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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远浩瀚的星空, 漫天的星斗, 夜幕沉重地压下来。
惨白的月色下, 徐嘉衍修长的身影倚着车门, 背脊微微曲着, 指尖夹着一支烟, 抽了一半, 烟雾袅袅,在他落脚的周围,数不尽的烟头。
他似乎等很久了。
苏盏看到他的一瞬间, 神色平淡,揉着脖子的手停下来,隔着淡薄的夜色, 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
他看向她的眼里, 深沉冷峻,眼梢带着一丝儿难以察觉的痞气, 很容易勾起往事。
她看向他的眼里, 淡漠冷静, 湛黑的双眼透着一丝儿俏皮, 瞧得对面的人目光更深沉, 更冷峻。
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半晌, 苏盏率先移开目光,按下手中的车钥匙,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奥迪亮了亮, 迈步走过去, 人钻进驾驶座的时候,使劲揉了一把脸,看了眼后视镜,启动车子离开。
寂静的深夜,长街稀稀落落几乎无人。
苏盏驾着车,有条不紊地行驶在寂静蜿蜒的街道上,后视镜里,一直有辆车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瞥一眼,右脚慢慢往下压,她提速。
他也提速,却始终保持着刚刚的车距。
她减速,他也缓下来。
两人就在这狭窄的街道上展开了马拉松式的追逐——
直到,快行驶到苏盏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往右打了一圈方向盘,车子驶入一个林荫道,两旁种着几棵参天的棕榈树,车子就停在其中一棵棕榈树下,叶子挂在车顶上。
苏盏踩下刹车,降下车窗,取了一支烟点燃。
她等了一会儿,后视镜里一片宁静,她从车上下来,隐约能瞧见,一束车前灯定定地打在对面的灌木丛里,静止不动的。
他没弯进来。
似乎在等什么。
苏盏弯着嘴角笑了下,没在意,靠着车门又点了一支烟。
又等了一会儿,苏盏的手机响了。
她弯腰从窗户探进去,翻出包里的手机,重新靠回车门上,接起:
“陆总。”
伴随着这一声,拐角处忽然有人发动了引擎声,罩在灌木丛林里的车前灯忽然有了变化,下一秒,黑色的车头出现在路口,她循着声望过去,黑夜里,车灯犹为刺眼,明晃晃地刺着她的眼睛。
油门一踩到底,车瞬间在她身边停下来。
在苏盏还没听清电话里的陆烨明在说什么时,她就听见“啪——”一声,关了车门,人已经来到她身边,是她最想看到的模样。
衬衫西裤,禁欲十足。
黑夜将他罩得严实,岁月并没有遮掩他的眉眼,依旧帅的令人发指。
苏盏仰头看他,他的表情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如雅江那面冷漠,不如公司那面隐忍,不如车里那面嘲讽。
多了些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看清。
徐嘉衍直接夺过她的手机丢回车里,将她抵上车门,俯身吻住她……
手机被丢在驾驶座上,听筒里全是陆烨明的“喂喂喂——”,响彻在寂静的夜里。
大概他嫌烦,一边亲她一边把手机拿出来,不耐烦的按掉。
苏盏怔了一瞬。
下一秒,指尖夹着的烟,掉地上了——
烟头星火明灭,最后化成一缕灰烬,被夜风吹起,飘向四方。
多久了?
嗯?
时间过了多久了——
三年零一百二十五天了。
一千二百三十九天。
两万九千七百三十六个小时。
苏盏贴着车门,一动不动。
徐嘉衍先是含着她的唇轻缓地亲了几下,苏盏推他,力小甚微,被他牢牢按在车门上。
她气急,又用手抵上他的胸膛——
被他抓起,反剪到身后,又重重将她抵上去,低头在她唇上更用力地吮吸。
每一下,都比以前都用力,更有力,仿佛要将她拆进去,唇舌激荡在她口中,苏盏还是不回应,静静凝望着他。
两人贴得极近,鼻尖互相磨蹭,那两双湛黑又充满怒火的眼睛,都在灼烧着彼此。
谁都不愿意服输。
谁都不愿意低头。
风忽然大了起来,连月光都变得摇曳,似乎在为他们呐喊。
风在两人身侧吹。
苏盏的短发被吹的一根根立了起来,凌乱不堪。
徐嘉衍抬起一只手,从她头顶顺下去,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头发规整的压下去。
他这人霸道,各方面都霸道,性格又极差,在任何事情上都喜欢掌握绝对的主控权,连接吻这种小事,他喜欢睁着眼睛,掌控对方的情绪。
苏盏不回应。
徐嘉衍更加用力去亲她,低头去亲她的脖子和耳根,故意磨她,在她耳边吹气儿,他在逼她——
苏盏心尖一颤,连睫毛都颤了。
他很快察觉,贴上她的耳朵,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嗓音低哑一如从前,诱哄道:
“服个软,你跟我服个软……”
苏盏僵着身子不说话,她缓缓闭上眼。
“不。”
“那你哄哄我。”徐嘉衍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不。”
谁都不愿意低头。
唇上的温热离开,两人拉开距离,他眼神里未名的情绪,似乎要将她吞没,先是一阵沉默,渐渐地,他眼里蕴了些怒气:“苏盏,感情在你眼里是儿戏吗?”
风停了,树木不再晃,光影不再摇曳,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变得更为清晰,仿佛从时光那头传过来。
“还是你真拿我报复我父亲?”
苏盏猛地转回头看他,那双眼里都是震惊和疑惑。
徐嘉衍嘲讽地弯了下嘴角,“被我说中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老实作答,“你走后半年。”
她仿佛抓住了什么,“所以那天是你,对不对?”
徐嘉衍平静地看着她,“有关系么?”
风又渐渐狂躁起来,配合着周遭的树木,张牙舞爪,将她的话语全部打碎。
想起苏菡,苏盏的表情总是痛苦的,喃喃地说:“你不知道,小菡她看上去什么都不愿意说,但她其实很好哄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只要哄她两句,买件裙子给她,她都能高兴上半天。当初她求我留在本地上大学,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自私地选择了最好的清大,去了北浔,一隔就是一千多公里。我从北浔带了几件小裙子给她,哄了她两句,虽然她面上不说,但我知道她也没生我的气了,她还跟别人说,她很爱我。”
她痛苦难抑。
他更甚,他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悲伤,怕带动她的情绪。
她好像陷入了回忆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小菡了,那张脸又变得清晰起来,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她出事那几天,我爸给我打过电话,让我早点请假回家一趟,他觉得小菡不对劲。我想着,等我比完ACM的比赛,再回去,总差不了那么几天吧。结果,就在我比完赛的当天,班主任说我家里出事儿了,我定了最快的机票往回赶,我连行李都没有整理,直接从学校赶去机场,我已经很快很快了,赶到医院的时候,小菡已经被盖上白布了,你见过吗?最亲的人趟在那里,浑身冰冷,脸色惨白。”
“我不是故意接近你的,我并不知道你父亲是他。我确实是从视频上开始喜欢你。”
说这话的时候,狂风大作,吹乱了她的短发,挡住了半张脸,徐嘉衍伸手将她拨开,一只手将她头发撩到耳后,握着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拉,低头怜爱地吻她的头顶,低声说:“我知道。”
风雨来袭,倾盆大雨从头顶上浇下来。
一瞬间,浇湿了两人的头发,徐嘉衍将她搂进怀里,手挡在她的头顶上,“下雨了,先上车。”
徐嘉衍拉着她往自己的车里走,苏盏没动,他回头看她,如注的雨幕中,小姑娘神情如常地说,
“你也上楼吧,你身上都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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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段男主番外
苏盏的事,是徐茂告诉他的,她走了半年后。
盛夏的某一天,小婶跟大婶在碎嘴的时候,被徐茂听见了这事儿,徐茂那阵想跟他借钱,就拿这事儿跟他交换,他给徐嘉衍打电话,说:“哥,你借我点钱,我告诉你个大秘密。”
那半年应该是他最颓废的半年,徐茂的电话他压根都不想理,直接冷淡一句:“没兴趣。”就挂了。
结果徐茂发了短信过来,“哥,是跟你那小女友有关的,我上你家去说。”
徐茂很快就来了。
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了。
然后他去找了徐国璋,当天晚上父子俩大吵一架,差点儿动手,小婶从隔壁冲进来劝可压根没人听她的,俩父子剑拔弩张,气势汹汹,徐国璋彻底被激怒,随后拎了一张四方木板凳往他身上砸,他没躲,背上结实挨了一记,凳脚狠狠磕在他的腰上,一阵钻心的疼,冷汗直冒。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跟我动手?!”
他浑身僵硬,徐国璋那一下下了点力道,而他脊椎本就不好,疼得他腰都直不起来,可他没吭一声,咬着牙颤着声说:“那是一条命,一个家,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她?”
徐国璋说:“她根本就是故意接近你!能有什么感情?!”
虽然徐国璋那么说,可徐嘉衍根本就不信,有没有感情他能感觉到,不存在所谓的报复,可他那时确实有点气她。后背疼的不行,徐嘉衍只能佝下腰,身上全是汗水,手搓在膝盖上,抬头看徐国璋,“爸,你给人道个歉,认个错。”
徐国璋当时就僵硬了。
自从他选了电竞后,这声“爸”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
如今再听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场面。
徐国璋忽然一下心就凉了,声音竟然缓了下去,“没用的,人都已经没了……”
最后是徐嘉衍的奶奶拄着拐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惊慌的小婶。
徐奶奶是个相当有风骨的人,银发如丝,和蔼慈祥。年轻时候是个女兵,退役后分配到政|府工作,混了几十年官场待人处事自有一套,为人确实清廉,徐爷爷早年患病去世早,徐奶奶退休之后身体一度不好,就跟着徐嘉衍搬到了北浔市一郊区小院里疗养。
那小院前头就是个寺庙,徐奶奶退休之后就吃斋念佛诵经,已经三十余年。
原本这事儿家里人都瞒着,不敢让她知道,怕被她知道给背过气儿去,今儿个小婶真是没了办法,这父子俩都犟得跟头牛似的,要磕的头破血流,谁劝都没用。
她只得巴巴跑去找徐奶奶了。
结果徐奶奶一进来就把徐国璋拎起来狠狠打了一通,又忙去扶孙子,心疼地查看他的伤势,“嘉衍,奶奶看看,伤到哪儿了?”
因为徐嘉衍母亲死的早,这孙子算是她从小拉扯到大,她自己一手带的,也十分清楚这孙子的性格,清风傲骨,跟她当年一模一样。当初他说不读书要打游戏的时候,虽然她不支持,但也没这些亲戚反对的这么激烈,还帮着劝徐国璋,儿子大了,有些路得靠孩子自己走,不能事事都牵绊他。
徐国璋别人的话不听,老母亲的话可不敢不听,后来也就没管他。
那天晚上,徐奶奶带着他回了小院,请了老医生给他看伤,那次伤的挺重,半个月下不了床。徐奶奶急的又要去找徐国璋拼命,被徐嘉衍拦住了。
于是,他在小院住了半个月。
小院环境清幽,竹林禅院,檀香萦绕。
徐奶奶话不多,每天念佛诵经,只到吃饭的时候,才让人过来喊他。
饭菜都是很简单的素食,徐奶奶怕他吃不惯,特意让人多做了几个,“住几天你就回去吧,生病得吃点肉才能把身体补回去。”
第三天,徐奶奶带徐嘉衍去前头的寺庙上香。
她取了三支,递给他三支,用柴火点燃,用手扇着熄灭,剩下冒烟的火头,对着大殿前的几个佛祖菩萨拜了拜。
“今天是燃灯佛祖的生日,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对着他许。”
说实话,他从不信这些。
“没什么愿望。”
也不知该许什么愿望。
徐奶奶那方已经跪下去了,虔诚地跪拜,嘴里在默念。
等徐奶奶起来,再看他一眼,“真没有吗?”
定光大殿前,徐嘉衍举着三根檀香,问他奶奶,“灵吗?”
徐奶奶说:“心诚则灵。”
男人学着刚刚奶奶的样子,跪下去,将檀香竖在身前,虔诚地磕了三下。
燃灯佛祖。
请保佑她平安。
然后,
让她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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