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能察觉到, 叶曦自然也能感觉到。
从刚走出校门的时候, 她就觉察到有人在盯着她, 而且跟那些外面学校过来专门看她的学生们是不同的。
那一道目光充满嫉恨和仇视, 就仿佛把她当成了天大的仇人, 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在这个世界上, 会用这么狠辣的目光看着傅柔的, 也只有那个女人了。
夏薇虽然也对她产生了嫉恨，但是还远远比不上殷岚。
“啊，我就说是她, 看来傅华找的人还是不够给力啊，竟然还能离你那么近。”黎笙不满道：“这女人早该滚出你的世界了。”
“她可不能滚那么早。”叶曦淡淡道：“她受的那点折磨，还不足以抵消傅柔受的一半苦呢。”
殷岚来到荣华中学的时候, 第一眼就看到了傅柔。
人群当中, 她实在是太耀眼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想看不见都难。
短短一段时间不见, 她把眼镜丢掉了, 头发也修理过了, 那原本应该因为过期化妆品而黯淡损伤的肌肤竟然丝毫不见受损, 甚至还越发白皙透亮, 整个人的气色和气质都与之前的傅柔截然不同了。
尤其是她的眼睛。
殷岚还从来没看过她那样的眼神，淡漠而沉静的，就仿佛四周人的眼神丝毫影响不到她, 曾经的傅柔可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如果不是与她在一起生活那么久, 她差点以为这个少女是傅柔的双胞胎姐妹，两个人虽然长得一摸一样，可气质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那个怯弱的，自卑的傅柔，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废了那么大的心思和时间，才把她弄成又丑又土，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讨人喜欢的模样，转眼间她竟然成了荣华的校花？
殷岚当时看着四周人惊艳的样子，恨不得大喊一声，她根本就是个长得丑的土包子！
那样的丑丫头，哪里能当校花了？！
更可气的是，就连站在她旁边的她弟弟刘江也一脸了不得样子，“姐，你这闺女也太漂亮了吧，亏得你没真把她脸毁了。”
“你说谁是我闺女？！”
“你不是想嫁给傅华当阔太太吗？嫁到他家傅华闺女不就是你闺女了？还是说你不想嫁到殷家去了？”
殷岚把牙咬得死紧。
她哪会不想？她以前做梦都想嫁给傅华。
傅华有钱，是很有钱，光是她知道的他的资产就相当惊人了，而且他不光有钱，这个男人有头脑有手段，白手起家有了今天，她以前跟过不少男人，但这样英俊多金又有男人味，还那么大方的男人，她恐怕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她其实有些后悔，她不应该再嫁给傅华之前，就让他看见她那样对傅柔，再怎么说也等到嫁到傅家去，傅柔成了她的女儿，她怎么教育不行？
以傅华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再原谅她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傅华把傅柔交到她手上的时候，曾经一脸温柔的对她说：“你知道，我傅华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最好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好好照顾她，要是她出点什么事儿，我绝对不饶你。”
她在傅华面前一向很会装，也自认对付男人的手段绝对不比任何一个女人要差，不过还是打心眼里有些怕傅华。
傅华要是不发现还好，一旦发现了，说不定真的会活活弄死她。
“姐，我当初就跟你说，赶紧给傅华生个儿子得了，他没有儿子，还能把那么大家产给一个丫头？你就是不听我的。”
“你知道个屁！傅华要是不想生，我就是怀了也没用！”
“那现在怎么办，你要不再去找傅华求求他？”
哪那么容易？
那一次要不是她跑得快，傅华又光顾着他女儿，现在她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殷岚脸色阴晴不定。
她这辈子嫁给傅华是没有希望了，傅华不弄死她就是好的了。
说到底，都怪那丫头！
她问刘江，“你觉得她漂亮？”
“漂亮啊，老子长那么大，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妞儿。”刘江一脸垂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不然我干脆娶了她得了，你当不成傅华的老婆，我可以当他女婿啊。”
殷岚和刘江不是亲兄妹，长得一点也不像，感情虽然还算可以，但是殷岚最看不得她这个弟弟猥琐下流的模样，跟他那个酒鬼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她倒是没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傅柔除了漂亮点，有个有钱的爹，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懦弱的乡下丫头。
“她倒是真有能耐，把你迷得都七荤八素的。”殷岚冷笑。
……
殷岚在算计什么，叶曦就算不用想都知道。
不过她现在心情很好，懒得去想那个恶毒女人。
她在陆言琛的家里。
说是家，其实是陆言琛自己的别墅。
“这栋房子，是我十五岁的时候，我母亲送给我的。”
“你不住在家里？”
陆言琛摇摇头，“我家离学校太远，住着不方便。”
叶曦坐在雪白的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楼梯延伸的二楼。“那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个别墅很大，而且处处彰显品位，傅华家里的别墅虽然也算得上是富丽堂皇，又大又豪华，但是跟这里一比，就是暴发户和贵族的区别。
光是墙壁上挂着的那幅油画，就足够买傅华家半个房子的。
荣华里不缺家境好的学生，陆言琛显然也是其中之一，现在看来，他算的上是相当低调了。
“平日里会有人过来打扫和做饭，不过我不喜欢有人打扰。”
陆言琛给她煮了一杯奶茶，“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吃，我不挑食。”
陆言琛笑着摸了下她的头。
陆言琛刚走，她的电话就响了。
是傅华打过来的。
她接了起来，但没有说话。
“喂？小柔？你在哪儿？”
司机没有接回傅柔回家，傅华一听就急了，立马派人出去找，结果得知女儿坐上了另一辆车走了，他打了不少电话，也发了信息，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这会儿电话打通了，傅华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我在同学家里，有事吗？”
“没事，爸爸就是担心你。”
电话那边一时间没了动静，傅华心里发紧，半晌沙哑的说：“小柔，爸爸不是想约束你，只是希望你不回家的时候，跟爸爸打个电话或是发个信息，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你担心过我吗？”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变得很清淡，“有很多次我没能及时回家，有的时候是路上遇到大雨或是下雪，有的时候是因为饿的走不动路，有的时候是崴了脚走不了路，或者是殷岚把我锁在门外不让我回家，那个时候，我多希望你也能担心一下我啊，爸爸。”
电话那头只能隐隐听见男人难受的喘息声。
叶曦笑了一下，“我只是想来同学家里坐一坐，吃顿饭，你放心，我会回去的，毕竟那里是我的家，我不回去还能去哪儿呢？”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黎笙说：“大人，您还真是擅长给人捅刀子啊。”
还是专挑人心里最脆弱的软肉上捅。
愧疚感往往是一种很折磨人的东西，这种感受越是强烈，越是会把人折磨的体无完肤。
现在傅华就是这样。
无论是殷岚对她的虐待，在学校里受到的欺负，都是源于傅华对傅柔的忽视。
就是这种忽视，才造成了傅柔的悲剧。
所以说傅柔悲剧的源头，就是她的父亲傅华。
叶曦现在依旧住在他家里，对傅华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了。
“在想什么？”
叶曦抬起头。
陆言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看着他。
“……在想我父亲。”
陆言琛沉默了一下。
傅华是个精明的男人，但是有的时候又愚蠢的可笑，他这辈子最蠢的事情，就是亲手把女儿送到一个恶魔的手里。
就算他已经意识到错误，伤害也已经造成了。
陆言琛对傅华没有丝毫好感，就算是面对面，最多也只能保持最基本的礼貌而已。
他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父亲。
“你可以留在这里。”
叶曦愣了一下。
陆言琛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巴，亲昵而温柔。
“如果住在那个家里会让你痛苦，你可以留在我这里，我会照顾你，保护你。”
刚才她在电话里跟傅华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毕竟那里才是我的家，我不回去还能去哪儿呢？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他弯下身，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闭上眼睛，泪水流了出来，任凭陆言琛把她抱紧了怀中。
……
当天晚上吃过饭之后，陆言琛就把她送回了家。
“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叶曦点点头，刚想转身又顿了一下，“对了，陆学长，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恐怕学校里那些爱慕陆言琛的女孩子们也不会知道，原来在她们眼里近乎完美的男神，是真的很完美。
就连做饭都那么好吃。
不过陆言琛对此倒是很谦虚，在饭桌上的时候就对她说：“我不太会做饭，你将就一下，以后我会慢慢改进。”
叶曦很久以前就把世界上各种美食都扫荡了一遍，慢慢的对吃也不是很热衷了，有时候懒起来睡上一个月不吃东西都是有的，陆言琛做的饭倒是难得合她的口味。
陆言琛笑了笑，“那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叶曦点点头，“对了，还有……”
“什么？”
叶曦凑到他面前，眯着眼睛看着他。
她的眼眸波光粼粼，微挑的眼尾透着一丝妩媚。
有那一瞬间，陆言琛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灵魂都都深陷在她漂亮的眼睛里，无法自拔。
“……什么？”他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沙哑的。
她笑了一下，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唇，“晚安吻。”
陆言琛显然愣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吻他。
叶曦吻了他一下就想离开，像一只偷吃了小鱼的猫，眼里甚至透出了得逞的笑意。
可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陆言琛捧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靠近自己，吻了上去。
他的吻就如他的人一样，温柔而不可抗拒，从一开始的轻吻渐渐加深，直到她快要喘息不上来的时候才松开她。
“晚安。”
他看着她湿润的眼睛说了晚安，却并不放开她。
明明拥抱她的双手如此温柔，却又像是想要死死把她圈在怀里，永远都不放手。
陆言琛的确不想放开她。
刚才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想关上门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让她去。
她的身边，有太多不安定的因素了，那些想要接近她的，伤害她的人，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把她牢牢的藏起来，再也不让他们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叶曦能感觉得到他压抑的欲望，这种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他抱着她的时候都要强烈。
很显然，今天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他。
再加上她刚才的吻。
“陆学长？”
听到她轻柔的声音，陆言琛终于在心里叹了口气，松开了她。
“明天见。”
一直到目送她进了门，陆言琛才让司机把车开走。
叶曦一进门就看到想要跑上楼却没能跑上去的傅华。
傅华很是尴尬，他一直在门口等着女儿回家，也看到她和陆言琛在一起。
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和一个男人亲昵的举动，那种滋味真是难以形容。
如果是普通的父亲，恐怕早就忍不住上去把他们俩分开了，遇到脾气暴躁的，说不定直接拿着棍子出去揍人。
但是傅华不能。
别说他不会在女儿面前实施暴力，他现在也没有胆子上去插手她的事情，所以只能忍着，直到看到女儿进家门了，才匆匆想跑上楼。
虽然最近经常住在家里，但是傅华一直避免与她碰上，只有在晚上她睡着了以后，才会有时候偷偷去看她一眼。
这还是这一个星期以来，父女两人第一次面对面。
气氛说不出的尴尬，傅华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小柔，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爸爸。”
“累不累？在外面吃饱了吗？厨房里还有粥要不要爸爸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谢谢。”
“哦，哦，那好，你早点休息。”
傅华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女儿两个人的相处竟然会像现在这样，礼貌而又陌生的如同两个没有关系的人。
想起之前电话里女儿跟他说的话，傅华简直心如刀绞。
眼看着少女的身影快要消失，傅华终于忍不住叫住她，“小柔。”
少女回过头来，“有事吗？爸爸？”
傅华张了张口，一时间没发出声音来。
她很有耐心的看着他。
“……最近小心一点，爸爸听说放学的时候有很多外校的学生来找你，还有网上那些……不过你不用怕，爸爸会安排人保护你的。”
他真正担心的是殷岚，谁知道那个女人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儿来？
傅华虽然已经交代下去看好那女人和她弟弟，在他们回来之前把人逮住，可殷岚那女人狡猾的很。
少女笑了一下，“那真是辛苦你了，爸爸。”
她进了房间，傅华还一直呆呆的看着她的门。
最近傅华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全都是傅柔受虐待时的情景，他每次一闭上眼睛，都仿佛能听到少女脆弱的声音在跟他求救。
短短一段时间，他像是老了好几岁，脸色也憔悴了很多。
或许他可以靠药物或其他治疗来缓解这种状况，可是傅华并不想。
这种折磨，本就是他应该受的。
“大人，殷岚那女人开始让她弟弟筹划绑架你了，不过你外出都有司机接送，傅华还派了保镖悄悄保护你，她得逞不了。”
“那就给她机会让她得逞。”
“啊？”
叶曦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你猜陆言琛现在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你，他对你的爱意程度已经超过巅峰了，他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因为你，他甚至第一次有了嫉妒的情绪。”
黎笙说：“哦，还有祁阳也是一样……或者，再加上祁耀？”
“先把殷岚处理了再说。”叶曦淡淡道：“我倒要看看，她这次怎么自寻死路。”
就连夏薇那种本质上并不很坏的女孩子，在嫉妒之下都能做出过分的事情来，更何况殷岚现在恨她恨的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
“姐，这样做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怕什么，又没人知道你是我弟弟，等你救了他，再去把她送回到傅华那里，你觉得他这个当父亲的会怎么做？”
刘江还是有些犹豫。
殷岚掐了下他的胳膊，冷笑道：“怎么，这点胆子都没有？不拼这一次，你这辈子都别想跟傅柔扯上一点关系。”
想起傅柔那身段和脸蛋，还有她爸那万贯家财，刘江抹了把脸，咬咬牙，“妈的，老子就拼这一次了。”
殷岚说：“放心，就算傅华看不上你，他女儿差点被人玷污了，你作为救命恩人他也不会亏待你的，傅华这人大方的很，给你几百万都是少的。”
刘江点点头，“我马上去让人准备。”
叶曦一走到街上就察觉到有人盯上她了。
她平日里除了家里和学校很少单独出来去别的地方，今天却是个例外。
因为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以傅柔对母亲的感情，是一定要去祭奠母亲的，而且这件事情，她没有跟傅华说。
去年这个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去的。
殷岚那女人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当那些人围过来的时候，她脚步没停。
“大人，不用担心，一会肯定会有人冲出来保护你的。”
叶曦很淡定，“就算没有又怎么样？你觉得我还对付不了这几个凡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有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巴控制住她的时候，她也只能压制着戾气没有出手。
“该我出手了。”刘江摩拳擦掌的想要冲出来，却被殷岚拉住了胳膊，他讶异的回过头。
“急什么。”殷岚盯着少女被抓住的那个方向，眼里满是兴奋，“先让他们过过瘾你再去。”
刘江有些急了，“不是说好让我英雄救美的吗？”
他可不想真让那个小美人儿被几个混混玷污了。
可殷岚就是死死拉着他不让他过去，还给了他一个巴掌，刘江让她给打蒙了，“姐，你该不会真让那几个人把傅柔上了再让我去吧？”
殷岚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你说，傅华的女儿被几个混混玷污这种新闻一出，以后谁还会觉得她漂亮，觉得她干净？”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她被人弄脏，被所有人嘲笑的样子了。
刘江却急了，一把甩开她朝仓库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他晚了一步。
倒不是傅柔被人怎么样了，而是那些人在刚碰到她的时候，就有人冲过来把她给救了。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白色连帽衫，俊秀的面容充满戾气，他一手把少女拉到一边，一个人上去跟那几个混混打了起来。
“臭小子敢坏我们好事，找死吗？！”
“找死的是你们。”少年开口的时候眼底布满杀意，他整个人显然已经愤怒到了顶点，眼眸都充了血一般变得赤红一片。
刘江都惊呆了。
本来以为这小子很快就会被他们打倒，他再上去把傅柔抢走，没想到他那么厉害，打架跟不要命了一样，招招狠辣，很快那几个人就溃不成军，有一个还当场被废了要害，鬼哭狼嚎的在地上打滚。
刘江本来犹豫要不要跑，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一声尖叫。
“救命——刘江救我！！！”
他转过头，就看到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朝他冲了过来，而殷岚在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满脸是血，头发都被拽下来一大把。
黎笙说：“傅华来了，他这会儿正气的差点高血压发作，一会儿可能直接把殷岚掐死也说不定。”
叶曦刚要跟他说话，眼角忽然瞥见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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