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坤电话里听着口风, 崤之原本是不打算来的, 因此便干脆把聚餐改成了Party, 叫了一堆细腰长腿前凸后翘的美人助兴, 谁知霍少爷中途又打了电话愿意来了。
这少爷一身养尊处优的毛病, 吃饭时候不喜欢吵闹, 口味挑剔……之前的聚餐选址就是特意迁就他, 狂欢趴可没那么多讲究,现在要临时换厨子,把女孩儿们遣散也来不及了。
谁知今天霍崤之好像心情不大好, 也没了讲究的心思,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刀叉随意动了两下, 不合胃口便扔开, 热身游泳去了。
他高大英俊,腹前人鱼线起伏, 比那些知名模特也不逊色, 一猛子扎进游泳池时, 还惊起了岸上小片惊呼。
严坤偏头, 发现身边的女人眼睛都看直了。
“严哥, 那人是谁呀。”
“怎么, 瞧上他了?”
“哪呢,就是瞧着有点儿面生……”女人娇笑。
“他你就别想了,这少爷眼光挑着呢。”严坤晃了晃酒杯里剔透的红葡萄酒, 给她数了几个社交媒体上常出现的名媛, 还有女明星。
“严哥跟我说这些名字干吗?”女人不明就里。
“教你们省着点儿力气花,我说的这几个姑娘排着队想投怀送抱,他都看不上呢。”
和那些名媛玩儿,确实不自在,甩脱的成本也高了点儿。
女人不以为意,血气方刚的年纪,她还真不相信这世上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
霍少爷在G市呆了有段时间了,而且这些日子意外地低调。
他不出来玩儿,G市这群常跟在他后头的朋友们还颇为不习惯。加之他整晚泡在泳池,约他过来玩儿也不理,岸上几个人便悄声讨论起来。
“也不见霍少回帝都,今天也整晚闷闷不乐的,该不会是被那对母子排挤得在那边待不下去了吧?”
“你可真能想,就凭着崤之这霸道脾气,凭着他亲妈,徐家,他奶奶……谁敢排挤他呀,”接话的人绘声绘色描述,“你是没见过霍大少在他跟前那受气包样……”
……
“嗯哼——”
身后严坤重重一声清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眼神急色。
两人回头定睛,霍崤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不远处,他肩上搭了块毛巾,面上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睛也无浪无波,却叫被俯视的人心底生出寒意来。
他们在背后对人评头论足被逮了个正着!
两人心下一慌。
若是别人也就罢,霍崤之这祖宗记仇,而且行事无所畏惧,从不按规矩出牌,得罪了他,很可怕!
他们面上失了颜色,正要说点什么,霍崤之已经打量完,记住了这两张脸,不留余地转身便走。
留下的两人只听见尚未走远的说话声传来。
“严坤,你交朋友的眼光还真是越来越不怎么样了。”这口气漫不经心却带着睥睨。
“是是是……”严坤忙应,递上浴袍酒杯,只盼着这少爷能赶紧消气。
毕竟谁的家事被这样当做谈资,都拿不出好心情,崤之今天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霍崤之半晌才接了浴袍,系好腰带坐下来,没一会儿又听好友道,“我刚听说乔微从席家出来了,而且搬出来那天乘的是你的车。”
严坤挤挤眼睛,“崤之,这是不是你怂恿的?”
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琐碎的消息,连霍崤之自己都不清楚这事儿。
只是严坤话说到这儿,他下意识回忆起了那天下山时候。当时乔微只拎了个琴盒和旧箱子,还是司机把她送到的公交车站……
又孤独又萧瑟。
那时候他不知道,还开玩笑问她是不是离家出走,现在想想,乔微当时是什么心情?
他认识的那些女人,指头上破了个小口子都要娇滴滴喊半天,输个液恨不得发遍朋友圈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病了。
乔微不一样。
她是真的很特别。
霍崤之晃几下脑袋,想强迫自己别再想这些叫人低落的事情,偏偏身边的人就是提个不停。
“乔微?”林以深放下刀叉,回头加入谈话,“这名字挺耳熟的。”
“前段时间崤之的新邻居,席家的继女,我不是提过吗?”严坤回他。
“不是那次,”林以深折了报纸,思虑了半晌才开口,“她之前是不是在G大念书?”
“是吧……”严坤偏着头想,“听说实打实考上的。”
G大在国内是响当当的名牌儿学校。
这圈子里到了年纪多半便出国镀金去了,学历拎出来清一溜都是金光闪闪,但彼此的学识究竟有几分水分,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因此,对那些真正学得好的人,他们打心底还是存着几分敬意的。
“她退学了。”林以深扔出平地一声惊雷。
“什么?”严坤诧异,“真的假的?她是你学生?”
霍崤之也缓缓坐直了,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
“是,从前还以为是同名,没对上号,你说她从席家出来,我才想,这么有个性还叫乔微的,这世上大概没几个。”
“她跟我说要回去拉琴,临走前还把留给她的实习名额让给朋友了。”
“哇哦,”严坤鼓掌,“那还真有个性,早前我怎么就没好好跟她认识认识——”
话音没落,他一时不妨,便被霍崤之一脚从后面踹上来,踢下了泳池。
“喂!”他扑腾了两下,一把擦掉脸上的水站稳,“霍少爷,我这儿又是哪儿招你了。”
“多在池子里凉快会儿你就想起来了。”
夜风哗哗地招呼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霍崤之仰头往后一靠,只觉得乔微的面孔在脑海里越发清晰起来。
鼻子的弧度,嘴巴轮廓,清冷的眉眼。
今早她还给他买了热香饼呢。
粘在指头上的热糖浆很甜。
霍崤之还记得乔微前几次见他冷漠又疏离的样子,其实现在相比从前已经好很多了。
他们在一起排练音乐,总有种心灵相通的共鸣。
乔微不应该讨厌他。
也许今早真的是他冲动了一点?
霍崤之反思许久,觉得他的脾气确实坏了一点。
这件事才想通,便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心里爬似的,一个念头在心底蠢蠢欲动,越来越痒,越来越难耐。
霍崤之忽然有点后悔。
乔微一个人做完接下来的检查,一个人住院,那纤细瘦削的背影可想而知有多孤单。
不然回去瞧一眼?
就偷偷看看,不干嘛,也不算违背他发的誓吧……
这世上哪儿有人一辈子不去医院的?
霍崤之想到这儿,便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回宅子里换了自己的衣服,匆匆告了别便打算出门。
临走,才到门口,忽地有女人端着酒杯噗通与他撞了满怀。
刚换的衣服胸前湿了大半,黏腻地紧贴着皮肤,风一吹,更是凉得皮肤起疙瘩。
霍崤之眉头不耐烦地皱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神情慌张,道歉的声音娇柔,试着用帕子想替他弄干净。
涂着红甲的细嫩的手在霍崤之胸前轻擦。
他连脸都没看清便重重把人挥开。
“严坤!”
严坤刚刚从泳池爬起来换了衣服,又听见这少爷的声音,暗含愠怒,立刻小跑着过来。
“崤之,又怎么了……”
“你这个主人是死的吗?”
这是真生气了。
严坤提起精神,这才瞧清他胸前的一滩红酒,悄悄倒吸了一口气,佩服了一秒那个女人的胆量,赶紧补救道,“我叫人马上准备新衣服……”
他便说便扔给那蠢女人眼色,示意她别呆着碍眼。
女人仿佛也被霍崤之的反应吓到,倒退两步,赶紧转身,一刻不停地离开现场。
“今天是我没管好,这个也出篓子那个也出篓子,”严坤告罪,“霍少爷,咱先上楼去把湿衣服换下来,行吧?”
“算了。”
霍崤之拧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显然脏衣服让他不舒服极了。但却意外地没有再上楼去耽搁时间,提起被淋湿紧贴皮肤的部分,直接进了车库。
倒车,油门。
“喂,崤之,这么忙到底去哪儿啊?”
回答他的,只剩一屁股跑车尾气。
***
乔微直到晚上九点多才输完了全部的药。
隔壁奶奶的儿子替母亲买饭时,也顺便给她带了一份白菜瘦肉粥。
乔微没有食欲,只是不想辜负别人好意,勉强咽了两勺才放下。
血肉里的骨头隐隐发疼,总有难言的不适。
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吧。
她这样想着,拖着疲败的身子随意洗漱完,跟着看了一会儿病房里的电视,便上床了。
临睡前,又接到了席越的电话。
最外侧的十八号床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院,家属说着话,病房里有些吵。
她想了想,干脆披上外套到走廊,划动了接通。
“微微,睡了吗?”
“睡了就不会接你电话了。”乔微身上没力气,干脆挨着窗子蹲下来。
“今天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弱,病了吗?”席越皱眉追问。
“没有,可能今天排练久了,有点累。”乔微说完便移开话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感觉你一个人在外边,总有点不安心。”
席越低头,把手插|进裤袋里,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挨着落地窗往下看。
院子里的蔷薇花不知什么时候凋零了,早上才打扫过,到晚上,叶子花瓣又落了一地。
“我这么大个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乔微笑了下,想了想,还是问起了上林路的事。
席越这才仔细提起来,上林路原本是不在规划范围内的,因为市里临时修改了图纸,这才导致会展中心重新选址。
“马场现在拆不了,这些事可能还有些曲折,不过距离动迁也还有一段时间,你别担心,我会想其他办法的。”
乔微听着,沉默了半晌,试着开口道,“如果从古迹保护方面入手,给规划部门施压,这个办法可行吗?”
毕竟是环海的项目是他自己家的生意,乔微心里其实没有把握,席越会真的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
席越沉吟半晌,点头,“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我这些天都在了解这方面的书和资料,上林路的房子大多是百十年的老建筑,如果能重新修缮盘活,它不仅兼具历史和文化底蕴,也是道新的城市景观。这在其他城市也是有先例的可参考的,只要有人肯牵头做这件事情……”
挂掉电话,再回病房,17号床已经清空了。
清洁人员进来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中年男子在弯腰倒洗漱的热水,老太太见她进门,从戏曲换了个年轻人喜欢看的频道。
瞧见乔微那边墙角的折叠床,便随口问了一句。
“小乔,昨晚给你陪床的那个小伙子,今天去哪儿了?”
那是霍崤之昨晚租来的,也不知他租了几天,还没还。
乔微怔了怔,答,“他以后都不来了。”
老太太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目光又落到床头柜那份没怎么动过的粥上,语重心长劝道,“你得多吃点儿,才有力气,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哎。”乔微铺开被褥,轻声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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