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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是出发了, 但模仿着何阅的行头出门, 熊小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何阅那么打扮, 路上的人最多就是多看他几眼。但比起看到他的脸以后对他留下的印象, 只看到帽子和口罩留下的印象明显要少多了。

　　可熊小时这么打扮, 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矮个子。

　　黑衣服。

　　戴着口罩和帽子。

　　行动鬼鬼祟祟。

　　尤其是在拥挤又闷热的公交车上, 一个女人在看到她以后, 直接警惕地把包抱进了怀里。

　　…………

　　进地铁站前，熊小时果断把口罩摘了下来。

　　她的脸又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把头发藏起来就行了。

　　外形条件差太多, 不能原样照搬，不然非常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

　　幸亏何阅不在，不然他可能已经笑破了肚皮了。

　　tat

　　……

　　9点28分。熊小时成功走进了玫瑰大酒店一楼厕所的某个隔间里。

　　进到玫瑰大酒店以后, 她没有直接拿着牌子进了玫瑰厅, 而是装作急着上厕所，匆匆路过了玫瑰厅门口。

　　站在门口的只有一个女性工作人员, 似乎是在负责给来宾分发海报册子。

　　但门口却还有一个类似地铁检票闸门的机器。

　　熊小时余光瞥到, 一个人把入场的身份挂牌往机器上一放, 机器嘀地亮了一下, 识别身份后才开闸允许他通行。

　　锁上隔间门, 熊小时把背包挂在卫生间隔间的衣架钩子上, 轻轻拿出身份挂牌。

　　为了不显得奇怪，她在被撕掉照片的空地方贴上了她的两寸照片，又重新去做了塑封。

　　如果只是大体看一眼, 这个身份牌没什么问题。

　　现在只能赌一把了。实在不行, 赶在她们就要发现端倪前，她赶紧离开就是了。这样大的一个酒店，全都是监控和探头，保安也在不停巡逻，总不至于遇到危机人身的情况。

　　……

　　玫瑰大酒店的一层也在举行婚宴，人来人往，声音很吵。熊小时挂好身份牌，打开钢笔监控，放松地从人群中走出去，走到玫瑰厅门口，排在三个人挂着挂牌的人后面。

　　轮到她，她神态自然地用身份牌扫了一下，闸门顺利打开。

　　这时，在她后面又排了两个人，工作人员看了看她挂在脖子上的挂牌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她的脸，接着就递给她了一份会议资料册。

　　熊小时拿着资料走进大厅，找了个椅子随便坐下，开始翻册子，看起来跟身边其他的人没有区别。

　　但事实上，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册子里到底写了什么，一个字都看不进脑子里。

　　说不紧张是假的。尤其是工作人员在看挂牌的时候，她脚尖紧绷得都快抽筋了，真的是一个不对就会转身跑掉。

　　就算现在没事了坐下来了，她还是觉得头有点晕。

　　估计是紧张过度，缺氧了。

　　tat

　　真没出息！

　　熊小时推了推眼镜。

　　每次看何阅，他都做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畅，连带着和他一起做事的熊小时也觉得这些很简单、觉得她自己做也可以。可当她真的自己做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如果是何阅，他现在肯定能翘着腿不动声色就把大厅里的情况收在眼里，还能顺便嘲笑她一顿。

　　不想输给他。

　　熊小时打起精神，集中精力开始看册子。

　　会议资料册是全彩A4的，开始几页都是’生命科技’的公司介绍，和熊小时在网上能查到的信息基本一致。比如长年致力于对疑难病症的研究，有卓越的XXXX成果，和多家知名研究所都有合作等等。

　　而后面，则开始大篇幅地介绍今天会议上会提到的各种治疗绝症的药物的研究进展。

　　熊小时文科出身，对上面大篇幅的专业术语和各种符号根本看不懂，里面提到的这个教授那个科研机构的她也全都没听说过，看下来最多的感受就：“哇，好厉害”。

　　所以，看到最后，她还是不明白这个会议的主题到底是什么。

　　先进医疗方式科普？

　　……

　　10点一到，玫瑰厅的大门准时关闭。

　　熊小时扫了扫四周，这个大厅里几乎每排都坐了人，差不多有一百多，来的人形形色色，看不出有什么共通性。

　　很快，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走上台，用ppt开始讲解项目。

　　他首先花了大量的时间介绍的，就是林京的实验项目，不仅用听起来非常科学的各种数据来描绘出美好的研究前景，并且还提到了宋雪梅的案子，不断抬高这项实验的价值。

　　熊小时在听到宋雪梅名字的瞬间，就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她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

　　这种带有炒作性质的讲解，不像是在交流或科普，而像是在……

　　推销。

　　随着讲解员情绪的激昂，熊小时的困惑越来越重，终于，台上说出了他们的目的。

　　一句话，就让熊小时目瞪口呆。

　　他们的确是在推销。

　　他们卖的，是第一批进行这种人体药物试验的资格。而且价格，高的惊人。

　　纵使知道这场会议可能会有问题，但在真正听到事实的瞬间，熊小时还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赶紧压住帽檐才没有露出失态！

　　她垂下头，心跳如鼓。

　　这是还在实验阶段的新药，招募志愿者是一回事，但怎么能公开出售，而且还是这么离谱的高价？

　　这根本不符合规定，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大胆地公开在这种地方说出来？是想钱想疯了吗？！

　　她的心根本平复不下。

　　她觉得震惊，也觉得荒唐。

　　她看向四周。

　　你们都不觉得可笑吗？那可是连人体试验都没进行过的项目，怎么能……

　　周围的每一人，都十分专注地继续望着台上，眼神里充满了激动与渴望。

　　熊小时背后一紧，忽然明白了。

　　没有人觉得可笑，只有她。

　　因为只有她一个是局外人。

　　这个会议的内容，本来就和她无关，所以她能站得高高的，用法律和道理去思考。

　　方老师为什么会有这张入场牌？

　　因为他的妹妹，患了绝症。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亲人、朋友甚至自己，患有册子里提到的无法治愈的疾病。

　　而对于绝症患者和他们的亲友来说，即使是还在实验阶段的药，也是一颗救命的稻草。或者说，正因为是实验阶段的新药，才更加给了他们希望。

　　她仿佛都能听到他们的想法：维持现在的治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治好，只能等死。可现在，这里有新药了，而且你看，这是多厉害的药啊，甚至为了争夺这个研究的成果，都引起了人命血案……

　　熊小时浑浑噩噩地坐了一会儿，大厅里不少人已经坐不住了。尤其在’生命科技’公司表示第一批实验名额有限以后，已经有人嘶喊着提出了要参与人体药物实验的请求。

　　熊小时思索了一下，立马也提出了要参与的请求。

　　他们直接给她送来了合同。

　　这是参与人体药物试验的志愿者需要签署的协议，没有任何问题。

　　还有一份是对实验内容都保密合同，也很规范，连她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而且条款也中明确的注明了试验不能保证效果，也许作用微小或无效，甚至有恶化病情或引发其他病症出现的可能，根本就没有虚假地隐瞒。

　　可明明这些都写的很清楚了，她身边，还是有人马上去拿了钱、签了合同。

　　熊小时不能评判他们的做法。

　　如果是她的至亲身患绝症，在面对这样一个救命的机会时，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根本就说不出来。

　　人没有走到那一步，真的没有资格去评价别人。

　　但’生命科技’的做法，却让人不能容忍。

　　玩弄着绝症患者的绝望与希望，从他们的家庭身上吮骨食肉，非法谋取巨额金钱。偏偏还走着正规的招募志愿者的流程，只是在最开始、在没人知道的这样的场合，让他们用钱来交换拿到志愿者协议的资格。

　　这些钱算什么？

　　没有任何名目，必须使用现金，没有交易凭证。

　　多么庞大的不走账面的数额。

　　熊小时越想越觉得可怕。

　　她借口说还要考虑一下，把用钢笔拍摄好的合同还给工作人员。

　　然后按住帽子，起身离开。

　　在走出大厅的同时，熊小时和一个同样向外走的、打着电话的男人擦了肩。

　　男人眼角吊起，十分凶相。好在他没有时间留意她，还在低声对着电话快步走着：“……我正想跟你说林京的事……听不清，见面谈……“

　　林京？

　　熊小时眼神一闪。

　　她抿了抿嘴里充斥着的薄荷的味道，看他走上楼梯，她也踮起脚尖，悄悄跟了上去，然后看着他笔直走到了二楼的尽头，拐进角落，看不到了。

　　这层楼有好多客房，但现在走廊里没有人，很空旷。

　　熊小时屏住呼吸，一点点

　　终于听到了两个人低声谈话的声音。

　　是刚才那个吊眼角的男人：“……现在就把雪梅研究所的项目加上会不会太早了，谈了好几次，他们一直在犹豫……”

　　“怎么到现在还没谈妥？加钱不行就用撤资威胁，一定要尽快把项目完全拿到手！”

　　这个声音完全就是没熟香蕉韧皮束的味道。

　　“还有林京那边怎么办？林京的上诉很顺利，万一他出来，发现这个项目……”

　　“怎么办？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不是跟他现在的辩护律师都谈妥了吗？！”

　　韧皮束低声发火，训斥吊眼角：“去找他问问，我们开出条件的时候，他答应给的可不是现在这个结果！免费给他妹妹一个参与实验的名额，那是多少钱？他半辈子都赚不到！拿了我们的好处却不给我们回报，这世上可没有他这么办事的！”

　　这句话说完，他们两个都沉默了下来。

　　熊小时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又往前靠了靠。

　　“那我现在就找人去办。”

　　吊眼角突然说出这句话，紧接着转身就走。

　　熊小时冷不丁听到脚步，猛地一惊，抬脚就向外走。

　　但同时，吊眼角也在向外走。

　　突兀地站在这里太奇怪。

　　转身就跑更不行。

　　怎么办？马上就要被他发现了！

　　突然，她身旁的房间门打开，一只手把她拽了进去。

　　何阅把她护到身后，极快地关上门，却在门扣上的瞬间放轻了力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要跟踪人先把后路想好。”

　　何阅转回身，一指她胸前的钢笔。

　　“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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