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大家亲戚朋友聚聚, 吃吃喝喝的, 一天就过去了, 然后学生狗们就发现转眼就十五了, 作业还有一大摞。
年十四的下午, 沈园里一家三口开始准备做圆子, 也就是汤圆。按理说宣城地处北方,吃的应该是元宵,但是沈家是自个儿做的, 方法上更类似汤圆。不过他们直接说是圆子,管它是汤圆还是元宵,总是取它的好口彩, 正月十五团团圆圆!
把大黄米粉揉成面团, 然后揪出一个个小块,用手碾平, 就是皮儿了。馅儿是花生的, 胶东沙地里种出的小粒花生, 油多香甜, 放大祸里炒香, 一半留作了下酒菜, 一半做馅儿。把炒香的花生米放入棉布袋摊平,拿着擀面杖来回滚过,直到变成小颗粒, 拌上白糖一起包成团子状, 外面再裹一层生粉防黏连,正月十五一大早就能下锅吃了。
宣城的正月十五晚上很是热闹,尤其受小朋友喜欢,因为可以看花灯、放焰火!刚吃了晚饭,何然不知从哪里弄了盏小巧精致的兔子灯递给沈念池,弄得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都这么大了,这是给小孩子玩的。求救地看向老爷子,结果老爷子倒是摆摆手,让何然带她出去玩。
老爷子虽是待孙女好,但这些细节还真没想到过。老爷子不爱凑热闹,沈念池也乖乖待在家里陪着,因此这么多年,老爷子真没想起给孙女买花灯。今天看到何然提溜这么个东西回来,也是不解,后来才知道自家孙女这么多年错过了多少。哎!他是做不到带她去玩去闹了,有个人陪着也好,实在是沈念池太过沉稳,这么大的小姑娘还是多蹦蹦跳跳的好。
沈念池被何然拉着东走走西逛逛,回来直接躺床上了,自家师哥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果然不是白练的,折腾了一晚上,还像个孩子似的上蹿下跳,也是羡煞旁人。
过了十六,学校都开学了。何然也要开始工作了,虽然他不缺钱,但他也坐不住啊!虽然陪着念念怎么样都行,但是自家师妹又要投入学习中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她整日埋头苦读,想想都要有把她拉走不让她参加高考的冲动,但是他知道不行。他是另类,但后面有他哥姐撑着。当然沈念池后面也有人撑着,但她还背负着池家的责任,所以他不能阻止她,只能看着,好好看着。
何然走的前一天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去了西郊,那里是宣城的墓园,池云就葬在那里。他没带什么鲜花,他知道自家妹子不需要,或者说是不需要他送的。他带的是一碗面,清汤寡水的,面也有些坨了,盯着看了两眼,又看看墓碑上的照片,也是苦笑,“你要是看到又要嘲笑我了,几十年了没长进呐!”
当年老爷子百般敲打愣是没让他做白案的手艺有进步,老爷子就是没见过这么怪的人,红案的东西是一点就通,还带举一反三,白案就是死穴。后来没招了,既然练不好,索性就放开,红案做到顶级也是好的,人无完人嘛!
何然第一次见到池云是在后厨。那天他刚从某个山窝窝里出来,坐了一宿的车回到沈园,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没去见他师父,直接去厨房准备找点东西填填胃,然后就见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正在那儿抻面。小小的个子也就一米五出头,看着跟林妹妹似的,手上却特有劲儿,那么一大团面呢,愣是在她手里服服帖帖的,双手一抖,万千银丝,他一下子就看入了神,然后就被人打断了。
“小云。”背后传来沈初的声音,那姑娘迅速收拾好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他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藏也藏不住的欢喜,然后在看到他后瞬间变得错愕,还有点害怕,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点恼火,不知是恼火这个姑娘,还是恼火自己的师哥。
沈初已到了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介绍“这是池家妹子池云,以后都在沈园了。”转头对池云说“这个是我四师弟何然,你叫何大哥就好。”然后看到锅上坐着的浓汤,桌上放着的面条,有些不满道“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嘛,这些事有我呢!”
池云有些羞怯地跟他打了招呼,然后偷偷瞧了瞧沈初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何然顿时更是火大,正楞楞开口:“饿死了,赶紧来碗面!”
“啊!好的!马上来!”池云似是更拘谨了,有点手忙脚乱,沈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疯,也不去理会他,去帮池云下面。
何然看着他俩挤在一个灶前更是气闷,他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等池云开始接纳他把他当好朋友的时候,他当面仍是板正脸色,背地里却笑的跟个傻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等他跳出来反对池云的婚事,但看到池云泪眼朦胧时,感觉心都空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一直到他收到了她的死讯,跌倒在地的那一刻,他知道了,可是已经太晚太迟,他还没告诉她,她却等不了了!
摸着冰凉的墓碑上那仍旧如花的笑靥,斗大的泪滴直接砸下,他说不出,只能这么哭,他果然几十年如一日的是个懦夫!
沈念池放学回来没看到何然,也是奇怪,又听说去买土产了,更是诧异,她家师哥什么时候知道人情世故了!结果一转身就见何然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院,笑眯眯地冲她招手。
沈念池看着眼前的十几个袋子,“师哥,你不是去买土产了吗?这些?”除了衣服就是补品,一看就是给她的,这是哪门子的土产?
“买什么土产?”何然不直觉地翻了个白眼,这是完全忘记自己胡乱说了个理由出门了。
沈念池也是无奈,刚表扬了师哥,结果一回头发现还是原样。“你又破费什么,我一堆衣服呢!”
“一天一件,正好换着穿,你是个大姑娘了,要会打扮自己!”得,说是说不通了。
何然是在正月十八一大早离开的,他家小助理亲自来接的。沈念池瞧着他那巴不得早点拉何然离开、就怕他又临时反悔不想走的样子,也是好笑。自家师哥在沈园就是个孩子,出门就是魔王,倒是让人放心,不过该说的话却是要说。
沈念池递给助理两个袋子,笑眯眯地说:“家里自己做的干货,别嫌弃,以后还要麻烦您多照顾着!”
助理今年二十三,跟着何然四年了,头一次看到何然家的女眷,瞧着水灵灵的样子,一下子看直了。正好挨了自家老板一脚,差点没趴地下,幸亏高博顺手拉了他一把。顿时委屈地看着老板,“我又怎么得罪爷了?”话虽没出口,眼神却是这个意思。
“瞧什么瞧,臭小子!”何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去教育沈念池,面色很是严肃:“咱是大姑娘了,以后得注意呀!不能跟不认识的男的说话,现在的男孩都不靠谱,看见漂亮姑娘就往上扑,你可得当心,没事离他们远点。”说完沈念池,又转头训斥师弟们:“大家把念念托给你们,不是只要光管她吃饱喝足就行了,现在世道这么乱,咱念念又长得这么漂亮,总有不长眼的硬凑上来,你们可给我看好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利眼一扫,高博又缩缩脑袋,更是上火,封白倒是淡定的点点头,看的他更不放心了。他这是跟封白处的时间太短,还没发现这也是个妹控。不然为什么靳东平明明是近水楼台,却这么多年丝毫没有进展,他可是在里面发挥了很大作用。
何然看着还不放心,嘀咕着,“不行,我得去你们学校看看。”老爷子在边上实在看不过了,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再让他闹下去,今天是甭想走了,直接开口赶人,“行了行了,快走快走,家里有我呢!”
何然还要再辩,助理童鞋终于回过神了,再拖下去就走不成了,谁知道他还会闹什么幺蛾子,直接把人塞车里了。何然摇下车窗不放心地冲高博飞眼刀,“人给我看好了,要是让哪家臭小子叼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博赶紧答应,就差赌咒发誓了,这才哄走了这位爷。转头看看仍旧一脸严肃的封白,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明明他不是最小的,怎么就可着他一个人欺负,但是他还得乖乖照做,不放心地嘱咐沈念池:“念念啊!咱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掉以轻心啊!这有些事儿吧!还不急是吧!”他又不是缺心眼的师哥,也不好意思直说。
沈念池瞧着倒是笑了,勉强严肃面容,点点头:“师哥放心,我知道的。”然后转身回去了,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就是想笑,还是不要在高师哥面前笑了,不然他更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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