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烽在两分钟内, 接到了两个电话。
一个来自云湛, 一个来自柯以航。
一个声音稳稳当当, 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挂了, 一个已经情绪失控到无法控制, 话都说不清楚了。
很显然, 失控的那个人自然是柯以航。
如果不是先接到云湛的电话, 段烽估计在听到柯以航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会被他活生生吓死。
“……猫的尸体，全都是猫的尸体。”
段烽：“你说什么？”
“秦书雅的家里……全都是猫的尸体！！”
段烽本来已经在去他那儿的路上，听到他的声音就皱起眉来。
即便是遇到秦书雅的事情上很容易让柯以航智商变低, 段烽也没听到过他这样颤抖的语气，很显然他受了很大的刺激。
“柯以航，你冷静些。”
柯以航的确受了相当大的刺激, 脑子都是一片混乱的, 他以为段烽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痛苦道：“不, 你听我说, 段烽, 秦书雅这里全都是猫的尸体……我不知道呦呦在不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 我错了……段烽, 我现在知道了, 我是真的错了啊……”
柯以航原本想掉头去找呦呦，顿了一下还是把车停下了。
他推开门，一走进来就闻到了空气里刺鼻的血腥味。
厨房的门开着,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这种场景, 就算是没有养过宠物，甚至不怎么喜欢小动物的人，看了都会觉得太过残忍，让人毛骨悚然，更何况是本身养着宠物喜爱宠物的人。
段烽知道秦书雅做过这种事情，可没有想到她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
柯以航整个人都无力的跪在地上，垂着头，煞白的脸上满是冷汗。
他似乎都没发现段烽来了，直到段烽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猛地抬起头来，双眼通红。
“段烽，你看到了吗？”
段烽顿了一下，点点头。
“……那里面有你的呦呦吗？”他问的时候都是发着抖的，整个人的精神极度不正常，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如果段烽说有，那根弦就会立刻断掉也说不定。
段烽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崩溃的状态。
其实这也并不难理解。
也许他见到过很多血腥的场面，比这恐怖的也有，可是他看到的这些，对他来说意义是不同的。
柯以航表面上有的时候吊儿郎当，性格冲动情商低，但其实他这个人正义感很强，在他心里，段烽是兄弟，秦书雅是他从小到大唯一喜欢的女人，他因为秦书雅而和段烽关系决裂，本就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甚至觉得在段烽心里，他和秦书雅的分量都不如一个猫重要，这是最让他难以理解和不能接受的一点。
但是其实，从那天他对段烽放出那些话，从而使得愤怒下的段烽和他当场关系决裂开始，柯以航就已经后悔了。
这世上，有人喜欢金钱，有人喜欢权利，有人喜欢各种女人，有人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
而段烽也不过是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东西，哪怕那只是一只猫，可段烽就是对那小东西喜欢到了骨子里，就算别人都不理解又怎么样呢？
就算是他，对段烽来说也不过是个外人，他有什么权利对段烽指手画脚？
他有什么资格贬低段烽心爱的小生命？
他以为段烽没有感情，冷血无情，可那都是因为他没有遇见真爱而已。
那天他见到女孩儿，和那只叫呦呦的小猫，就是段烽的命根子啊。
后来想想，别说段烽揍他，他自己都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拳。
可那个时候，他也只是有一些后悔自己没有处理好兄弟之间的事情和自己的感情问题而已。
而秦书雅……
他那么重视，那么珍爱，那么想要守护一生的秦书雅——
竟然是一个那么残忍可怕，蔑视生命的人。
这个女人是他心里最纯洁最心爱的存在，可是这眼前血腥的一幕幕，完全把他深藏在心底的爱和美好，全部染成了一片血红。
他怎么能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说是魔鬼也不为过。
柯以航无法接受这样的秦书雅，也无法接受在这样的房子里跟她发生关系，更无法接受曾经为了她而和段烽决裂，甚至有可能害死了段烽心爱的小猫的自己。
哪怕是再强硬的男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此时此刻的柯以航，=就是他从小到大活到现在最脆弱的时候。
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坚持和信念，全都在一夕之间崩塌的一干二净，他怎么可能不崩溃？
“如果呦呦死了，你就杀了我吧，段烽。”
就算段烽不杀了他，他也没办法原谅自己，光是愧疚感和自责就足以把他杀死。
段烽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叹了口气，“呦呦没事，有人把她救了。”
柯以航整个人一松。
“太好了……太好了。”他喃喃道。
“如果呦呦真的出了什么事。”段烽扶着他的手缓缓用力，语气平静而冷酷，“你和秦书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柯以航点点头，苦笑：“我知道。”
话说到此，段烽也没有心思再管他。
而另一边。
在警察和救护车来之前，他们就离开了那里。
秦书雅慌乱之中开的那几枪全都打在了那群虐猫的人身上，虽然只是个□□，也会给人造成极大的伤害，那些人死伤不明，除了晕过去的，醒着的都还在疯狂的在地上嚎叫打滚。
至于秦书雅，到现在还在疯狂的捂着自己的眼睛尖叫，显然已经彻底疯了。
就算那边隔音再好，也会很快被人发现这些疯子。
不过这些人的后续，暂时是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云湛扶住差点摔在地上的少女，皱眉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累而已。”叶曦挥开他的手。
她的眉眼间的确透着淡淡的疲惫，脸色也有些苍白。
云湛看了看自己被挥开的手，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两人上了车，云湛对她说：“休息一会儿吧，我送你去段烽那里。”
她点点头，“谢谢你。”
黎笙忍不住担忧道：“大人，您没事吧？”
虽说叶曦今天做的事情，并不违反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她毕竟不是用的自己的原身，这个身体太弱了。
在受损的元神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她用了不少妖力，起码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了。
更何况她昨天晚上都没有睡觉。
现在事情解决了一半，她也放松了些，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休息。
“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我好担心您啊。”
“闭嘴，让我休息会儿。”
“哦……”黎笙小心翼翼道：“需要我为您去看一下秦书雅，柯以航，或者是段烽的状况吗？”
叶曦沉默了一下，“不用。”
秦书雅的后果好不到哪去，至于柯以航那个傻逼，以他的性格，估计自己都能把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
段烽……
段烽就更不用了，因为她马上就会见到他了。
云湛放了一个舒缓的轻音乐。
她是真的累了，连云湛停下车，拿了毯子盖子他身上也不知道。
看了一眼嗡嗡响的手机，云湛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轻轻捧起少女柔软的下巴，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易碎的宝贝。
她显然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苍白的脸蛋上，只有嘴唇是娇嫩的粉红色。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那娇软的皮肤，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了她良久，终于忍不住凑过去，想要轻吻一下她的脸蛋。
可就在他的唇触碰到她的刹那，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没有碰她。
舍不得，也不能碰。
“真不想就这么把你还回去啊。”他喃喃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苦笑一声，“不过真那么做的话，段烽会全世界追杀我吧。”
换成他自己，如果有人抢走了他的心肝儿，他也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杀那个人。
他和段烽，有些地方很像。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J国经历过生死危机的时候，能够信任彼此的原因。
在得知呦呦很可能出事之后，段烽第一时间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去看看小猫是不是安全。
也许这个世界上，除了段烽之外，也只有云湛，会第一眼就看出那只猫并不是段烽的小猫。
就连云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确定，因为那只猫跟呦呦真的几乎一模一样，包括上去查看过的管家在内，谁都没有发现，就算是段容过去看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他推门进去看的时候，那只猫还在睡觉。
云湛当时还以为段烽是大题小做了，因为这只猫明明还躺在窝里好好的睡着觉嘛。
“喂，小猫，你主人让我看你了。”他当时还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了。
感觉有哪里不对。
云湛托起小猫的脑袋，叫了它一声：“呦呦？”
小猫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这不是段烽那只猫。
云湛几乎是立刻就下了结论，然后迅速给段烽打了电话。
感觉不对……为什么他会这么确定感觉不对？
后来他查到地下仓库，冲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那个掐着秦书雅脖子的少女，他就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原因。
原来他早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在他眼里不过是欣赏或是喜欢女人的一种方式，他也喜欢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不过说白了这种喜欢最多只算得上是欣赏，而这种欣赏可能只源于一个女人漂亮的外表，或是善良的品格，又或者只是她的背影很美，唱歌很好听。
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欣赏而已。
可直到遇见她，他才明白——
什么是真正的沦陷。
车开到半路，段烽已经打了三个电话，他挂了第三个电话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愣了一下。
因为原本靠在椅背上睡着的少女不见了，而就在那张毯子下面，堆着女孩儿身上穿的衣服。
小猫毛茸茸的身体就在那堆衣服上卷缩着，小小的身体微微起伏。
云湛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真的累了，没有防备，还是信任他？
竟然就这么在他面前，变成了小猫。
现在想想，那天他在趁段烽不注意的时候，调戏了一把他那只躲在二楼的小猫——原来其实就是调戏了他念念不忘的小美人儿啊。
“真是太有意思了。”
……
车一停，段烽就上前拉开车门，当他看到卷缩在毯子上睡的安安稳稳的小猫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她身上没有伤，没有被虐待过的痕迹，
从意识到秦书雅的诡计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绷紧了一根弦，每分每秒都处于紧绷的状态，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
得知她被人换掉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段烽小心翼翼的抱起小猫，吻了又吻。
“还好……还好你没事。”
“喵……”
她醒来就看到段烽注视着她的眼眸，温柔的像是含着一汪水。
她眨眨眼睛，发现他的眼角，是真的带着泪痕。
“喵……”
她轻轻叫了一声，努力在他怀里抬起身体，凑到他脸上伸出舌头轻轻舔的眼角。
“对不起，宝贝。”
她摇摇小脑袋，喵了一声。
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他在她的眼里看懂了这句话。
云湛就坐在车上看了他们一会儿，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
“我们回家吧。”
她点点头。
为了早点见到她，段烽没有在家里等云湛把她送回家，而是确定了他的路线之后就一路赶了过来。
他现在无比庆幸他第一时间给云湛打了电话，虽然他没有看到秦书雅把她带走之后对她做了什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但是云湛三言两语的描述，就把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最重要的是她没事，其他都不重要。
“喂，我送你们回家。”云湛从车上走下来，把烟扔了一脚踩灭，拉开后车门，笑着对他们说：“送佛送到西，我得把任务做完才行，上车吧。”
段烽抱着小猫上了车。
“这次谢谢你，云湛。”段烽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可不对啊，段总。”云湛淡淡笑道：“要这么说的话，我欠你可不止是一个人情那么简单了。”
命都被你救过，这点人情算的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云湛就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被段烽救过命，他又怎么甘心……
怎么甘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属于别的男人，而什么都不能做？
他可不是只会默默地在背后祝福自己喜欢的人幸福的那种男人。
段烽没有再说话，他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身体，过了一会儿轻声说了一句：“宝贝儿……我们要回家了。”
“喵……”
小猫蹭了蹭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
“……段烽？”
开车的云湛忽然听到少女的声音，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原本趴在段烽腿上的小猫，此时此刻竟然变成了人。
“段烽……段烽？”她抓着男人的衣服叫他的名字，可段烽侧着头，像是睡着了，听不到她的呼唤声。
云湛皱起眉，“他睡着了？”
下一秒，云湛就听到她厉声道：“云湛！掉头去医院！现在立刻！”
云湛猛地踩了刹车。
在开口问之前，他就迅速依照她说的把车掉了头。
“他怎么了？”
云湛看到她把头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原本以为她是在抱他，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听段烽的心跳！
是在听他的心跳，还是在听他还有没有心跳？！
云湛的脸色顿时一变，“段烽？！”
“别分神，开你的车。”叶曦冷冷道。
一路上云湛没有再说一个字，而是把车开的飞快，不出几分钟就开到了最近的大医院里。
段容原本在家里等着段烽，却没有想到接到了叶呦呦的电话，她一听就吓得差点把电话摔了，立马赶到了医院里。
段烽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段容一眼就看到叶呦呦就在抢救室外面，云湛也在。
“容姐。”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眼睛通红。
段容脸色也不好看，不过还是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先不要着急，他一定会没事的。”
“对了，小呦呦呢？”
因为叶呦呦和小猫同名，所以段容叫小猫都叫小呦呦。
她听说了秦书雅让人把小猫调换了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赶到家里，段烽走后，孔芬就是她处理的。
他们段家不需要这样吃里扒外的蠢货，孔芬哪里想到不过因为一只猫，她就闯了大祸，彻底把段家给得罪了。
段容也很担心小呦呦的安危，原本听说小猫被救还松了口气，哪里想到段烽又出事了！
“……小猫没事。”云湛说：“我已经把她安全救出来了。”
段容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小猫又出了什么事，段烽才会……
“段总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晕倒？”
原本云湛以为是段烽情绪太紧张，一放松之下才会累的晕过去，但是到了医院，却又发现事情要严重很多，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他的嘴唇都没有血色了。
段容皱起眉，眼底满是深深的担忧，但她也只是摇摇头，“先听医生怎么说吧。”
无论如何，她都希望是虚惊一场。
否则，就是大事了。
云湛看了一眼少女。
她坐在在椅子上抱着腿，整个人像是小猫一样把身体卷缩着，仿佛这样就能有一点点的安全感。
可他知道她现在非常非常的不安。
她在害怕，甚至连身体都不时微微发抖。
其实刚才刚发现段烽出事的时候，他就清晰的感觉得到了她的变化，不光是她当时让他掉头去医院的声音，还有来自她身上的气息。
她跟段烽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娇娇软软，撒娇一般可爱，而那时候的她，身上却有股凌厉的气息，就连语气也变得冷厉。
虽然这里还站着段烽的亲姐姐，以及他这个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挚友在。
可云湛却清晰的明白——
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包括他们在内，都要担心段烽的安危。
她不只是段烽那只心爱的小猫，还是他的心头肉，他最爱的女人。
而对于她而言，段烽也不只是照顾还是小猫时候的她的主人，更是她最信任，最依赖，最爱的男人。
云湛在心里叹了口气。
已经一个小时了，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蹲下身，仰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
“他会没事的。”
她咬着自己的唇，几乎咬出了血。
“我知道……”她开口时声音哽咽又沙哑，“他一定会没事。”
他当然没事，也一定会没事。
黎笙说：“段烽……一时半会还是死不了的，大人。”
“他当然死不了。”叶曦淡淡道：“有我在，谁能要的了他的命？”
黎笙笑了起来，“您说得对……嗯，只要是您说的，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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