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杭杭低着头, 耳边是众人嬉闹的声音, 更近的是他的呼吸。
“选中同一颜色的话, 必须停留五秒钟, 不然可是要罚酒的啊——”
司仪一边说着, 一边指了指桌边早就摆好的酒杯。
其他几对情侣也有害羞型的, 但一听到要罚酒, 又都站直了身子,宁愿面对面对视,也不想被罚酒。
鹿杭杭当然也不想, 毕竟她现在离‘喝大’,也就只有一小步了。
“靠近点儿嘛,都不是第一天在一起吧?怎么还有人害羞呢?!”司仪拿着话筒, 在几对人面前来回走着。
“来, 女生都把手交给男生,男生拉近点儿——”
鹿杭杭红着小脸, 看他伸出手, 迟疑了一下, 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在司仪‘热心’的监督下, 鹿杭杭只能抬头和他对视, 眼睛尽量模糊焦点, 抿着双唇,手心开始出汗。
傅时弈手上轻轻用力,将她拉近一些, 感受到她从头到脚的紧张, 稍稍弯下身子。
两人的距离,又回到了那半厘米之差。
他的主动靠近,一时之间让鹿杭杭乱了心跳。
鹿杭杭眨了眼睛,刚想转头望向另一边,却听到他低声说:“还躲?”
“没躲……”
鹿杭杭舔了舔下唇,强装着淡定,扬着下巴抬头望着他的眼。
这份淡定也没坚持多久,视线偷偷向下移,最后落在他的下巴上。
原来,五秒钟这么久。
剩下的几轮,鹿杭杭都有意识的避开了第一直觉想要选择的那一边。
躲开了和他对视,躲不过罚酒。
傅时弈想要替她喝,但她不准。这是她今晚一直坚持的。
原因有二,一是不想他为了挡几杯酒,再去找代驾麻烦。二是因为他是来帮她的,她莫名有种私心,不想他听这些人的,就不让他喝!能怎样!
再说了,两个人总归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她已经喝了,只是喝多喝少的问题。
鹿杭杭不想被人说不够爽快,干脆喝了面前的两杯罚酒。
喝完之后,不论管巧晴怎么激她,她就是不玩第三个游戏了。一线牵,一听就不是什么‘好游戏’。
管巧晴猜她可能是喝多了,于是也没强求她。
鹿杭杭趁众人没注意,拉着傅时弈离开了顶层。
来到电梯口,鹿杭杭朝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看到他们早走,这才松了一口气。
鹿杭杭按下电梯按键,发觉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了,忍不住偏头去看他,只见他的视线正落在她的手上。
而她的手,正牵着他的……
“咳、咳!”鹿杭杭假装掩嘴轻咳,顺势松开手,挠了挠头,一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叮——】
电梯门开了,鹿杭杭低着头走进去,此时她脚下已经有点儿飘了。
进去之后,靠着扶手,刚要按一楼,突然听到一个女声。
“等、等一下!”
鹿杭杭强忍着胃里的难受,伸手挡住差点儿关上的电梯门。
电梯门重新打开,叶雯静扶着一个走路歪七扭八的男人过来。
叶雯静是鹿杭杭大学时的室友,人如其名,鹿杭杭就没见过比叶雯静还安静的女子。从不和人争吵嬉闹,如果不是年年拿奖学金,恐怕大家都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雯静?这是……”鹿杭杭眯着眼睛想看清这个醉汉是谁。
“杭杭……李舟阳他喝醉了。”叶雯静刚说完,李舟阳就抬起了头。
“他、他怎么喝这么多啊?”鹿杭杭赶忙站到傅时弈身旁,给他们留出空来,让他们进电梯。
按下一楼,鹿杭杭看看李舟阳,再看看自己,算了……她还是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电梯缓缓下降,鹿杭杭胃里一阵翻腾,按了按肚子,想着能忍一会儿是一会儿。
走出一楼大厅,鹿杭杭没再拒绝傅时弈的搀扶,她不想在上车前摔的太难看。
四人站在大厅门口,鹿杭杭正想说让他们注意安全呢,转身看到叶雯静楚楚可怜的眼神,不明白了。
“杭杭,我没开车……能坐你们的车吗?”
鹿杭杭靠在他身前,愣了愣,抬头问他:“可以吗?”
“可以。”
说完,傅时弈便脱掉了西装外套,整个将她包起来,拥着她的肩朝车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傅时弈回头看了后面的两人一眼,问道:“需要帮忙吗?”
叶雯静踉跄了一步,看看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的李舟阳,摇头说没关系。
鹿杭杭疑惑的嘀咕道:“雯静你真有劲儿……”
傅时弈低头看向怀里的她,只是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着没说话。
四人上车,鹿杭杭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后排的叶雯静:“你知道李舟阳住在哪里吗?”
坐在后排的叶雯静怔了一下,迟疑的说了一个地址。
鹿杭杭‘哦’了一声,这会儿她没时间去细想,因为她扣不上安全带!
抬头看着傅时弈,小声说道:“扣不上……”
还好他还没启动车子,只见他一个倾身,用了一秒钟就扣上了。
鹿杭杭绝不承认是自己喝醉了。
车子缓缓开上主路,鹿杭杭感觉头变得沉了,降下车窗,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突然,后面传来一声干呕声,紧接着就听到叶雯静说:“能靠边停车吗……他好像要吐了。”
话音刚落,车子已经停到了路边。
车子刚停稳,李舟阳就推开了车门,蹲在路边一顿吐。
原本鹿杭杭还能忍一会儿的,可是一听李舟阳吐了,她也忍不住了,捂着嘴解开安全带,下车跑到另一边也跟着吐了。
傅时弈拿着矿泉水让她漱口,眉头紧皱,七分心疼,三分自责。
再次回到车上,李舟阳也安静了不少。
鹿杭杭没注意到傅时弈的变化,吐过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特别困。
隐约听到叶雯静和她道别的声音,鹿杭杭也只是‘嗯’了一声,实在是抬不起眼皮了。
车子停到公寓门口,傅时弈没有着急叫醒她。
降下车窗,靠在座椅靠背上,侧头望着她,还是舍不得出声叫她。
突然看到她的唇瓣上下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靠近了些,只听她喃喃的说道:“是真的……”
“真的是男朋友……”
听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傅时弈不由得低头笑了。
忽然鹿杭杭动了动身子,肩上的外套掉在了一旁。
傅时弈怕她着凉,于是又拿起来重新帮她盖上。
谁知道,他刚一靠近,鹿杭杭就迷糊的睁开了眼睛。
一脸迷糊的看着面前的他,不自觉的舔了舔下唇,接着一句没过脑子的话,就这样问了出来。
“……你、你是要亲我吗?”
傅时弈愣住了,原本没有这个想法的。但是既然她问了,不如就——
“是。”
傅时弈轻声应着,没有起身,索性两只手撑在两边,又靠近了几分。
“不、不行——”鹿杭杭尽管头还是晕的,但这句话说得还是很坚定的。
傅时弈想到她会躲,但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坚定态度。
“为什么不行?”傅时弈不禁皱起了眉。
尽管鹿杭杭喝醉了,但她没忘记他是有‘男朋友’的!
解释不了为什么,鹿杭杭只想下车,伸手轻推着他的肩膀,磕绊的说:“……我要下车。”
她又想逃。
今晚的所有碰触,都很清楚。她对他是不抗拒的,甚至是有感觉的。
现在如果不搞清楚她抗拒的原因是什么,一旦今天过去,两人又会重新回到原点,或者更远。
傅时弈按住她的手,拉高了些轻压在椅背上,半个身子压下来,挡住了车内的灯光。
这是第一次,他对她不那么温柔。
鹿杭杭懵了,还没来及开口说话,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微凉的触感,刺激着鹿杭杭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车顶的灯光在他背后散开来,鹿杭杭愣在他怀里,大脑暂时停止了思考。
傅时弈撬.开她的贝.齿,径直闯.入,感受到她身体的过度紧绷,这才放慢动作,像往常那般温柔的找寻着她的丁香小.舌。
鹿杭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被他握住的手,不由得将他抓紧。
直到鹿杭杭挠他手心,傅时弈才抽.离开来,让她可以呼吸。
看她面颊绯.红,傅时弈这次下定决心不再给她任何闪躲的机会。
“现在亲过了,可以说了。”
鹿杭杭胸口上下起伏着,低头喘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能紧抿着唇,偏头望向另一边,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你有男朋友还……还可以随便亲别人……”鹿杭杭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哭腔。
原本鹿杭杭就头晕,再加上他刚才的亲吻,现在鹿杭杭只觉得血液都朝上走,然而眼泪止也止不住,噼里啪啦的像金豆子似的掉个没完。
她这一哭,急坏了傅时弈。他不知道,他会把她弄哭。
没来及问她,只能先起身,抽出几张纸巾,捧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边擦边哄。
哄了半天,鹿杭杭终于止住了哭声,只是红肿的眼睛还时不时的掉出几串眼泪。
“鹿杭杭,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有男朋友?”
鹿杭杭攥着纸巾,推开他再次递来纸巾的手,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我、我的初吻……是做第三者没的……”
在她看来,傅时弈是想狡辩!
酒精上头,加上他的态度,鹿杭杭没来由的生气。除了生气,更多的是难受。
她明明喜欢他,可是不能说,甚至亲一下,都很有负罪感。
鹿杭杭越想越难受,干脆也不躲了,坐在副驾驶座上,踢掉高跟鞋,抱着膝盖埋头就哭。
这是鹿杭杭第一次这么明确自己的内心。
这一晚,鹿杭杭是哭累了之后睡着的。
她不记得最后和他说了些什么,甚至不记得是怎样上的楼。
***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
鹿杭杭躺在床上,向往常那样朝左边翻了个身,将被子抱在怀里,右腿压在被子上,舒服的‘嗯’了一声。
被子上的味道,好香。很像他身上的那个味道。
鹿杭杭不禁愣了,她的被子上怎么会有傅时弈的味道?!
睁开眼,看着怀里的被子,鹿杭杭懵住了,她的被子什么时候变成浅灰色的了?
余光瞥到房间内的装饰,鹿杭杭猛地坐起身子,看着陌生的房间,瞬间清醒了。
这不是她的卧室!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鹿杭杭第一时间掀开被子检查自己身上的衣物是否完整。
很好,并不完整!!
走下床,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男士衬衫,鹿杭杭真是忍不住给自己竖个大拇指啊!
她为什么没有穿裤子?
拜托,都哪一年了,已经不流行下半.身衣服失踪了好吗!!
鹿杭杭在内心自我调侃完之后,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突然,鹿杭杭愣在原地。
看着衬衫上熟悉的袖扣,鹿杭杭才明白,原来是在他家,穿着他的衬衫。
等等——
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昨晚他们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
刚松掉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坐在床边,鹿杭杭自我开导着,最后决定不要提这件事。这也是一种逃避方式。
在卧室里找不到自己的衣服,鹿杭杭只好翻他的衣柜,随便套上一条他的睡裤,尽可能的把裤子提高,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卧室的门。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他正背身站在厨房里,满屋飘散着饭香。
鹿杭杭稍稍向前挪一两步,然后咳嗽了两声。
傅时弈闻声转过身来,看她穿着自己的衣服赤脚站在地板上,放下手里的汤勺,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不穿鞋?”
刚想去卧室给她拿拖鞋,却被她叫住了。
“不用了……”鹿杭杭很刻意的避开和他视线相接,“我的衣服放在哪里了?我想先回家了。”
“昨晚你吐了自己一身,洗了还没干。”
“那我的包呢?我回家换身衣服,晚点儿给你送过来——”
鹿杭杭这会儿强装着一.夜.激.情过后,并无兴致多留的模样,故意说着冷冰冰的话,只想赶紧回家。
傅时弈感觉到了。
但是现在,他不会再让她逃了,于是将计就计。
“昨晚的事,你想就这么算了?”
傅时弈一边说着,一边将脚上的拖鞋脱下,弯腰放到她脚边。
鹿杭杭心里咯噔一下,抿着唇说:“可、可不就这么算了,不然还能怎么……”
这话,越说越没底气。
“穿上拖鞋,跟着我。”傅时弈轻声说着,语气像是料到她不会说‘不’似的。
鹿杭杭只好穿上他的拖鞋,‘啪嗒啪嗒’的跟着他走进了厨房。
锅里炖着奶.白色的鲫鱼汤,屋里的香味就是这个!
傅时弈舀起一小勺鱼汤,吹过之后,递到她嘴边,轻声说:“尝尝。”
鹿杭杭很想说不要!但肚子不争气。想从他手里接过汤勺,却被他拒绝了。
在鹿杭杭还算‘乖巧’的喝过一口鱼汤之后,傅时弈决定先说另一件事。
“你的包落在酒店了,下午他们会送过来。”
鹿杭杭咽下鱼汤,皱眉说:“我可以过去拿,淼淼还在家,一天一夜见不到我,它会……”
傅时弈打断鹿杭杭的话,转身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说:“淼淼现在正在宠物店洗澡,下午三点去接。”
“你送淼淼去洗澡了?”鹿杭杭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想想又不对,疑惑的说:“不是、你不是说我的包落在酒店了吗?你怎么带淼淼去洗的澡啊?”
傅时弈放下汤勺,将火转小,牵着鹿杭杭走到家门口,推开门。
门一打开,鹿杭杭就看到自家的门正大敞着,屋内有几个装修师傅在忙。
就在鹿杭杭还处于懵神状态的时候,傅时弈站在她身旁,把昨晚发生的事说给她听。
***
昨晚,鹿杭杭在车里哭累了,迷糊的睡了过去。
傅时弈抱她上楼,在她家门口,看到焦急等待的吴伯。原来他们参加婚宴的时候,鹿杭杭家的水管爆了,住在楼下的吴伯发现天花板漏水,这才上楼来找鹿杭杭。
可那时鹿杭杭正参加派对,根本没听到手机响,吴伯以为她能很快回来,于是一直等她,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吴伯最后一次上楼来,想着如果鹿杭杭还没回来,他就要叫开锁公司了。
这次鹿杭杭回来了,不过喝得大醉,连包也没有,钥匙更是没有。
傅时弈只能先把她带回家,把她安排好,才从他家翻阳台进到鹿杭杭家开门。但是晚了这几个小时,地板已经被泡坏了,只能全部换新。
就在鹿杭杭睡觉的时间里,傅时弈和吴伯达成了共识。他叫来了清洁和装修,先把屋内的东西搬到阳台,然后请装修师傅按照吴伯的要求,将地板全部换新。
不过更换全屋地板,不是一个小工程。至少要二十天才能住人。
鹿杭杭听完,看着屋内的师傅已经开始拆地板了,脑子一片混乱,只能先问他:“淼淼没事吧?”
“淼淼很聪明,看到地板上有水,早早的就趴在了沙发上,不过……”傅时弈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鹿杭杭紧张的追问着。
傅时弈伸手将门关上,转过身才继续说道:“不过昨晚你一抱到淼淼,就吐了淼淼一身,我只能连夜送它去洗,还好有一家是二十四小时的。”
鹿杭杭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她可以想象到淼淼嫌弃的眼神了……
确定淼淼没事,鹿杭杭这才开始正视爆水管换地板的事。
“那个清洁和装修一共多少钱?我转.账给你。”鹿杭杭说着就想掏手机。
她忘了,她的手机也在包里。
“这个以后再说,”傅时弈说完就抬起双手撑在她身后的门板上,将她圈在怀里,勾着嘴角说:“现在,该谈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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