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熊小时放下电话, 先把文件全部按原样放回方老师的抽屉, 确定看不出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然后一个高得向外蹿。
偷偷合作是偷偷合作, 只是因为双方都能得到好处, 所以相互利用而已, 她可不想明着跟何阅扯上任何关系!
成天神神秘秘, 满嘴没几句真话,随便打开个平时被满地乱踢的大纸箱都能从里面拿出微型监视器和窃听装置。
从头到脚,浑身都写满了“危险”两个大字!绝对不能太靠近!
赶到大厅的时候, 前台毛毛正殷勤地对着何阅:“我在更衣室里还放了好几包感冒冲剂,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托人去拿。”
熊小时看了何阅一眼,黑色口罩还牢牢地戴着, 看来连不摘口罩的理由都编过了, 而且还编的十分可信。
果然不能靠近……
看到她走过来,何阅的眼神一下子柔软下来, 眼睛仿佛不自觉的就弯了起来。
等她走到跟前, 他伸出手, 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累不累?”
熊小时:…………
她抿抿嘴。
干嘛要这么甜。
在她的记忆里,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摸她的头了。
她以为自己应该会挺讨厌被摸头的, 但好像, 也没什么抵触感。
不过,比起他的动作,更引起她注意的是他的声音。
鼻音很重, 就像是真的感冒了一样。如果不是上次在刘凯明家门口听过他那种懦弱结巴还带着外地口音的声音, 熊小时甚至可能怀疑他是不是刚才在外面吹风吹出感冒了。
这到底是怎么演出来的?
……
东想西想,熊小时做好登记,带着何阅走到了B1的刑事办公室。
不等熊小时说话,何阅就直接走到了方政的桌子前,拿出文件翻了翻。
明明是来做小偷的,为什么还可以这么悠闲?!!!
熊小时走过去就想催他,但她还没出声,他就头也不抬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整板巧克力递给她。
“宵夜。”
熊小时没想到他真能拿出东西。
她迟疑地伸出手去接,但手还没碰到巧克力,巧克力就被他又拿了回去。
他撕开包装纸,拉下口罩,掰了一大半先叼到自己嘴里,然后才把剩下的一小块递给熊小时。
…………
“文件没什么问题,我去看看复印机。”
何阅完全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从口袋里拎出双手套,就边戴边往复印机跟前走。
熊小时顿时十分警惕,边啃巧克力边守门,生怕有人突然下来。
但不法分子的胆量就比她大多了,闲闲散散地嚼着巧克力,把一件完全见不得光的人干得光明正大。
巧克力吃完,文件也复印好了。
熊小时赶紧把原件送回到抽屉里,对照着她特意用手机拍下的图片,仔细地把它们摆回原来的位置。确定没有问题,才小心翼翼地推上抽屉,往外走。
走到门口,何阅伸手又递过一整板新的巧克力:“干得不错。”
熊小时很没骨气地接了下来。
刚才分到的那块太小,只啃了几下,刚吃到感觉好吃的时候就没了,就算本来不想吃,也一下子变得特别想吃了。
看她别扭地把巧克力抱进怀里,何阅有点意外,他突然觉得自己知道该怎么收买小短腿了。
根本就不用绞尽脑汁等价交换嘛。
他笑眯眯地拿出一颗奶糖。
“天亮了以后记得联系何巍朋,越早见到他越好。”
呸。
熊小时学着何阅曾经的样子,轻蔑地看了一眼那颗糖,抱着她的巧克力就走了。
何阅跟着她,边走边摸出手机打字。
【何阅:你之前寄给我的巧克力在哪儿买的?】
【临时工:啥?】
【何阅:就是和那个什么符一起寄过来的。】
【临时工:你不是说“老子饿死都不会吃这种黏不拉几的东西”吗?】
【何阅:老子当然不吃!】
【何阅:老子买了有别的用处!】
【何阅:隔壁的小短腿好像特别喜欢这份巧克力,给她一小块,她就愿意帮我干活。】
【临时工:何阅,你清醒一点。】
【临时工:我现在要严肃的问一个问题。】
【临时工:你真的舍得把钱花在除了辛巴以外的生物上了吗?!!!!!】
【临时工:那我的工资是不是也可以适量的动一动了!!!】
最后一条发送失败。
他被拉黑了。
而拉黑他的人也在心惊肉跳。
对啊,明明信息交换就可以,为什么会想到要给她买巧克力而且还觉得很开心呢?!!!
何阅盯着啪嗒啪嗒走在前面的小短腿,感觉自己受到了强烈的惊吓。
……
熊小时当然不知道何阅一整晚翻来覆去的内心戏。
巧克力吃完,第二天一早,她跟方老师以调查为由请了假,接着就以律所的名义,与何巍朋约好了时间。
正好他今天休班,他们可以直接过去。
抓紧时间是对的。
由于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保证刘恬臻的翻供成立,为了稳妥起见,目前刘恬臻翻供的打算还没有向外界透露。除了律师方面和何阅,连刑侦局都不知道。
因此何巍朋现在还认为刘恬臻愿意为自己顶罪,心里没有警惕,见面时就不会有什么防备,说不定能套出一些消息。
时间拖久了,被他发现了不对,就又是一场麻烦。
放下电话,对着镜子,熊小时费劲地开始打理她乱蓬蓬的卷毛,而门外,收到她短信的的何阅却已经开始敲门了。
他越催,她的头发越梳不开,发根发尾全都打成了结。
她一拍梳子,顶着一头快要爆炸的头发,跟只真的小熊怪一样猛地打开门:“催催催!催什么催!”
“牛奶。”
何阅完全没被她吓到,伸手拎着一盒奶贴到她脑门上。
“大叔让我拿给你的。”
等熊小时接过去,他低头看了一眼熊小时的头发:“辛巴的毛都比你的整齐。”
说完以后,他不顾熊小时还堵在门口,边在自己目光的高度水平的左看右看,边挤开奋力推着他的熊小时、拖着他的拖鞋往里走:“我刚才发现我家里的冰箱空了。你这儿有没有什么能填肚子的东西?”
熊小时蹦起来:我还在这儿呢!!!
何阅保持目光的水平高度:看不到。
……
因为何阅实在太烦了,熊小时只能打开面包机烤了几片面包,快速地煎了个鸡蛋,往上放了几根被虫子蛀过的烂生菜叶。
何阅打开冰箱,指着里面的一大块火腿::“不夹肉吗?”
熊小时举起刀。
何阅看着刀刃上闪烁的银光,把手慢慢从冰箱门上放开。
但熊小时并没有把刀放下。
她举着刀,一步一步走向何阅,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人有用这个人有用这个人有用”麻痹自己,边按住还没闭合的冰箱门,从里面把那块她昨晚没舍得吃的火腿肉拿出来,超常发挥出她的刀工,切下了薄如蝉翼的一片。
接着,她用力把那片肉甩到烂菜叶上,然后手握住刀柄,看向何阅:“够、了、吧?”
何阅往后退了一步:“…………哦。”
几分钟后,三明治做好,熊小时利索地洗好锅具,跑回卫生间接着梳头发。
“你这得梳到什么时候去?”
吃着三明治站在厕所门边,何阅看了一会儿,把最后一口咽下去,拍掉手上的面包渣:“梳子给我。”
“你会梳头发吗?”
虽然嘴里这么问,但熊小时梳得胳膊都酸了,还是死马当活马医,把梳子交了出去。
“我每天都给辛巴梳,你的头发比它的毛好梳多了。”
“不是说它的毛比我整齐吗?”
“但是你不会乱动。”
…………
混吃混喝又撸了毛,何阅回了家,换了套简单的衬衣和西裤又走了出来。
这种衬衣掖到裤子里的正式穿法,把他本来就很长的腿显得更长了。走在旁边,熊小时总想把他的裤腰拽低一点,不然她总觉得她比他的裤腰高不了多少。
但她左手拿着他的西装外套,右手拿着他的公文包,活脱脱一个被老板压榨的小助理,根本腾不出手来拽他的裤子。
……
30
在约定好的时间,他们在何巍朋家的楼下碰到了来迎接他们的何巍朋。
他身高一米八,腰身挺拔,剑眉星眼,不能说是英俊,但外貌整体看起来很不错。如果没有何阅这种人在旁边站着,应该也算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
难怪刘恬臻曾经对他那么的死心塌地。
而把所有光芒都吸引过去的那个人伸出手:“何先生,你好,我是刘恬臻的代理律师,我叫方政。”
熊小时冷眼看着,这个假货比真货像律师多了,说话字正腔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是精英、我很专业”,连嘴角挂着的笑容都职业得不得了。
她也上前一步,向何巍朋介绍:“您好,我是律师助理熊小时,今早跟您联系过的。”
何巍朋也向他们问着好,带着他们回了家。
倒好茶,仔细看过了几分授权文件,他露出了焦急关切的神色,望着何阅:“方律师,恬恬还好吗?这几天我一直联系不上她。”
“她在父母家里。”何阅不紧不慢地说,“就像电话里说的,没有什么要紧事,已经得到了受害人家属的谅解,不出意外,可以申请缓刑。只是想找你再侧面了解一下当天的情况,避免到时候出现什么我们不清楚的意外。”
“那就好。”何巍朋松了一口气,“恬恬也不是故意的,能得到谅解,太好了。”
喝了口茶,他很配合得开始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那天晚上一直在医院,直到天亮才回家。到家以后,就发现恬恬的情绪不对,我问了好久,她才哭着告诉我,她开车撞了人,可是因为太害怕,没敢报警,直接开车逃回了家。我知道肇事逃逸是很严重的罪,所以就劝她去自首。到了下午,恬恬终于同意了,我就陪她一起去了交警大队。后来刘叔叔知道了,请了律师接手了恬恬的事,我就被他赶走了……”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里露出几分落魄:“我家里穷,刘叔叔一直看不上我,我跟恬恬交往,也始终没得到他的同意。现在恬恬回了家,我就更加不知道怎么才能再见她了。”
何阅:“我听说她在肇事后,立马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她也是根据那个电话,确定了自己的肇事时间?”
“对。来电时间时间是2点47分。但我当时手机是静音,没有听到。后来忙起来,就忘了。如果我当时接了电话赶过去,说不定那个人就不会死了。”
他十分懊恼地说完,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给何阅看。
这跟刘恬臻自首的供词和刑侦局的调查记录都是相符的,没有破绽。
而刘恬臻现在说法是,这通电话,是在她赶到后山后,何巍朋拿她的手机打的。
何阅只是看了一眼,就点了头:“我们知道,这不是何先生的错。您能劝刘小姐自首,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您不需要自责。”
熊小时:默默看他演。
十几分钟后,作为律师,需要了解的情况差不多都了解完了,何阅作势要站起来告别,熊小时抢先站起来,害羞得脸都涨红了,她不知道该看谁得抖着脚小声说:“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卫生间。”
何巍朋丝毫没觉得可疑:“阳台旁边就是。”
“谢谢。”
道完谢,熊小时马上小步跑着进了卫生间。
这下,文件都收起来的何阅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他笑:“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你们也是在帮恬恬。”
干等着也是等,何阅和何巍朋随意地聊了起来,从医疗政策聊到律师工资,从学生时代的成绩聊到最近工作的业绩,聊得热火朝天。熊小时捧着脸穿着裤子坐在马桶上,都能听见他们的笑声。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个老房子。
何阅像是对这里的每一个家具都很感兴趣,走起来挨个问年代,很快就把目光落到了固定电话上。
“我好多年没见过这种传统的老式座机了。至少也有十几年了吧?”
他走到电话前,摸着电话下垫着的碎花镂空垫布。
“因为是老房子。这些都是房东留下的,我们为了省钱,也就直接用了……”
话说到一半,何巍朋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着歉接通了电话,捂着话筒向阳台走。
这时,收到【可以了】短信的熊小时冲了马桶,打开卫生间的门,正好撞上从门口经过的何巍朋。
何巍朋停顿了一下,电话里的声音就在这短暂的几秒安静里传了出来。
他马上捂紧手机,向熊小时点了点头,走进了阳台。
熊小时等他走过去,脸顿时猴子一样地皱到了一起。
何阅一抬眼,就看见小短腿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无声地喊着“水水水水水!!!”,抓起茶杯咕嘟咕嘟就把一杯茶全都灌进去了。
何阅把他的那杯也递给她。
熊小时仰脖就干。
两杯水下肚,熊小时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她小声诉苦:“我感觉自己吃了十斤盐!”
说完,她伸出舌头。
看,喝了那么多水,舌头还是干巴巴的。
何阅:嫌弃。
熊小时默默把舌头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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