拿。”
“为什么?”
“医生说,你不能发烧感冒,我会传染给你的。”
他的两颊飘红,漆黑的眼睛迷蒙,却又浸着说不出来的认真。
几乎是下意识的,乔微的鼻子酸了一下。不知哪里像是被棉絮包裹起来,软得人喘不过气。
她仓皇别开眼睛,将体温计依言在茶几上放好。
他大概烧得确实有些高,吃过药,抱了乔微的枕头,安静躺了会儿,又忍不住开始动。
“怎么了?”
“我饿了。”
乔微扔了个苹果给他。
他不舒服皱起眉,“我今天只吃了刚才一个苹果,不想再吃苹果了。”
乔微发愣,回头看时钟。
她不大会做饭,现在叫外卖大抵也来不及了。
“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想吃。牛排、黑布丁、甜甜圈、苹果吐司……”
“厨房只有面条。”
“要加荷包蛋。”霍崤之的要求降低得极快。
守着等水温时候,霍崤之已经等不及抱着枕头站在厨房门口了。
乔微是真的不太有厨艺上的天赋,食物做出来总是干巴巴的味道。
厨房不太开火,所幸冰箱里还有一盒没动过的鸡蛋。
乔微将平底锅放油,煎了两枚,手指还不防被溅起来的油星炸了个小泡。
金黄色的鸡蛋卧在面条上,怕不好吃,便没怎么放佐料,却只瞧着他低头,稀里哗啦就连面汤水都喝完了。
霍崤之活得精细,平日稍微有一点不喜欢就撂筷子,是最挑嘴的。
这次却吃的心满意足,即使乔微的面条清汤寡水,只有两枚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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