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他们这行都有个优点, 说什么都跟讲故事一样, 陆夏短短几句话下去, 乔茵脑袋里的画面感就出来了, 而且越发有清晰的趋势。
乔茵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右耳垂, 耳钉已经被戴上, 棱角分明, 坚硬冰凉，两厢一对比，越发显得她耳垂有些烫。
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睡觉不老实, 所以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给碰掉的。
现在被陆夏这么当面说出来，整个事情瞬间变得不那么纯洁了。
陆夏笑眯了眼，“小乔, 你当时真的没感觉吗？”
废话。
有感觉还能叫“趁她睡着的时候偷亲”吗？
乔茵抿了下唇角, 刚要白她一眼，结果眼睛眨了一下后, 突然愣住。
她当时……可能是有那么点感觉的。
虽然也只有那么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
她睡眠不深, 睡觉的时候口干舌燥, 然后……好像梦见自己喝到了水。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 纪寒声吻她的时候, 她说不定还不自觉地迎合了他。
乔茵表轻稍微滞了一下, 再回答时已经没有多少底气了：“我不知道。”
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了那么一点，陆夏见她没说几句话耳根就红了, 还以为她是害羞, 扯了话题道：“于明的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乔茵思绪还停留在飞机的偷吻上，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直到陆夏伸手扣了扣她的桌子：“干什么？回味呢？”
“闭嘴。”
乔茵回神，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写得差不多了。”
无非就是澄清一下事情的真相，再附带上钱包里于明和那人的合照。
乔茵拖着鼠标把稿子拉到最前面，一句句地往下重新通读一遍。
因为新闻稿对字数有要求，占得篇幅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所以语言必须做到精炼，有一句话都不行。
但是乔茵看过一遍之后，觉得自己写的稿子有一半都是废话。
也就是一共两千字，她至少还需要删掉一千字。
陆夏也在整理自己的稿子，一边整理一边问：“可以排头版给大标题了吧？”
乔茵把耳边垂到肩膀上的碎头发给掖到耳后，实话实说：“不确定。”
同性恋这个话题敏感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虽然新闻是大新闻，但是具体版面会占多少没人说得清。
乔茵看了眼稿子后面——尤其在自己写了一半篇幅同性恋的国内现状的情况下。
她甚至怀疑，这篇稿子会不会过都还是个迷。
陆夏倒是懂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多写一个稿子备着吧，万一真不能用也不用手忙脚乱地再现编。”
乔茵点头，刚点完又郁闷起来。
她这几天就只顾着跟于明的新闻了，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其他大的小的新闻半点儿没注意。
陆夏盯着她看了几秒，“怎么了？”
乔茵两手一摊，颇为无奈：“没别的新闻线索。”
“那就写纪总飞机上偷吻小姑娘。”
乔茵：“……”
“我敢保证，你要是真写这个，纪总绝对选择让你过于明的稿子。”
乔茵面无表情：“滚。”
-
乔茵把于明的新闻稿删删改改几遍之后，最后定了稿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已经下午三点多，再出去现找个新闻也来不及了，乔茵干脆就自暴自弃地坐在座位上玩起了游戏。
她对这玩意儿没有瘾，玩了十几分钟就觉得无聊，兴致缺缺地退出游戏。
陆夏刚好洗好了水果回来，递了几颗樱桃过来，“真不写？”
“什么？”
乔茵愣了一秒，意识到她说的纪寒声的时候，手一抬，把樱桃梗扔了过去：“不写。”
她又没病，写这种稿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行了不写就不写，我上周多写了稿子没用，回头你改改后面标注的作者名字，如果于明的不行就先凑合一下。”
乔茵眼睛一亮：“哪个稿子啊？”
“就跟小黑经常写的差不多。”
“那是什么稿子？”
“就是每次开会都要被纪总批的那种。”
“……”
总比到时候真交不上稿强。
乔茵思考两秒，就两秒，她决定退而求其次，暂时把陆夏的稿子拿来充了数。
下午五点一刻，乔茵把备用稿重新编辑了一遍之后，合着于明那个稿子一起发到了编辑的邮箱。
没过几分钟，编辑微信戳她：【小乔，你这个可能过不了，我给你再删一下？】
乔茵：【先这样吧，如果过不了就用另一篇。】
编辑：【另一篇……我看你是找骂。】
乔茵发了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编辑：【行吧，那就先这样，反正纪总到时候会审核签字。】
乔茵：【谢谢姐。】
那头不再回复，像是替她去检查稿子了。
乔茵嘴角翘了一下，然后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姐，纪总回来了吗？】
【回来了吧？】
那头停顿了一会儿，【没回来就让其他副总审批，反正都不太好过，纪总那边尤其困难。】
什么都没问出来。
乔茵本来都打算自己去问纪寒声了，结果刚点开他的微信，连字都还没敲上去，界面就一变，伴随着震动声——
宋女士的电话就这么及时地打了过来。
乔茵被吓了一跳，呼了口气接听。
“宝贝今天回家吗？”
“妈我今天有……”
“你上周和上上周就没回来。”
“……”
还没说两句，乔茵就已经败下阵来。
上上周出差，上周清明，的确都没回家，每次通电话也都是简短的几句话。
她亲妈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大好了。
乔茵屈服，“那我下班就过去。”
“这就对了。”
“妈，那我……”
“对了，今晚小纪过来吃饭。”
“什么？”
“年纪轻轻怎么耳朵就这么不好使呢，”那头女声重复，“我说，你小纪叔叔今晚来家里做客。”
“妈……”
“行了，挂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帮妈妈买点水果，家里水果刚吃没了。”
“……”
宋女士吩咐完，“嘟”的一声，电话已经被那头挂断。
乔茵在座位上坐了半天，然后才慢吞吞装了录音笔和U盘进包里。
办公室其他两个人已经风风火火的跑回来，带了满身的热浪，连水都顾不上喝，坐到电脑前就开始写稿子。
记者的稿子要求周五晚上十二点前交上去，周六凌晨是编辑加班加点的时间，定了稿子排好版面之后再交给值班的老总签字。
这一系列要在周六上午七点前完成。
乔茵收拾好东西，经过他们两个的时候问了句：“你俩这周没交过稿子？”
她和陆期没交也就算了，小黑应该不至于没交。
小黑哭丧着脸，“我这周光陪着社区的大妈们下棋了……”
陆夏毫不留情地轻嗤：“稿子没写出来，棋艺倒是长进了不少呢。”
乔茵笑了一下，没再打扰他俩写稿子，跟她们打了招呼之后出了办公室。
五分钟后，乔茵在报社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地点之后，点开手机的外卖软件，然后给办公室的三个人点了晚饭和饮品。
她今天中午没休息，昨天又做了整晚的噩梦，这会儿眼皮重的不行，靠着椅背头一点一点，意识散开了些，但是没有完全睡着。
旁边没有熟人，她放不下心。
乔茵做个车都提心吊胆了一路，一直到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魏家别墅门口停下。
她用力眨了眨眼，付了钱之后道谢下车。
乔茵还不是太清醒，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好像缺了点东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两只手，郁闷地叹了口气。
宋女士挂断电话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水果，她忘记买了。
乔茵有家里的钥匙，但是因为困得眼前有些发花，开门的时候就跟入室盗窃的人一样，钥匙插了好几次都没插进去。
她闭了闭眼睛，刚要直接伸手敲门，手里的钥匙就被人拿走，下一秒，钥匙准确无误地插进锁孔，但是没拧开。
乔茵还没太反应过来，迟了几秒才把视线挪到拿着她家钥匙的那只手上，她没抬头，话已经先一步说了出来：“你怎么过来了？”
她不敢跟宋女士问，也就只能跟他问了。
男人就站在她身后，右手从她身侧伸过来轻捏着那把钥匙，像是半抱着她的姿势，稍微一低头似乎都能碰到女孩子干净晶莹的耳垂，他眸色一暗：“你觉得呢？”
乔茵迷迷瞪瞪，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半分掩饰都没有：“来……见我吗？”
她是真的困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纪寒声轻轻笑了声，头又低下去半分：“来送画。”
乔茵没听清楚：“什么？”
刚一说完，纪寒声还没说话，开门声响起，魏延的声音响起：“明明听到有人开门了……怎么半天没……”
他应该是在和宋女士说话。
纪寒声动作快，已经收回手站直了身体。
魏延把后半句话补全：“你们两个一起回来的？”
乔茵被这声音激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瞌睡虫在这瞬间全被赶跑，她身体僵了一瞬，声音也有些僵：“刚才碰到的。”
耳垂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呼吸，温温热热，浅浅的一层，乔茵往前迈了半步，先一步进去。
宋女士看她两手空空，倒是不觉得诧异：“又忘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她有心理准备。
“宝贝，你说你这记性，上学的时候是怎么做到拿奖学金的？”
乔茵：“……”
她只是记不住这些琐事而已，记专业知识的时候一般没人能跟她比。
不过乔茵自知理亏，乖乖地听宋女士唠叨了几句，全程安安静静，态度良好。
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也没怎么让她费心，宋女士舍不得多骂，说了几句就开始转移话题：“有空叫念念来家里玩啊。”
乔茵：“……”
她跟纪念认识两年多，但是纪念还真没来过家里。
以前是觉得关系没到见家长的地步，后来是到了大四，俩人都忙起来，连乔茵都很少回家了，更别说让纪念来她家了。
现在呢，自从纪念知道两家的渊源之后，越发不好意思来她家里。
纪念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原话好像是这样：“小乔你想想，到时候我去了你家里，是应该叫你妈阿姨还是姐姐——”
她写小说的，遣词造句都跟一般人不大一样，“到时候四目相对，我俩大眼瞪小眼，那就太尴尬了。”
乔茵后来想了想，觉得纪念说的还挺有道理，于是打算过阵子再说。
她倒了杯水喝，“她这段时间忙，过了这阵子我再叫她过来。”
当时是随口瞎扯的，在掰扯出纪念对宋女士的称呼之前，她估计不会来家里。
宋女士“嗯”了一声，这个话题就暂时翻了篇。
相比之前，今晚实在太风平浪静。
乔茵以为这个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晚饭快结束地时候，宋女士突然问了句：“小乔，你还没跟妈妈说你现在在哪家报社呢。”
乔茵正在喝汤，闻言差点被汤给噎住，她费力咽下去：“北方周末。”
魏延看她一眼，然后又看了她旁边的纪寒声一眼：“你俩一家报社？”
乔茵点头，继续喝汤。
宋女士：“哪个部门啊？”
乔茵：“……”
风平浪静全都是假象，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
乔茵还保持着喝汤的动作，头微低着，还没把下一口送进嘴里，勺子就僵在了嘴边，她转头，然后和纪寒声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她应该回答是哪个部门来着？
娱乐部门不行，她上次辞职好像说的是不想跟明星来着；民生部门更不行，风吹日晒雨淋一样少不了；实话实说更不行……乔茵卡了壳，一时间突然想不起别的部门来了。
她眨了眨眼，然后放在桌子底下本来老老实实的腿一抬，轻踢了旁边的男人一脚。
乔茵力度把控地还不错，一脚踢过去，不痛不痒，但是又能让他注意到。
果然，下一秒，纪寒声替她答了：“文体部。”
乔茵和宋女士都松了口气。
宋女士：“能见到这次冬奥会的游泳冠军吗？”
乔茵硬着头皮答：“能。”
事实上，她连这次冬奥会的游泳冠军是谁都不知道。
宋女士得寸进尺：“那能帮妈妈要个签名吗？”
旁边男人笑了一声。
眼看就要穿帮，乔茵皱了皱眉，“……妈。”
“不能吗？”
宋女士也皱眉，“你真的是文体的吗？”
乔茵咬牙，再咬牙，说得心不甘情不愿：“……能。”
-
一顿饭下来，宋女士预约了好几个冠军的签名和合照。
行业跨度十分大，有游泳健将，也有乒乓名将……乔茵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顶着旁边男人似笑非笑的视线，拿了小本子一个个都记了下来。
九点半的时候，她终于从宋女士的魔爪里逃出来。
跟上次一样，因为纪寒声开车过来的，两人有顺利，乔茵照旧坐他的车回去。
乔茵被宋女士折腾了半天，精力耗损过多，一上车闭上眼睛就睡。
旁边男人开车很稳，全程没有出现任何颠簸和转弯过猛的情况。
乔茵在这种情况下睡得越发沉，半小时后，她是被纪寒声叫醒的。
虽然睡得时间不长，但是精力已经恢复了大半，乔茵的眼皮也没开始那么重了，眼睛里只浮着一层因为刚睡醒还没散开的雾气，朦朦胧胧，映地那双眼睛都没平时清澈。
乔茵无意识地轻哼了一声，转头往外头看了一眼。
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还来不及道谢，就听主驾的男人先一步开口：“于明的新闻稿过不了。”
乔茵肩膀一松，拖长了调子应：“嗯……”
刚应完她就发现不对劲儿，乔茵转了转头，发现那句话根本不是跟她说的——纪寒声在打电话。
“我知道是乔茵——”
男人话音一顿，右手突然被一片温软覆上，乔茵毕竟是女孩子，一双手生的细致漂亮，干干净净，骨头仿佛都比别人细了不少，柔柔软软的。
纪寒声视线定在拉着自己手的那只手看了几秒，然后转头看她。
乔茵眼里依旧雾蒙蒙湿漉漉地，看着他的眼神干净温柔。
像是在撒娇。
又像是在勾引他。
纪寒声突然觉得自己毫无原则，他嘴角一扯，声音低哑了半个度：“改一下换个版面。”
可能他们这行都有个优点, 说什么都跟讲故事一样, 陆夏短短几句话下去, 乔茵脑袋里的画面感就出来了, 而且越发有清晰的趋势。
乔茵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右耳垂, 耳钉已经被戴上, 棱角分明, 坚硬冰凉，两厢一对比，越发显得她耳垂有些烫。
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睡觉不老实, 所以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给碰掉的。
现在被陆夏这么当面说出来，整个事情瞬间变得不那么纯洁了。
陆夏笑眯了眼，“小乔, 你当时真的没感觉吗？”
废话。
有感觉还能叫“趁她睡着的时候偷亲”吗？
乔茵抿了下唇角, 刚要白她一眼，结果眼睛眨了一下后, 突然愣住。
她当时……可能是有那么点感觉的。
虽然也只有那么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
她睡眠不深, 睡觉的时候口干舌燥, 然后……好像梦见自己喝到了水。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 纪寒声吻她的时候, 她说不定还不自觉地迎合了他。
乔茵表轻稍微滞了一下, 再回答时已经没有多少底气了：“我不知道。”
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了那么一点，陆夏见她没说几句话耳根就红了, 还以为她是害羞, 扯了话题道：“于明的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乔茵思绪还停留在飞机的偷吻上，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直到陆夏伸手扣了扣她的桌子：“干什么？回味呢？”
“闭嘴。”
乔茵回神，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写得差不多了。”
无非就是澄清一下事情的真相，再附带上钱包里于明和那人的合照。
乔茵拖着鼠标把稿子拉到最前面，一句句地往下重新通读一遍。
因为新闻稿对字数有要求，占得篇幅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所以语言必须做到精炼，有一句话都不行。
但是乔茵看过一遍之后，觉得自己写的稿子有一半都是废话。
也就是一共两千字，她至少还需要删掉一千字。
陆夏也在整理自己的稿子，一边整理一边问：“可以排头版给大标题了吧？”
乔茵把耳边垂到肩膀上的碎头发给掖到耳后，实话实说：“不确定。”
同性恋这个话题敏感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虽然新闻是大新闻，但是具体版面会占多少没人说得清。
乔茵看了眼稿子后面——尤其在自己写了一半篇幅同性恋的国内现状的情况下。
她甚至怀疑，这篇稿子会不会过都还是个迷。
陆夏倒是懂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多写一个稿子备着吧，万一真不能用也不用手忙脚乱地再现编。”
乔茵点头，刚点完又郁闷起来。
她这几天就只顾着跟于明的新闻了，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其他大的小的新闻半点儿没注意。
陆夏盯着她看了几秒，“怎么了？”
乔茵两手一摊，颇为无奈：“没别的新闻线索。”
“那就写纪总飞机上偷吻小姑娘。”
乔茵：“……”
“我敢保证，你要是真写这个，纪总绝对选择让你过于明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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