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又一日, 咖啡厅。
陆烨明看着自己面前冷漠的苏盏, 好像又回到了苏明朝刚去世那阵, 眼神空洞, 了无生气, 无力感再次灌满他全身, 不禁让他忍不住握紧了杯子。
他说:“我请了律师, 你想翻案,我们随时可以去警局。”
她就那么坐在那样,手捏着杯子, 目空一切,不表态。
陆烨明心揪紧,他最怕就是这样的她, 当自己不存在。
良久, 她苦笑着摇摇头。
陆烨明低骂了声,咬牙切齿骂道:“畜生。”
他别开头去, 过一会儿, 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 猛地转过来, 眼睛里带着光:“把视频公布吧, 让舆论去解决。”
近几年, 校园凌霸事件高发,引起社会广泛的关注,这会儿再拎个典型出来, 确实徐国璋很容易被舆论推上风头浪尖。
陆烨明想想都觉得爽。
可苏盏就是不发表意见, 当时他还不明白,直到看到一条新闻。
——CPL最后一场决赛打响,pot是否能摘下大满贯,让我们拭目以待!
陆烨明靠着沙发上看这条新闻,点了支烟,心一钝一钝作痛,猛抽了两口,不解气,反而更闷,他妈的,真想跟他打一架啊卧槽。
他赌气地踹了脚茶几,“嘭——”一声,没踹动,反倒疼的他呲牙咧嘴地蹲下去,还是没缓解心里那股子闷劲儿。
他是真想掏出那个女人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简直比茅坑里石头还硬!
操。
他又踹了脚电视机柜。
“嗷!!!疼!!”
……
CPL决赛在即,徐嘉衍整日忙着训练,两人有阵子没见,不是他回来了她睡了,就是她醒了他走了,连个照面都没打上,有时候训练晚了,他连家都没回,直接睡在了基地,队里的成员都是,展开了当年在美国那阵的集训模式。
网上的呼声期待都很高,距离决赛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CPL决赛的微博热门都爆了。
电竞迷分析这次的局势,还有人在期待决赛之后的solo大赛,美国某网还开了赌注,各种踩中国捧自己战队。
TED脑残粉半夜爬墙出去跟union粉丝撕逼。
两方战况激烈,这还没开比呢,粉丝先打上了。
距离比赛还有五天的时候,苏盏拎着刚刚完工送过来的西装去基地找徐嘉衍。
这是她第一次来,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她站在门口张望。
大明最先发现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朝她走过来,“苏小妹儿,你找老大啊?”
苏盏环顾了一圈,“他人呢?”
大明说:“在里头补觉呢,好几天没睡了。”
“你们训练也要注意身体。”她说。
大明嘿嘿笑,搔掻脑袋,“身体好着呢,带你进去看看老大吧,看见你来,估计他也高兴。”
说完,大明领着她进去,穿过前厅,停在一扇黑色的门前,大明往里一指,“老大在里面睡觉,你进去吧,我去训练了。”
苏盏点头,推开门,走进去。
一间四方平米的屋子,不大不小,简单的装修,中间一张沙发隔开了两边,后面是一张长长的会议桌,靠近门这半边是一张茶几,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
窗帘紧闭着,屋里光线暗。
人蜷在沙发上,像一只弯弯的大虾,毯子掉在地上,也毫无所觉。
他睡得沉,像是极度疲倦,开门的声音,有些惊扰到他,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却没力气睁眼去看来人是谁。
苏盏轻手轻脚走过去,把西装袋子放在茶几上,拾起地上的毯子,俯身帮他盖上去,这一下,他就醒了,他连眼睛都没睁,直接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声音充满刚睡醒时的慵懒和磁性,“你怎么来了?”
苏盏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闭着眼,把她的手抱在怀里,安心地说:“除了你,这里没人会帮我盖被子。”
苏盏怔住,眼眶热了。
察觉不到动静,徐嘉衍这才睁开眼睛去看她,苏盏弯着腰俯在他面前,手被他牢牢拽在怀里,眼眶却红红的。
下一秒,眼泪掉在他手背上,是热的。
他睡意全无,撑着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望着她:“怎么了?”
徐嘉衍第一时间回忆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忽略她了,或者说小姑娘在外面大概受了什么委屈?
他改成坐在沙发上,将苏盏按在腿上,他问:“谁欺负你了?”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怎么能上这儿来哭呢?
苏盏摇摇头,勾着他的脖子,去搂他,“沙子迷了眼睛,你信吗?”
不是被人欺负,那就是这段时间太冷落她了,也确实,他精力全投在比赛上,两人连好好吃一顿饭,坐一块聊天的机会都没有,小姑娘是跑这儿来跟他撒娇了,于是,他问她:“我是那粒沙子吗?”
苏盏不说话。
徐嘉衍当她默认了,手扶上她的腰,将她按在自己胸前,低声诱哄道:“再等几天吧。”
他已经计划好了,等决赛结束就带她出去玩两天,机票都订好了。
“能不能抽一天时间给我?”苏盏虽然知道结果,可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嗯?”徐嘉衍发现她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儿,格外粘人,“你有事?”
“行吗?”她又软着嗓子问了遍。
屋子里光线太暗了,两人都有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都在各怀心思,各自琢磨。
徐嘉衍靠在沙发上,揉了揉颈椎,有些懒地说:“最近真的没时间。”
良久——
身上的人,才低下头,声音沉闷地说:“嗯,知道了。”
徐嘉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拉下来,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听话,以后,没有比赛,只有我和你。”
本来有些话,他还不想太早告诉她,但小姑娘好像有点浮躁了,有点没有安全感了,得安抚一下。
苏盏坐在他腿上,转过去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肩上。
渐渐的,徐嘉衍感觉到颈项处有点湿润。
哎哎哎——怎么回事儿?
他头搭在她肩上,有些无奈的笑,“你是水做的么?今天怎么一直在哭?”
“……”苏盏索性放开了哭,眼泪跟鼻涕全涌出来。
他好无奈,最怕女人哭了啊,连安慰的话都变得苍白无力,“别哭了……”
“……”苏盏拎着他衣服擦眼泪。
他说:“……大家都看着呢。”
这间会议室的门口有扇透明玻璃,拉着百叶窗,在苏盏进去之后,大明反身回去冲队友们说,那姑娘是老大的准媳妇儿,他们的准大嫂——
一帮二十出头的青年小伙一个个全好奇地趴到百叶窗的缝隙间,想看看这准大嫂,谁知道,就看到如此火爆的一幕。
老大居然抱着大嫂坐在他的腿上,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两人状态,感情真好啊——老大宠起媳妇儿来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那么冷漠那么强势的一个人,被他们奉为神敬仰的一个男人,居然也有那么温柔和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哄苏盏的时候,眼神里散着温柔的光,可听她哭的时候,又有点手足无措。
苏盏听到这话,猛地转头往窗户那边看了眼,几个人吓得全把脑袋缩回去。
然后下一秒,办公室的门的打开了,老大那张冷淡的脸出现在门口,板着脸问:“好看吗?”
众人:…………
你搔掻脑袋,我看看天,下一秒,顿时作鸟兽散状。
“咦,我的笔怎么掉那儿去了。”
“我的鼠标呢……”
“我就活动活动筋骨,继续开杀……”
“……”
徐嘉衍再次关上门,苏盏已经站起来了,淡淡地说:“你继续睡吧,我回去了。”
他挑眉,“不哭鼻子了?”
“没哭。”她死不认账,“赶紧让开,我要回去了。”
他挡在门上,抱臂,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苏盏。”
她站着没动。
下一秒,被他握住手拉入怀里,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
“等一等我,决赛比完,我以后的时间,都是你的。”
苏盏趴在他怀里,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喃喃地说,“我给你买了套西装,特意找人定做的,按照你的尺寸,放在茶几上,你有空就穿穿看,没空也没关系,以后再穿,总有时间的。”
“好。”
“你好像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
“说一说吧。”
说完,她自己又笑了,摇摇头道,“算了。”
深知他不是那种喜欢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的人,难为不为难,罢了罢了。
都是虚的。
爱不爱,什么的。
都是虚的。
你好好比赛吧,
剩下的那些,我来吧。
……
距离CPL决赛前两天,苏盏找到徐国璋。
徐国璋的地址是陆烨明给她的,他表示要陪她去,被苏盏拒绝,陆烨明拗不过她,叹着气,把她送到徐国璋的园丁楼下。
很旧的居民楼,建成大概也有十几年了,里面住的都是一中二中的老师,学校分配的,故取名园丁楼。
苏盏坐在车里,望着那殷红的三个大字,园丁楼,格外讽刺。
她有些嘲讽地问陆烨明,“现在,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老师?”
陆烨明抽着烟,吐了口烟雾,“可不是,禽兽也配。”
苏盏望着楼栋口,盯着出入的人,“有点我得感激他,至少他生出了徐嘉衍。”
陆烨明呸了口,“你那是没见过世面,比他好的男人多的是。”
苏盏淡淡摇头,坚定地说:“不会有了,再也遇不上了。”
真他妈给人灌了迷魂汤了!
傻逼!
简直就是个傻|逼!
几分钟后,人下来了,徐国璋拎着一袋垃圾下来,苏盏瞳孔骤紧,快速推开车门下去。
徐国璋老远看见一个女孩子朝他走过来,时髦靓丽,气质清新,人影渐渐从模模糊糊到清清楚楚站到他面前。
“我是徐嘉衍的女朋友,苏菡的姐姐,苏盏。”
这是苏盏的开场白,她连寒暄客套都省了,这也是她生平跟人打招呼最没有礼貌的一次,用在她最爱的人的父亲身上。
徐国璋明显是一愣。
苏盏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您还记得苏菡吗?”
“……”
“07级苏菡,您班上的学生,我的妹妹,您记得吗?”
“啪——”一声响,垃圾袋摔在地上,里头的垃圾掉了一地,纸团苹果核纸巾滚落一地,有些滚到苏盏脚尖前,她低头看一眼,毫不在意。
徐国璋瞳孔渐渐放大,脸色垮下来,大脑轰然一片响,眼前这小姑娘笑得无懈可击,更令他心慌。
“你接近我儿子干什么?!”
苏盏想过很多遍,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反应。
她故意说:“您说呢?”
徐国璋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抿着唇像在压抑极大的怒气,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用警告地语气:“你离我儿子远点儿!”
他所有的失控在苏盏看来都是一种心虚,然而,她变得更加坦然起来。
“您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伤害您的儿子?您在心虚什么?”
小区里种着火红的海棠花,迎风摇晃,一片儿花瓣也落不下来,坚韧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徐国璋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气氛僵硬了半秒,风吹起了苏盏的头发,她用手拨开,再次开口:“我妹妹是怎么死的,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的,就算您没有推她下去,对于一个有抑郁症的孩子,拳脚相向,您这几年真的没有做噩梦吗?”
徐国璋还是不说话。
苏盏冷笑,“不觉得愧疚是吗?”
老师打学生,体罚学生的案例不少见,有些老派的教学方式确实推崇这种——不打记不住,棍棒下出孝子的教育。
徐国璋就是典型。
他小时候拼命打徐嘉衍,就是为了他长大以后能孝顺一点。打学生,希望他她能出息,显然,现在孩子的心里承受能力,这一套,早就过时了。
徐国璋一直坚持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儿子?”
“您还拿他当你儿子吗?”她说,“您爱过他吗?您知道他在某个领域是天才吗?您知道所有人把他当成崇拜敬仰的偶像吗?您知道他每天为了证明给你们——”她顿了顿,用力往下说,“你们这些人看,他熬夜训练到几点吗?您知道他颈椎不好吗?您知道他早上起来颈椎有多僵硬吗?”
“你们只会歧视他的职业,歧视他并没有往你所期望的那些所谓的成功领域发展,您那些亲戚在背后嘲讽他的时候,您做了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儿子特别没用,特别没出息,就跟个废物似的?”
“您从没有一次,真正试图从内心去了解过他吗?不高兴就骂,做错了就打,您配当一个父亲么?”
苏盏没有试图骂醒一个没有良心的人。
那些话,是她替徐嘉衍喊出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你知道吗,我甚至想过。
我曾一度想要为了他,放下小菡,接受你,可我只要一想到要喊你这个畜生一声父亲,我就恨不得剁了我自己。
没有话要说了,她转身就走,临走时,背对着他,丢下一句:
“周六,CPL电竞职业联赛,您可以上网搜,有直播。”
“他人生最后一次比赛,您有兴趣就看看。”
刚要起步。
还是停下来,转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小婶,她嘲讽地笑笑,轻描淡写地说:“麻烦你们,对他好一点儿。”
说完这些,她踩着雪离开,把风沙都留在身后,海棠花在身后依旧艳丽,树木依旧昂扬,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深知,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
……
转眼,CPL决赛日来临。
徐嘉衍给她买了机票,苏盏跟着上了飞机,此时队里的人,已经默认了这准大嫂,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开,但两人的恩爱程度已经让一众队员看红了眼。
其实仔细看看,发现还是苏盏更宠徐嘉衍一点。
两人全程牵着手,就没松开过,老大睡歪了,嫂子会帮他纠正睡姿,或者会拿手垫在他的后颈位置,让他舒服一点儿。
老大睡着的时候,嫂子就看书,间或跟空姐拿一杯水,等老大醒了,她就自然地把水递过去,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看着老大喝下去。
队员们发现老大在嫂子那里,简直跟个小孩似的。
嫂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这么善解人意,老大那臭性子,简直捡到宝了啊。
十二个小时的飞机。
一众人吃了十二个小时的狗粮。
下飞机的时候,是这样。
徐嘉衍牵着苏盏回头问队员:“出去吃点东西。”
众人:“好饱好饱……”
“飞机上吃过东西了?”他睡了七八个小时,当然不知道。
众人:“有啊,狗粮。”
“……”
决赛日当天,这场决赛,算是轰动电竞圈的一个重要赛事。
全程网络直播加微博直播,还有游戏频道的电视转播。
来现场的粉丝也很多,入场的时候,苏盏跟在队伍的最后,过道两边的栏杆上,中国粉丝居多,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举着灯牌和荧光棒,脸上贴着贴纸,挥舞着手里的工具,呐喊尖叫,整个场面简直不能用火热来形容。
大明作为禁赛队员,只能跟着苏盏在一旁观众,入场的时候还是被粉丝的热情给吓了一跳,进入候场区就哇哇直叫,“她们都疯了啊?从没见过这么疯狂的粉丝,太他妈可怕了!”
孟晨正在活动筋骨,朝边上懒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地徐嘉衍一指,说:“有他在,这场面不要太正常了。”
大明对一旁不说话的苏盏说,“你看看,这人招蜂引蝶的很。”
徐嘉衍直接翻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继续睡。
孟晨拍拍他,“行了,别睡了要上场了!”
候场区大家都在做热身,苏盏跟大明坐着看屏幕,主持人做了剪短的介绍后,耐不住粉丝的热情,直接邀请TED上场了。
孟晨赶紧拍拍徐嘉衍,“我的老大哎!!!”
徐嘉衍这才慢吞吞坐起来,看了苏盏一眼,转身上台了。
介绍了双方的主力队员之后,比赛正式开始,美国队VS中国队。
这是一场国际比赛,荣誉也是为了国家,关乎pot的大满贯,也关乎中国电竞圈未来的趋势,一场殊死之战,就此拉开。
其实真没什么变化,苏盏还是看不懂游戏内容。
大明跟上回一样,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给她充当全程解说。
“hank跟老大一样,打法相似,或者说,hank从出道开始就在模仿老大的打法,中单英雄Gank,打金币,打装备这些手法,都跟老大相似,连杀人作风,强势的打法,他应该看过不少老大的比赛,不过还是缺少老大的那么点灵活度和反应,这场比赛还有人下了赌注,看谁先拿下第一血。”
游戏进行到四分钟,pot拿下第一血。
“hank玩不过老大的,到底还是中单鼻祖,中单撞上pot只有死的节奏。”
但hank也不容小觑,虽然压制不住pot,但是拖了ted其他队员的发展,光pot一人满级了,剩余的几人被他压的等级上不去,经验点一直拉不开,两队目前处于势均力敌的水平。
hank如果不尽快从中路推进,等pot出了六神装备,那游戏就——game over了。
显然hank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急着混经验,追pot的六神装,结果下路被孟晨钻了空子,直捣他老巢,家里的防御塔被推倒。
TED拿下第一局。
一场比赛看下来,还挺紧张的,不光大明,连苏盏都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局,因为下路发展不利,孟晨失手,被hank拿下一血。
二十九分钟的时候,阿kengank失误,导致对方下路一路推进,在pot挽回几轮后最终失守,站成1:1平。
大明说:“卧槽,这俩家伙是找死吗?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第三局,苏盏有点不敢看,大明安慰她,“老大一定能赢的,他实至名归的。”
是啊,她也觉得。
王者荣耀,实至名归。
但她还是不敢看揪心,开始刷手机分散注意力,时不时问大明:“怎么样了?”
大明看的入神,道:“稳的,稳的。”
但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心在颤抖,他总觉得老大今天发挥有点失常啊,居然让人给团灭了,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他安慰苏盏,也安慰自己,“肯定能赢的。”
游戏进行到四十分钟时。
基本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的等级装备都差不多了,就是抢时间和操作了,看谁走位和预判更准,能掐着技能点的冷却时间把对方给灭了。
大明焦躁地不停抓头发,嘴里碎碎念着:“居然没秒到!不应该啊,老大这种失误怎么会有?”
苏盏心揪成了一团。
游戏进行到四十五分钟。
hank下路失守,被pot带队给团灭,直接秒了家里的防御塔。
在界面灰掉的那一瞬间,全场爆发出一阵尖叫,大明握拳怒吼:“卧槽!!!!!赢了!!!老大赢了!!!!!!!”
苏盏终于长舒一口气,看向大明。
大明眼眶红了,然后抱着头哭了起来,这场胜利了,他们真的等的太久了……
大明又掩面痛苦起来,如果此时此刻,他站在台上,该有多好……
苏盏懂他的心情,抚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场比赛不光是打的人心累,就连看得人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徐嘉衍把耳塞摘了,丢到桌上,虽然赢了,可他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台下的粉丝沸腾了。
尖叫,怒吼,狂欢,热泪盈眶。
不身在其中,你们无法体会,梦想跟现实交织,那一刻,所有人的激情都被点燃了!
有粉丝先哭了。
然后解说TY都哽咽了,“这场胜利期盼太久,当他真正降临时,我忽然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谢谢pot队长,谢谢TED,也谢谢union战队,带给我们一场如此精彩的比赛。也许有粉丝不知道,因为CPL联赛很早就停办了,这是中国战队第一次在CPL联赛上拿到冠军,同时,也祝贺我们pot队长,第一位中国电竞圈大满贯得主……”
说到后面,粉丝哭成一片。
苏盏站在后台静静望着画面里那一张张激动、通红的脸,全是泪水,全是汗水。
舞台上,队员在握手,解说走到pot身边,说:“我跟pot私下里也是好朋友,他跟我说过很多次,让我台上不要采访他,因为他只专注于比赛,今天,比完了,我冒着被他拉黑的风险,决定帮你们采访一次。”
“说点什么吧,也许是你最后一次了。”
TY这句话让粉丝哭得更加厉害了。
pot好像没什么情绪,他赢比赛,连粉丝都比他激动,那张脸上冷淡如初,他看了TY一眼,接过话筒。
“感谢两个人,一个是t.o,另一个是……你。”
TY帮他解释,“一个是感谢t.o另一个是感谢粉丝对吧?”
pot笑笑,不说话。
没关系,她懂就行。
粉丝大燥,扯着嗓子喊:“我们永远爱你!!!”
大明捅了捅身边的苏盏说,“以前觉得TY挺聪明一小伙,我现在觉得丫就是一傻逼,粉丝能用你么?”
苏盏问:“粉丝用什么?”
大明理所当然地表情:“你们啊。”随即凑在她耳边说,“老大在跟你变相表白诶,我他妈少女心要爆炸了是怎么回事?”
“……”
屏幕上他的格外意气风发,五官好看的令人发指,摄像师拉近景的时候,能看清他微微蜷着的睫毛,桃花眼就更明显了,比一般小鲜肉都要上镜。
接下去是颁奖仪式。
ted战队五人站上领奖台的那一刹那,台下又沸腾了,这一刻,真是等太久太久了……
苏盏就静静望着屏幕,视线全在他一个人身上。
看他弯腰低头套上奖牌,看他平时淡漠的脸上,在五星红旗升起,国歌奏响的一刹那,微微有了动容,冷峻的眼神多了一些光。
最令人振奋的,
大概就是全场跟着唱起了国歌,铿锵有力,所有人眼含热泪。
关于电竞的一个梦。
终于在今天,在此时此刻,被一个名叫pot的男人,圆满了。
而我何其有幸,见证了你荣耀的一生。
我不遗憾。
真的。
请你也别遗憾。
……
回程两天后,TED战队忙着接各种商演,苏盏仍旧见不到徐嘉衍。
唯一能见的,是他那枚分量极其重的金牌。
那天比完赛,徐嘉衍回到后台,第一时间把金牌从脖子上摘下来,然后挂上苏盏的脖子,他说:“送你。”
队员们纷纷面面相觑,感动的涕泗横流,发现老大浪漫起来还真是令人望尘莫及啊,又是表白又是送金牌的!!
当天晚上,pot在公众平台上宣布退役,又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比当年t.o退役还热闹,各大电子竞技俱乐部和各路大神纷纷争相转发。
沈星洲帮他定了酒店,举办退役酒会。
pot是拒绝的,看小孩们一个个期盼又激动的眼神,他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还好,沈星洲请的人并不是很多,也算是给他们放松了。
酒会放在TED某个商业结束的晚上。
苏盏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房间里光线昏暗。
选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穿这身,第一次见他那身,白色的一字领底衫,包臀的黑色半身裙,露出精致秀气的锁骨和香肩,贴身的设计衬的她胸前的弧度也十分饱满跟圆润,裙子又恰好衬得她腰细臀翘腿长,美丽不失大方,好身段尽显。
皮肤本就白,穿这身特别好看,她把头发散下来,闲闲地披在身后,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就出门了。
苏盏到时,所有人差不多都齐了,盛千薇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打量了她一身,在她耳边说:“你这一身好美。”
苏盏笑的时候,看见门口走进一帮男生,他们有说有笑,推推搡搡,脸上扬着笑,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眼就看见那个最高最懒散的。
他还是那副样子,懒洋洋地,大家都喜欢围着他。
两人在三天前吵了一架,至今还在冷战中,算了算,这三天,两人打了照面也是一句话不说,谁也不肯低头。
那天,苏盏前脚到家,他后脚回到家,过后不久就是徐茂来了,指着苏盏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
“你个臭婊丨子,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老子关了十五天!老子赌钱输了关你麻痹的事儿,你个臭三丨八。”后脚小婶就冲进来拉她儿子,还一边佯装不好意思地跟他们俩道歉说,“我儿子不懂事儿,苏小姐你别见怪。”
徐嘉衍直接把苏盏拉到自己身后,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小婶,直接说:“滚出去。”
徐茂怒了,“徐嘉衍,你怎么跟我妈说话的,你还有没有点礼貌跟教养了?!我妈是你长辈你让她滚出去?!我他妈就告诉你,就你这傻逼样,难怪人给你戴绿帽子啊?!”
小婶到底还是有点忌惮苏盏,强行拽着儿子出去,“行了,你给我回家。”随后又跟苏盏道歉,“不好意思,苏小姐,我这儿子喝醉了就是满口胡话,你千万别见怪。”
徐茂:“妈!她让人把我多关了十天!!!十天!!你想过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居然还帮着她说话!?!”
小婶拖着他要走,到底及不过徐茂的力气。
这事儿说来说去还得怪她自己,要不是今天嘴碎在跟大嫂说这事儿,也不会让徐茂听了去,徐茂这人要是知道谁在背地里搞他,分分钟憋不住要冲上去跟人干架,别说还是被一女人给弄的。
当下他就从家里冲出来要找苏盏算账。
徐茂冷笑,指了指苏盏,冲徐嘉衍说:“你知道她有个相好吗?她动动嘴皮子,人就能把我多关了十天!她那相好可厉害了,叫什么陆总是吧?皇城根脚下大户人家啊!听说是为了给你出气是吧?非得要我妈给你上门道歉才肯放我出去?你说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苏盏浑身都在发抖。
最后还是小婶给了她儿子一巴掌,把人给拖走了。
两人都还站在原地,门也没人关,风从外面涌进来,仿佛一腔平静无波的湖水忽然被投下一颗巨石,掀起了一阵巨澜,如狂风骤雨般卷过。
她想过要怎么结束,可没想过要以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
苏盏试图去拉徐嘉衍的手,被他躲过,苏盏盯着他的手,一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
他缓缓抬起头看她,那双平时好看到让人发麻的眼睛,此刻没有任何情绪,让人一眼探不到底。
“陆烨明吗?”
苏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说我跟他没什么的。
但想想,解释什么呢?反正都要结束了,不如就以这种方式结束吧。
她没说话。
徐嘉衍其实心里是清楚的。
苏盏多爱他,陆烨明的事情肯定是个误会。
为了帮他出气去找另一个男人。
这种行为多少还是有点伤了他的自尊心,更何况像他那么高傲的人,连低头都要想想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做法呢?
于是他晾了她三天。
……
苏盏跟盛千薇还有TED战队和沈星洲等人坐主桌。
苏盏今晚特别美,特别来者不拒,谁敬她酒,她都喝,而且是干完的那种,她酒量好所有人都知道,但也不是这么个喝法。
徐嘉衍脱了外套,靠在椅子上,捏着根烟,在远远打量她。
她喝得特别干脆,像是在特意买醉。
她喝酒容易上脸,小脸颊红红的,看上去特别诱人。
觥筹交错。
沈星洲拿起酒杯,扔了个重磅□□,“光世的同志们举举杯子。”
大家还疑惑呢——
迟疑地端起杯子。
沈星洲握着酒杯,用食指指了指苏盏:“这小姑娘辞职了,咱们敬敬她。”
徐嘉衍原本捏着跟烟卷在玩,听到这话,抬头去看苏盏,眼神笔直地盯着她。
这个消息苏盏谁也没说,连盛千薇都没说,知道的只有沈星洲,她前不久才打的辞职报告,手续还没办。
众人都哗然。
纷纷问:“为什么呀?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盛千薇眼睛都红了,一直掐她腰,“你为什么要辞职呀?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下了死手,苏盏被她掐直泛疼,忙求饶:“腰要被你掐断了,辞职还有什么理由啊,不想做了呗。”
盛千薇不放过她,还在不依不饶地问,苏盏敌不过,只能找了个借口逃去洗手间。
这一层今晚被沈星洲包了,空空旷旷的几乎没人。
苏盏上完厕所出来,就看见徐嘉衍靠着洗手池的琉璃台在抽烟,镜子里倒映着他冷硬的侧脸。
他身上的每一寸都很好,不多不少,每一根线条,好像都是上帝一刀一刀削出来的完美工艺品,洗手池被她整的烟雾缭绕。
苏盏不懂声色地走过去,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徐嘉衍把烟按灭在一边的台子上,拉住她的手。
“苏盏。”他叫她。
苏盏穿着十厘米高跟鞋,人停下来,却没看他。
是不敢看他。
一点儿都不敢。
怕一看他那张脸,眼泪就流下来。
他低头,“我错了。”
他输了,迫于内心的惶恐,他率先低了头。
那一刻,
苏盏终于明白了大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跟美组委低头,我宁愿永远禁赛。
——我决不允许,他跟任何一个人低头。
下一秒,徐嘉衍将她拉进怀里,近乎低语:“辞职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盏始终没开口。
他又说:“也好,那就在家吧,我养你。”
苏盏再也听不下去,再也不想跟他说下去,“徐嘉衍,我明天飞新加坡。”
他一愣,随即接着说:“一起去吧,我有漫长假期。”
“不是,我是说,可能不回来了,也可能会回来,不一定的。”
他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要分手吗?”
“嗯。”她哽咽。
“因为我冷落了你三天?”
直到,那刻,他还是不相信,觉得她在耍小性子,却没想过,人家是真的要离开他。
“不是,早就决定了。房子我已经退了,辞职手续还没办,我让沈总帮我办了,还有你的金牌,我已经给你放回那个格子里了,你房子的指纹我也删了,至于那套西装,你要喜欢就留着,不喜欢——扔了也行。”
原来他离开的这三天,她做了这么多事。
“苏盏别耍性子了,你明天要离开了,现在才说分手?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同意?”他把她圈在洗手台的中间,顿了顿,眼神渐渐有了怒意,连呼吸都重了,他觉得这很荒唐,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发丝轻轻扬起。
苏盏微抬下巴,漠然的看着他,说:“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这问题很难解决吗?”
徐嘉衍似乎觉得好笑,垂眸看她,“不爱?你现在告诉我不爱?”
“是——”
音只发了一半,嘴唇被人吻住。
徐嘉衍把她抵在洗手台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这边压,低头吻她,从没这么用力吻过她,他几乎是啃咬着她的唇,直接撬开她的唇,舌头滑进去,霸道的直抵她的喉,似乎在证明什么。
下一秒,又转移阵地,来到她的眼睛,鼻子,耳朵,颈项……
每一下,都引起她的轻颤。
他红着眼,连声音都变了样,“不爱?”
“……”
“这就是你说的不爱?”
苏盏仰着头,淡淡地说:“人都有欲望,只有欲望算爱吗?”
他忽然停了下来,把她从怀里拉出来,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分手不行,别的我都答应。”
“除了分手,没有别的。”
她整个人透着冷漠,跟刚刚情|潮上身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彻底松开她,咬着上下唇,松开,又咬,最后,他似乎在某一个时刻,找回了声音和情绪,
“分手了,我就不会再回头,你确定吗?”
苏盏点头,“嗯。”
他是个很快能收拾情绪的人。
他往后退了一步,慢慢点头:“那就如你所愿。”
徐嘉衍转身离开。
她望着他离去的修长背影,背脊挺拔如青松,依旧骄傲。
心里那根紧绷的线终于断了,她痛苦的掩面。
很好啊。
就该这样,这才是你啊。
就不应该是低头。
不要跟任何低头。
包括我。
……
苏盏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通知。
就像她回来的时候一样,也不曾告诉过谁。
邻座是个三十岁左右新加坡女人,带着个小萝莉。
小萝莉扎着羊角辫,小嘴一路不停歇,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想家远哥哥了。”
苏盏听岔了,以为是她心里的那个名字,转过去看她们一眼。
小萝莉又说:“妈妈,我长大要跟家远哥哥结婚。”
妈妈戳她脑袋,笑说:“你知道什么是结婚吗?”
小萝莉说:“我知道的,结婚就是要找一个爱的人,然后在一起过家家。”
“那你爱家远哥哥吗?”
小萝莉反问:“怎么确定爱不爱呢?”
这话问得天真又俏皮,一旁的女人大约注意到了苏盏的目光,冲她温和一笑,解释说:“小孩比较闹。”
苏盏笑说:“很可爱。”
小萝莉指着她,稚嫩的童音清脆又响亮:“姐姐,你有爱的人吗?”
苏盏愣了愣。
妈妈大概意识到尴尬,戳戳小萝莉,“这不礼貌。”
许久,苏盏低下头,笑了:“有啊。”
我有所爱人,
隔在远远乡。
请保佑他安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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