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 乔茵就听了这么几句对话, 就大概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年过半百、戴眼镜、西装革履眼神温和的男人, 每一条都和小黑刚才跟她科普的大老板吻合。
最主要的是在这个时间点儿, 他和纪寒声一起出现在了电梯里。
可想而知, 这人八成就是他们今天突然杀过来的董事长。
乔茵默默地往旁边又挪了几步。
大老板的“好”字甚至还没完全咽下去, 停了半秒才又试探性地问了句:“寒声,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纪寒声又瞥了眼已经缩到了角落里的乔茵,语气依旧淡淡:“没有。”
“你这不是乱来吗?”
大老板皱了皱眉,连眼神都变得凌厉严肃了些。
他们报社以前其实是明文规定过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 直到前几年有一群在报社外没时间找对象的员工出来抗议,就差写个万人血书出来了,上头才把这项规定给取消了。
取消归取消, 但是领导们对这件事到底还是算不上支持。
毕竟这几年的数据在那里摆着的。
另一半不是同事的员工, 业绩明显要比那群搞办公室恋情的要好的多。
大老板现在想到这事儿还觉得郁闷,他本来以为整个报社他最放心的人就是纪寒声, 结果到头来这人反倒最不让人省心, 他一连叹了好几声气, “你到底怎么想的?”
“就是喜欢她, ”纪寒声视线轻抬, 直直落到前方电梯反光门里映出的女孩子脸上, 他唇角轻勾:“想跟她在一起。”
大老板继续叹气。
短短几分钟,他都快把一年的气给叹完了,“哪个部门的?”
纪寒声:“社会部。”
他本来还想继续查户口, 结果一听见“社会部”这三个字, 连户口都不用查了,他轻咳了一声:“写于明新闻的那个?”
乔茵:“……”
不愧是大老板,连这种事都能一猜一个准。
乔茵又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这回完完全全地贴着墙根站定,跟上学的时候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
纪寒声视线就跟着她一点点的轻移,顿了两秒才“嗯”了声。
“我就知道是她,”大老板看他的眼神越发恨铁不成钢,“那种稿子放在平时,你根本就不可能给过。”
乔茵:“……”
纪寒声当时确实没有给过。
大老板脸上表情依旧不大好,像是被纪寒声给气得不轻。
那篇稿子他前几天才看过一遍,所以印象深刻:新闻重点抓得太敏感,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那姑娘偏偏挑了一个最容易剑走偏锋的角度。
“没被上头查水表算你们运气好。”
他声音一顿,“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运气不好被查了水表,你还打算替她担着?”
“嗯。”纪寒声低头整理袖口,答得漫不经心,“字是我签的,出问题肯定也是我负责。”
他还有脸说这个。
大老板:“你明明可以不签。”
“没办法,”纪寒声抬了下眼,偏头冲他笑了一下,“她跟我撒了个娇,所以没控制住。”
大老板一时语塞。
啧。
他年纪大了,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些小年轻的心理了。
谈个恋爱而已,腻歪地要死。
刚巧电梯门打开,他瞥了一眼纪寒声,边往外面走边开口:“什么时候变得跟傅晏一样了,半点儿自制力没有。”
大老板自顾自走在前面,也没回头看。
电梯里,纪寒声伸手轻攥住乔茵的手腕,然后一出电梯,他又跟没事人似的松开,接上前面人的话:“对了傅叔叔,您怎么不关心关心傅晏?”
“……”
傅晏哪里用得着他关心,女朋友早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纪寒声今天是想气死他。
“少转移话题,”大老板冷冷一哼,“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瞧瞧?”
“谁?”
还能有谁。
大老板停下步子,回头看他,“你女朋友。”
纪寒声轻轻笑,“带过来了啊。”
“哪儿呢?”
“刚才在您后面站半天了。”
“……”
他刚才光顾着跟纪寒声算账了,从一开始就没把电梯里那姑娘放眼里去。
看没看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才说了一堆不满意的话。
纪寒声也不提醒他,这会儿倒好,全被当事人给听见了。
傅长松即使活了几十年,这会儿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他尴尬地咳了声,皱着眉看向跟在纪寒声身后两步远的女孩子。
长得倒是标志,一双眼睛清澈干净,明媚媚的像是带着光。
这似乎是她们这些跑社会的年轻女孩子特有的一点,眼神里似乎总是透了一股子明朗和坚定。
纪寒声把乔茵拉到身边,他的手还在乔茵手腕上放着,食指轻抬在她细腻的腕间轻轻摩挲几下,声音也轻:“傅董。”
乔茵点头,又觉得不太正式,鞠了个躬老老实实地打了个招呼:“傅董好。”
傅长松嗓子里像是被人塞了一把棉花,痒痒地堵在那里,他又咳了声清嗓子,“乔……”
纪寒声替她接上:“茵。”
“乔茵是吧,我刚才说的话不是针对你。”
乔茵点点头。
纪寒声低声:“他是针对我。”
傅长松干脆顺着杆子就开始往下爬:“对,我是针对这个小兔……”
他的表情和语气越正经,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就越让人想笑,乔茵没忍住,“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
小姑娘长得赏心悦目,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招人喜欢。
傅长松看了两眼,然后又转头看纪寒声,“你爸妈知道了没?”
“还不知道。”
“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纪寒声倒是不回避这个问题,“随时。”
乔茵:“……”
他说的倒是轻巧。
但是以他们两个目前的关系,告诉两家父母之前起码要先铺垫一下。
傅长松不知道这层关系,只以为是时机不够,“嗯”了一声:“那你自己看着办。”
三人已经走到纪寒声的办公室门口,前头那人先一步停下,“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要谈?”
傅长松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俩有正事,那他就不多在这里多待了。
今天本来就不是视察,没什么重要的事,他就是听傅晏说了句纪寒声看上报社的一个小姑娘了,想着过来提醒纪寒声几句注意分寸。
结果不太凑巧,提醒他的时候被人家小姑娘自己给听见了。
傅长松浑身不自在,刚看了眼乔茵,就听纪寒声说了句:“批假。”
“批什么假?”
下一秒,不等纪寒声回答,傅长松就自己反应过来:“还没毕业?”
“嗯。”
“是不是有点小了?”
“还行。”
傅长松不说话了,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那我就不耽误你们谈正事了。”
他刻意咬重了“正事”两个字,从纪寒声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他句:“注意点儿分寸。”
纪寒声笑了一下,没作声。
乔茵没听清,等那严肃了半天的大老板终于进了电梯之后,才问了句:“傅董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纪寒声半低着头,抬手开门:“让我尽快带你见家长。”
乔茵耳根一热,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半天没吱声,安安静静地跟他进了办公室。
报社规定了实习生毕业期间可以请假一个月。
乔茵之前去人事部签了假条,等关上门之后才问:“假条我已经签过了。”
“我知道。”
乔茵不解:“那还批什么假?”
五月初到六月初,足够她处理完毕业的事情了。
“有两周带薪休假,一起给你批了。”
乔茵:“不用……”
“只有实习生有。”
乔茵瞬间没了声。
她知道做记者的要是真入行了有多忙,这么一来她难得多捞了两周的休息时间;何况六月初是辛颜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她到时候保不准要再请假去参加,她只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就应了声:“好。”
顿了顿,乔茵又问:“陆期的批了吗?”
办公桌后面,男人签字的手一顿,下一秒,他抬眼看过来。
乔茵站在办公桌前,明明比纪寒声高了不是一点半点,但是那人的眼神一扫过来,她的气势好像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
纪寒声手指夹着钢笔在桌沿轻点了下:“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乔茵:“今天晚上吃什么?”
纪寒声扯了下唇,“吃你。”
乔茵:“……”
她干脆不说话了。
几秒钟之后,纪寒声签好了名字,把假条递了过来。
“下班前给人事部送过去。”
纪寒声顿了一下,“晚上一起吃饭。”
乔茵应了声,二者都没拒绝。
她捏着那张纸,盯着上头“纪寒声”三个字看了几眼,然后突然抬头问他:“如果于明的新闻稿是别人写的,你是不是就不会通过了。”
纪寒声盯着她的眼睛,回答落得轻飘飘:“是。”
“所以到底为什么给我过?”
“刚才不是说了?”纪寒声起身,把椅背上搭的外套拿起来搭在臂弯,他绕过办公桌走过来,然后站定在她跟前,微偏着头看她:“因为你跟我撒娇了。”
乔茵无意识的皱了下眉。
她当时以为没多大问题,所以就壮着胆子去勾了下他的手指。
结果刚才听傅长松那几句,她也知道纪寒声这次干得明显不对。
见她不说话,男人低头凑近她耳边,他声音更轻,明明不是什么正经的动作,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还都是正经的话:“你是社会记者,写出来的东西应该是解决社会问题。”
乔茵写的稿子虽然影响不小,但是根本没起到多少解决实际问题的作用。
够煽情,够猎奇,但是不够客观。
同性恋毕竟本身就不是一个问题,何况这种人群还仅仅占了为数不多的一小部分。
“回去想想侧重点应该放在哪里,”纪寒声还没站直身体,唇依旧覆在她耳畔,说话的时候就能和她接触到,他说:“你是记者,不能像纪念一样太主观。”
好半晌,乔茵才闷闷应了一声。
纪寒声刚直起身来,袖子就被人扯住,乔茵抬头看他:“纪总,你刚才是在批评我吗?”
“不是。”
纪寒声低声笑:“我不在会议室以外的地方批评人。”
话音一顿,男人嘴角的笑敛去了些:“如果还有下次,就直接在会议室批评。”
乔茵嘴角轻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脱口问道:“你舍得吗?”
话刚出口,乔茵自己都愣了一下。
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有些诡异,这种诡异持续了十来秒,没人说话,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乌拉拉地响。
好一会儿,纪寒声才笑了一声:“不舍得。”
但是不舍得放在纪寒声这里,就等同于犯错。
男人俯身,在她耳垂轻轻吻了下:“所以小乔你乖一点,不要让我总想犯错。”
乔茵咽了口口水,第一次这么配合,踮了脚一个偏头,在纪寒声嘴角亲了一下。
就几秒,她睫毛轻颤了下:“好。”
-
五月初,乔茵过了一个无比轻松的假期。
魏奕连这个高三生难得过了次劳动节,四月底一到家就软磨硬泡地把乔茵叫回了家里。
然后连着三天假期,乔茵全是在和魏奕连打游戏中度过。
三天下来,她练就了一身打游戏的技能。
纪念被她虐得直骂娘:【我再跟你打游戏我就是狗。】
然后魏奕连返校没几天,纪念又跑过来:【汪。】
乔茵:【干什么?】
纪念;【斗地主啊小乔。】
乔茵:【不会。】
纪念:【没关系,我哥也不会。】
乔茵:【……】
没过几分钟,纪念开的房间链接就发了过来。
乔茵没立刻点进去,打开纪寒声的聊天框问了句:【你这么闲吗?】
她这几天一直在魏家待着,基本没怎么出过门,所以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那兄妹俩的人了。
乔茵等了没几秒,那头很快回:【怎么了?】
【你怎么有时间跟我们斗地主了?】
【赚钱。】
【什么意思?】
【纪念输一次一百。】
乔茵:【那我输了呢?】
【输一次脱一件衣服。】
“……”
乔茵:【那你输了呢?】
【脱你一件衣服。】
【滚。】
乔茵跟他扯了几句,最后进房间的时候还晚了几分钟。
纪念已经快等得不耐烦,开了语音问她:“小乔你怎么这么慢?”
乔茵随口瞎扯:“刚才去上了趟厕所。”
纪念应了声:“赶紧准备。”
于是没过几秒钟,开始发牌。
乔茵不大会斗地主,但是多少还是会点儿,能看出好坏牌来。
她今天手气好,所以几乎把把都有好牌,就是技术跟不上手气,每次都是死在纪寒声手上。
乔茵开局就连跪了两局。
纪念在那头问:“小乔,你今天穿的衣服多吗?”
乔茵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就一件睡衣,怎么了?”
纪念:“开始脱了吗?”
乔茵咬牙:“滚。”
纪念勉强松了口:“算了,可以接受你输三次脱一件。”
乔茵:“我不接受。”
纪念转而问纪寒声:“哥,你接受吗?”
纪寒声不说话。
第三局很快开始,然后又很快结束。
乔茵作为地主,再次被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纪念:“脱吧小乔,愿赌服输。”
隔了半分钟,纪念:“脱了吗?”
乔茵:“脱了。”
反正房间就她自己,脱了睡衣还有内衣,乔茵脱了之后直接钻进被子里。
她刚说完没几秒,纪寒声的消息就发过来:【真脱了?】
乔茵:【……嗯。】
顿了几秒,乔茵:【我不想再脱了。】
这句话发过去,那头的人半晌没回。
乔茵等了一会儿,然后被纪念催着又进入游戏。
这次结果好了不少。
一连几把,她都没再死纪寒声手上过。
纪念觉得不对劲儿:“哥,你怎么回事?”
纪寒声:“没怎么。”
一晚上下来,纪念成了食物链底层人士,输了个倾家荡产。
乔茵:“前转账给我就行。”
纪念不服:“还有我哥的份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纪寒声开口打断:“给她就行。”
纪念:“……”
一场战役顺利结束,没过多久,乔茵就收到纪念的转账。
她刚美滋滋地看了眼余额,还没数清后头跟了几个零,纪寒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乔茵还处于兴奋阶段,声音都像染了层蜜一样,甜滋滋的:“喂?”
“乔茵。”
“嗯。”
“我让了你十三次。”
“什么?”
“下次脱给我看。”
乔茵脑子一热,觉得整个人也跟着热了起来,她把被子掀起来一角:“没穿那么多。”
“那就欠着,”男人声音越发地低,有些沉还有些哑,“一次一次地还。”
乔茵出口反驳:“让女朋友不是当男朋友的应该做的吗?”
“嗯,”那人声音一顿,乔茵似乎还听到了他喉结吞咽发出的声音,轻而性感:“让女朋友脱衣服,也是当男朋友的应该做的。”
一来二去, 乔茵就听了这么几句对话, 就大概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年过半百、戴眼镜、西装革履眼神温和的男人, 每一条都和小黑刚才跟她科普的大老板吻合。
最主要的是在这个时间点儿, 他和纪寒声一起出现在了电梯里。
可想而知, 这人八成就是他们今天突然杀过来的董事长。
乔茵默默地往旁边又挪了几步。
大老板的“好”字甚至还没完全咽下去, 停了半秒才又试探性地问了句:“寒声,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纪寒声又瞥了眼已经缩到了角落里的乔茵,语气依旧淡淡:“没有。”
“你这不是乱来吗?”
大老板皱了皱眉,连眼神都变得凌厉严肃了些。
他们报社以前其实是明文规定过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 直到前几年有一群在报社外没时间找对象的员工出来抗议,就差写个万人血书出来了,上头才把这项规定给取消了。
取消归取消, 但是领导们对这件事到底还是算不上支持。
毕竟这几年的数据在那里摆着的。
另一半不是同事的员工, 业绩明显要比那群搞办公室恋情的要好的多。
大老板现在想到这事儿还觉得郁闷,他本来以为整个报社他最放心的人就是纪寒声, 结果到头来这人反倒最不让人省心, 他一连叹了好几声气, “你到底怎么想的?”
“就是喜欢她, ”纪寒声视线轻抬, 直直落到前方电梯反光门里映出的女孩子脸上, 他唇角轻勾:“想跟她在一起。”
大老板继续叹气。
短短几分钟,他都快把一年的气给叹完了,“哪个部门的?”
纪寒声:“社会部。”
他本来还想继续查户口, 结果一听见“社会部”这三个字, 连户口都不用查了,他轻咳了一声:“写于明新闻的那个?”
乔茵:“……”
不愧是大老板,连这种事都能一猜一个准。
乔茵又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这回完完全全地贴着墙根站定,跟上学的时候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
纪寒声视线就跟着她一点点的轻移,顿了两秒才“嗯”了声。
“我就知道是她,”大老板看他的眼神越发恨铁不成钢,“那种稿子放在平时,你根本就不可能给过。”
乔茵:“……”
纪寒声当时确实没有给过。
大老板脸上表情依旧不大好,像是被纪寒声给气得不轻。
那篇稿子他前几天才看过一遍,所以印象深刻:新闻重点抓得太敏感,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那姑娘偏偏挑了一个最容易剑走偏锋的角度。
“没被上头查水表算你们运气好。”
他声音一顿,“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运气不好被查了水表,你还打算替她担着?”
“嗯。”纪寒声低头整理袖口,答得漫不经心,“字是我签的,出问题肯定也是我负责。”
他还有脸说这个。
大老板:“你明明可以不签。”
“没办法,”纪寒声抬了下眼,偏头冲他笑了一下,“她跟我撒了个娇,所以没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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