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静着实蔫吧了一阵子, 即使是兔肉也无法令她提起任何兴致。
杜家燕一通数落, 以后吃饭的时候再不回来, 就饿着, 甭想有人再去叫你。
和万萍的关系一落千丈, 再没说过话。
万静的性格已经形成, 要改变她, 谈何容易。
倒是万敏很争气,捧回了作文比赛的二等奖,全校只有她一人获奖, 作文被抄在黑板报上,大大风光了一番。
凡是见到杜家燕的都说她养了个好女儿,将来一定上大学。
杜家燕自豪地很, 越发地偏向万敏, 每日早晨煮了鸡蛋给她吃,粥也是米最多的那碗给她喝。
万萍琢磨着, 既然能拿到二等奖, 只要多多努力, 市里的比赛是不是也能拿上名次, 她的到来势必会改变万萍的人生, 那么万敏, 也该走出一条更辉煌的道路。
万萍开始有意无意地跟万敏讨论书中的人物,引发她对所看书籍更深入的想法,让她每看完一本书就写一份读书笔记, 记录心中所想。
万敏很喜欢这种方式, 对书中的内容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天气渐渐转凉,进入了秋季。
玉米棒子有了雏形,正是灌粒的时候,好天气十分重要。
一连十几天都是无风无云,杜家燕说老天爷开眼,今年能有个好收成。她闲来无事便坐在地头上,看日渐饱满的玉米棒子,欣喜落满脸上。
这个时候也是农家难得空闲的时候,万萍做好家务,喂好鸡、猪,拿了一团毛线,坐在院中的香椿树下,织起毛衣。
原主是会针织的,只是做不好,也没耐性,在她拆掉旧毛衣,准备重新织的时候,杜家燕着实惊讶了一回,暗暗念叨大妮总算是不用再操心了,要是二妮也能这般就是祖上烧高香了。
万萍年轻的时候是做活的好手,女儿的玩具都是她做的,针织的娃娃,缝纫机缝就的玩偶,市场上买不到,独一份。
万萍带着对女儿的思念,细细织着毛衣。家里只有她一人,十分清净,万萍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嘴角挂着笑。
“嘿,万萍。”
仿佛幻听,万萍抬起头来,乔庆杰站在大门口,穿深蓝条纹的T恤,袖子挽起老高,下身穿背带的塑胶皮裤,裤子上沾着泥巴,有的干了,有些还是湿的,湿泥巴里夹着细小的水草。他手里拎着一只铁桶,几步走了过来,“去找个盆。”
万萍放下毛衣,拿出洗衣服的铁盆,放平。
乔庆杰拎起铁桶,一股脑全倒了进去,只见泥鳅、小鱼、小虾在盆里翻腾。
“还有这个。”乔庆杰又从后腰上拿下一大截莲藕,莲藕有小臂长,简单的冲洗过,藕节处还有残留的泥污。
万萍很吃惊,“你哪里弄来的?”
“河里捞的,藕是跟人家要的。”
说起来乔家堡和万家村也算是“鱼米之乡”,村里有水田,可种水稻,也有种莲藕,养鱼虾的。
农闲时节,男人们约了好友,下河捞鱼。先挑选好一处,用泥巴围成圈,再把圈里的水舀净,会剩下小鱼小虾,其中最多的当属泥鳅。
万国梁长期不在家,即使回来也顾不上捉鱼捉虾,因此家里吃的甚少。
乔庆杰年轻,正是精力用不完的时候,经常和几个朋友约了打兔子,捉鱼虾。
起先他不敢送,因为万萍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他怕送了给扔出来,惹人笑话。
如今万萍对他没了那份厌烦,他也乐意捉些活物给她吃,正赶上人家挖莲藕,他便舔着脸硬要了一根来。
万萍很是感激,说了道谢的话,又跑进屋里给他倒水,乔庆杰受宠若惊,心里边欢喜的要命,这一趟真的没白来。
万萍笑着看他咕咚咚一口喝干,又担忧起来,“你就这样进来,村里人没为难你吧?”
“谁敢!”乔庆杰的横劲说起来就起来,“我不撕了他!”
万萍格格地笑,大有母亲看着撒泼耍横的孩子的劲头,目光有些怜爱。
乔庆杰年纪虽轻,很会看人,“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今年21了,比你大两岁呢。”
万萍心里一禀,收敛了笑意,不管她的灵魂是怎样的,她的外表只是个19岁的小姑娘,“我知道了,谢谢你,快些走吧,让人看到不好。”
“嗯,你……”乔庆杰看到她放在小板凳上的毛衣,“你会织毛衣啊?”
“会。”万萍笑眯眯的,故意不说要送他的话。
乔庆杰支吾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来,悻悻然走了。
万萍把盆搬到东屋,继续织毛衣。眼前晃动着乔庆杰那希冀的眼神,噗嗤笑了起来,当年她谈恋爱的时候,毛衣帽子手套送了个遍,丈夫和女儿的毛衣从来没买过,都是她亲手织的。
年纪渐大,眼神不好了,丈夫心疼她,才不让她织了。
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烫的她一个激灵。
怎么好端端又想起来了呢,想一回伤心一回,再也不想,就这样囫囵过日子也好。
…………
那盆鱼虾自然引起一阵风波,杜家燕还在地头上坐着,便有好事者来告诉她乔庆杰去她家送鱼虾的事。
杜家燕险些跌落地头,铁青着脸一路小跑回了家。
那人看着杜家燕的背影,冷笑连连,养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儿就是祸害。
万萍正在烧火煮饭,红薯粉和上一点儿白面,烙成饼,再煮一锅玉米糊糊,配上咸菜,就是一顿晚饭。
杜家燕看到万萍忙活的身影,心中的火气熄下去几分。我女儿贤惠又漂亮,有小伙子惦记很正常,要真没有小伙子上前巴结才不正常呢。
不过,就想靠着一盆鱼虾娶她女儿,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将来是要嫁到大户人家的。
杜家燕先笑了笑,在院子里四处巡梭,没看到鱼虾,目光在东屋的门上一溜,便明白过来,她佯装不知,问:“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万萍闻弦声而知雅意,捋了下额上的碎发,“乔庆杰送来一些鱼虾,还有一截莲藕。”
“你收了?”
“收了,人家一片心意。”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东西呢?”
“都放东屋了。”
杜家燕转身进了东屋,打开门,洗衣服的铁盆就放在门口,盆里的鱼虾乱蹦,估摸着有两三斤,大盆旁边放着一大根莲藕。
杜家燕撇撇嘴,算这小子会办事。
她们住的屋子坐南朝北,和东屋之间隔着一个近两米的通道,灶台就砌在这个通道里,天热的时候便在这里烧饭,冷了就搬到屋里。
万萍趁着烙饼的空档,歪头扫了下杜家燕,杜家燕的头整个进入房间里,看不见表情。
万萍耸耸肩,做好了迎接一场痛骂的准备。
出人意料的是,杜家燕的情绪很平静,语气称得上淡漠,“以后他送什么东西都照收,但是不能跟他有任何接触,你将来的婆家一定要经过我的挑选,听到没有?”
万萍淡淡应了一声,原主的婚事确实是杜家燕挑的,挑来挑去挑中那么个东西。
因想着怎么才能自己做主,晚饭吃的不多,杜家燕惦记着鱼虾,也没吃多少。
万静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吃得特别多,吃完,一抹嘴,“妈,你藏着那些鱼虾啥时候吃啊?别又跟上次吃兔肉似得,撇下我,我可不出门了。”乔庆杰送鱼虾的事她早就听了个明白。
万敏撇撇嘴,小声嘀咕,“就知道吃。”
“老三,你又皮痒了是吧。”
万敏瞪她一眼,“我写作业去了。”
杜家燕收拾好碗筷,让万静去洗碗,除了万敏,三人轮流洗碗,一人一天。
万萍继续织毛衣,杜家燕也拿了针线活做,“三妮去市里比赛的名次下来了吗?”
“还没,说是就这几天了。”
“三妮是个有出息的,等你出嫁,多要点彩礼,给三妮凑学费。”
万萍的手顿了下,自古便是姊妹的彩礼贴补家里。过门后,婆家因多要的彩礼给你脸色看,分家的时候债务全部拨拉给你。娘家当你是泼出去的水,只认彩礼不认人,只有儿子是自家的。
好在家里没有儿子,就算杜家燕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办法施展。
万家村里尚且允许女孩子读书,乔家堡里女孩子只得读到小学,会识的几个字,便要辍学,留在家里帮忙干活做家务。
那乔善善是读过初中的,父亲是乔家堡的书记,处处显得高人一等。原著中,乔善善嫁到了城里,许是性格使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幸福,只每年回家的时候,做一场表面风光的大戏。
杜家燕也是存了让女儿嫁到城里的心思的,可是她没有乔善善的书记爹有门路,只能挑一个在当时人人都艳羡的教书匠。
万萍扫了眼正在洗碗的万静,是杜家燕的独断专行,迫使万静步入了人生的深渊,那么她能改变这一切吗?
她不是救世主,只能量力而为。
于是,万萍说:“妈,我想自己选婆家……”
“不行!婚事怎么能让你做主,婚姻是大事。”
“既然是大事,就更应该让我自己做主,过的好与不好,我都认了,若是你挑的,我过的不好,会怨你一辈子。”万萍的目光坚定,透露着毋庸置疑。
杜家燕咬死不松口,“即使你怨我一辈子,也不能由着你把日子过坏了。”
“妈,我不会过坏的,只会越过越好,你替我做主,我才真的会把日子过坏。”
“不行!”
“那我就不嫁!”万萍把线团和毛衣针都抱在怀里,进了屋。
杜家燕顿了下,喊:“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你不嫁我就押着你上花轿,我是你妈,我还做不了你的主!”
万敏悄咪咪看了下万萍,朝她吐吐舌头,“妈是慈禧,独断专横。”
万萍呵呵笑起来,摸了摸万敏的头,“好好学习,将来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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