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峻烦躁地扯了扯领带:“Aaron是出了名的出千老手。”
知道还跟他赌, 败家的小妖精。
“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不要出这个头。”
唐糖想了想:“我应该有六成的把握……”
冯峻呵呵了一声:“六成?他随时可以说你造谣, 先前也有人说他出千, 后来不是被敲断了牙齿, 就是被打折了手, 能跟他一起玩的多少也有点人脉背景, 你想想他能这么干,背后是谁不可估计。”
唐糖愣了愣,半晌垂头, 看着自己的鞋子,低声说:“我就说么,这个Aaron看着就不是好人……十赌九骗, 没假我不信。”又抬头, 第一次这么勇敢地看进他眼睛里,“明知道他出千, 你为什么要跟他赌?”
冯峻刚要说什么, 到了嘴边变成一声冷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冯峻黑漆漆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大概刚才的话吓到了她, 女孩本就白皙的脸色现在看上去跟鬼一样。冯峻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是怎么看出他出千的?”
唐糖高跟鞋踢了踢旁边的小石子:“您还记得吗?刚开始, Aaron的手不小心碰到桌边的蜡烛, 后来有人拿冰块过来。”
冯峻蹙眉看着她,回忆起刚才她发牌时,Aaron因为被蜡烛烫了引起了一阵骚乱,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
“这手法太小儿科了, 后来我留意了一下,果然看到他偷偷用桌上的烛油在其中几张牌上做了记号。”
“我拿牌的时候留意过,并没有任何记号。”
唐糖呲牙一笑:“因为这是折射牌,只有在他座位的角度才能看到。”她耸了耸肩,“其实只要多给我5分钟,我就能揭穿他的把戏。”
冯峻的眸子沉了沉:“所以,因为人家使诈,即便我们赢了,也要一门心思想拆穿他?”
觉察到他生气,唐糖抿嘴,不敢吭声。
“你告诉我,我雇了个喜欢伸张正义的女秘书是吗?”
唐糖低着头。
冯峻双手撑着路边的栏杆,平视着对面的灌木丛,那儿仿佛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你想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让他丢了面子,后果会如何?”
四周安静,能听到不远处车子里的老贺似乎在低声打电话,还有依稀的海浪声,这里应该离海边不远。
“后果就是,恐怕明天林市再也没有你,或者你弟弟。”冯峻看着她,第一次这么耐心地说这么多话。
唐糖攥紧了裙角,昏暗的路灯下,鱼尾裙闪烁着神秘幽暗的光芒,她的后背漫上一股冷汗。
她知道有些人不是嗜赌,就是很喜欢出老千,这是一种癖好。
这种人其实并不缺钱,只是喜欢出千了却依然抓不到他的那种侥幸的快感,就像那些神偷怪盗,喜欢逍遥法外的感觉。但是即便出千了还是输,也要输得光鲜体面。她不确定Aaron这样的人是不是有这么傲娇的毛病,如果是,那她就踩了雷,冯峻的话并不是信口开河,Aaron真的有可能会找人灭了他们兄妹俩。
今晚在场的这么多人,未必都不了解Aaron的为人,可是却心甘情愿揣着明白装糊涂陪着他玩,谁都不肯站出来说出真相,就像皇帝的新装,图什么呢?
唐糖心里一沉,当然是图他的手腕。靠赌局来社交,已经是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想到这里,唐糖抬头,认真说道:“冯董,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冯峻挑眉看她,目光故意落在她唇上。
唐糖红了脸,是的,如果不是冯峻当时在门口强吻了她,阻止她说出那些话,也许此刻她已经揭穿了Aaron的把戏。
即便她是冯峻带来的,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似乎也太小。
不远处是美轮美奂的私人别墅,有依稀的灯光明明灭灭。
唐糖走到他身边,身高却只能到他胸前,她仰着头:“冯先生,在这之前,赌博对我而言,从小就是个赢钱的手段而已。”就像刚才提到赌博文化时她说的,唯胜是图。
冯峻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小巧的鼻梁,一时没话可说。
头发垂在肩膀,痒痒的。
一阵风吹过,她捋了捋被吹起的头发,“今天听您这么一提醒,我明白了不是什么时候都只有胜负两字。比如今晚这一局,明面上是我们赢了,但实际是Aaron赢了。”
冯峻没出声,双眸沉沉看着她。
女孩转过身看向海浪声的方向,语气比先前轻松了许多:“我输得心服口服。”
冯峻知道这个女孩有时候二缺,但有时候一点就透,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说白了就是一个忍字,这跟他刚才在别墅里的想法是一样的——冠名权已经在他手里,还去跟Aaron计较什么?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旁边的老贺讲完电话也很安静,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旁边又有几辆车开过。
一想到今晚侥幸逃过一劫,唐糖心里一轻松,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冯董,这里有点冷……我们回去吧。”说完自己愣了愣,卧槽,这么嗲,刚才是她的声音么?
冯峻听到这声音,也愣了愣,倒是没说什么,听话地上了车,唐糖连忙跟了上去。
上车了才觉得暖和了些,一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她摸了摸肚子,有点饿。
“从哪学的这些?”冯峻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问她。他今晚多喝了几杯,胃有点不舒服。
驾驶座的老贺从后视镜瞄了他们一眼。
唐糖打开车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老实回答:“小时候经常看我爸打牌。他们打牌的时候,我爸经常让我找借口在牌桌旁边走动,看到了别人的牌再用暗语告诉他。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这就是出老千,只知道爸爸赢钱了会给我买糖吃,别人也以为我看不懂,没防着我。”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瞄了冯峻一眼,冯峻依然闭着眼:“继续。”
“其实也遇到过几次被人发现的,那些人凶神恶煞地过来,把家里砸得一塌糊涂。”唐糖如今回忆起来,仿佛那些记忆已经很遥远,她突然笑了一声,“也有有趣的事。有一次我去地下赌庄找我爸,碰巧看到有人合伙出老千坑庄家的钱,我年纪小不懂事,把那人指了出来。后来赌庄老板很高兴,把我爸欠的债都一笔勾销了,老板还叫了个师傅带我,让我每天放学了一起跟着师傅去那儿抓老千,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天外有天,出老千的手法层出不穷,有的还用了高科技……”
冯峻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偏头看她:“抓了多少个?”
“大概百来个吧……”
冯峻看着她的眼神莫名沉了沉:“以后没经过我同意,不要跟人玩这些花样。”
唐糖嗯了一声,赌场就是江湖,万一被发现,只有自认倒霉的份,那些剁手剁脚都是轻的。这些道理她都懂。
想了想,又语气不屑:“您放心,我的技术是不需要出千的。”
冯峻偏头看她:“上次怎么在我手里输的3000块你忘了?”
??唐糖愣了愣,想起还真踏马有这么回事……
她低头:“那次是我……发挥不好。”
“哦,我非常期待你发挥正常的那天。”
唐糖无精打采地转过头,瞄了一眼车载时钟,现在是晚上11点43分。
经过一晚上的惊心动魄,这才觉得有点精神透支,加上车子里温度适宜,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
睡梦中脑袋好像碰到了谁的肩膀,然后被嫌弃地往外一推,然后弹回来,又碰到了肩膀……不过这次没有被推开……
车门打开时,唐糖被冷风吹醒了。
睁眼时看到他们刚好停在一幢五星级宾馆门口,门童恭敬站立车旁,而车内,冯峻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肩上一大片口水。
唐糖差点咬掉舌头:“……不好意思。”脑袋右上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疼,她揉了揉,蹩脚地扯开话题,“我们是要在这儿过夜吗?”
“不然呢?”冯峻打开门,不耐烦道,“那你想跟谁过夜?”
“……”她是这个意思吗?
不等她解释并表衷心,冯峻已经迈着大长腿下车了。
唐糖几乎是跟着滚下车,然而鱼尾裙开叉太小,没法迈开大步,只能小碎步小跑着跟上他。
走了没几步老贺追上来,叫住她。
??
老贺把她忘在车里的包递给她:“唐小姐,今晚别再惹冯董了,他今天难得高兴了一下。”
唐糖瞪圆了眼睛:“……你们冯董刚才那样叫做高兴吗?”她不确定老贺理解的“高兴”和她认为的“高兴”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老贺似是没听到,跳过了这句话:“刚才您睡觉时,他在车上,叫了护士来酒店。”
唐糖瞪大眼,脸上表情五颜六色,手里无意识抠着包带:“叫护士来酒店?”跟护士啪什么的,cosplay什么的,简直不要脸。
老贺一愣,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冯先生洁身自好,从来不叫乱七八糟的女人……”
唐糖哦了一声:“不叫乱七八糟的,那就是每次来固定叫一个咯?”固定炮.友呗。
老贺:“……”
她又问:“他喜欢那个护士啊?好看吗?”
老贺沉默了一会:“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觉得冯先生可能是要她来看一下您的胳膊。”
唐糖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个病患,她看了看胳膊上的绷带,很不内疚地“哦”了一声,心里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麻酥酥的,被风一吹,她连忙抖了一下。
老贺看了看手表:“唐小姐,等会里面会有人接应你们,我就不进去了。”
唐糖愣了愣:“今晚你不住这里?”
老贺摆手:“不住了,香港分公司出了点事,要赶紧过去。”
唐糖有点惊讶,冯氏在香港还有分公司?这也太踏马神奇了。而且分公司出了事还要冯峻的司机去处理?要不是她早知道冯峻对她没意思,还以为老贺是故意要离开留他们两个人在酒店呢……
唐糖被自己的脑补囧了一脸,又抖了一下。但是心里的这么多小九九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最后只是状似无意地问:“这么晚过去,肯定是很要紧的事吧?”
“是的。本来以为冯董会亲自去,但是他说不要让这里的人知道他过来了,免得到时候整个分公司又要鸡飞狗跳地接送,太麻烦。”
这个唐糖倒是深有体会,每次动不动就有乌拉拉一大帮人鞍前马后地跟着,她看着都替他心累。
老贺像个老妈子,继续唠叨着:“唐小姐不必担心,明天早上我就回来,今晚有什么事情你让套房管家去做,我都吩咐好了。”他想了想,“您喜欢吃什么小吃?那儿附近的小吃很出名。”
唐糖对吃的无所谓:“哦,您方便的话就随便带一些吧……”
两人交谈着,唐糖只顾点头,仿佛是个对家长出门前恋恋不舍的小孩子。
“要不要给你们搬套沙发过来聊?”一道嗤笑的声音随着风传来。
两人回头,看到冯峻已经等得不耐烦,他站在酒店的玻璃转门处,双手抄着裤兜,冷眼看着他们。
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在人模人样道貌岸然的时候确实很迷人,他大概今晚喝了不少酒,眼睛没有平时那样清澈,但是依然能在公众场合控制自己的脾气,旁边站着个酒店经理模样的人,正恭敬地替他拿着外套,唐糖看到周围不少女服务员偷偷瞄着他。
不装逼会死么?她连忙跟老贺匆匆道别,快速跟了过去。
电梯内站了三个人。
透过面前璀璨明亮的镜子,唐糖看到旁边的酒店经理总是用好奇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瞄,她敢打赌这经理现在脑子里肯定在给她打标签:冯董事长的情人、爱慕虚荣、靠美.色抱大腿的秘书……
抱大腿?唐糖破罐子破摔地想,有大腿抱谁不愿意啊?你找得到大腿也是你的本事,我好歹有美.色你有吗?
被看得时间久了,唐糖实在忍不住,猛地劈了道眼神过去,经理顿时缩了缩脖子,倒是不再打量她。
他们抵达顶层,观光电梯里,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美得不像话,让人暂时忘却所有烦恼,她想拿出手机拍照,被冯峻一个眼神丢过来,似是在嫌弃她没见过世面。
她默默收起手机。
酒店经理没有跟着走出来,代替他的是一位妆容精致的女管家,已经候在电梯门口,微笑着90度弯腰跟他们问好,然后带着他们往里走。
走到房间门口,未见管家示意她去别处的样子,唐糖有点踟蹰,这是要跟他睡一间吗?要真是这样,她宁愿给老贺当司机送他去分公司让老贺回来住这里……
“站门口做什么?”冯峻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冷声道。
旁边的管家出于礼仪,一直微低着头。
再站就显得矫情了。唐糖硬着头皮,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走进来才发现多想了,这是个豪华套间,分主客卧,还有中式西式两个厨房……
冯峻一进房间就扯掉了领带:“过来躺下。”
“什么?”左右脚绊了一下,唐糖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她非常震惊地看他,冯峻转过头,脸色不好看着她。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这位小姐,麻烦您躺下,我给您检查一下手臂。”
唐糖这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个护士,想起老贺刚才在楼下说的话,哦,原来是要替她做检查……心有戚戚地抬头时,看到冯峻戏谑的眼神,谁叫你说话总是让人遐想呢?!
唐糖没有让小护士多等,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利索地躺在沙发上。
做完这一切,才留意到小护士的目光一直黏在冯峻身上,直到冯峻进主卧洗澡,才收回目光。
唐糖在心里叹了一声,又是一个颜控妹子。
不等她开口,胳膊上一阵疼,“哎呦……”她叫起来。
“不好意思……”小护士连忙道歉,表情倒并不像故意的。
“不要紧,别给我弄残废就行。”
小护士更不好意思了。
唐糖眼珠子转了转:“你叫什么?”
女孩子瞄了她一眼,没精打采地说:“我叫冯洛洛。”
也姓冯?
唐糖有点头疼:“你和冯峻是什么关系啊?”
小护士抿着唇不说话,脸上微红。
神马情况?
“你喜欢他啊?”
冯洛洛红着脸点了点头。
哦,原来如此。
唐糖瞬间脑补了一出大叔收养一个没有姓氏的萝莉养大后给她也起了跟自己一样的姓氏的80万字长篇萝莉养成故事,如果是这样,那这两人会不会是养父女关系啊?小护士肯定从小喜欢他,亲情交叉着爱情神马的简直太不要脸了……
唐糖可不希望自己被当成假想的第三者,她连忙撇清自己:“我跟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是被逼着来的。”
小护士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可怜兮兮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
“呃,也不是逼,我跟他签了合同的。”
小护士眼里的光芒瞬间黯了下去。
合同?不是她认为的那种合同吧。
唐糖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留意她的表情,继续说着:“我跟你说,如果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千万别喜欢这么作妖这么臭脾气的人。”
小护士绕了一圈纱布,抬头看她。
唐糖严肃道:“而且你要做好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的准备!其实这人除了脸蛋,我完全找不到他有什么优点。”唐糖一边说一边越觉得胸闷,这简直是她进冯氏后的真实生活写照,真他妈太憋屈了。
小护士一声不吭地替她处理绷带,直到把她的胳膊裹得粽子一样,她才突然说:“不是的,冯哥人很好的。”
??
唐糖眼珠转了转,凑过去八卦地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啊?”
小护士抿唇:“有一次在路边,他浑身是血,是我把他拉回家的。”
唐糖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他们是这么认识的,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游轮上看到的,他背上那条恐怖的伤痕。
原本以为是大叔养萝莉,原来是萝莉救了大叔啊?
唐糖啧了一声,这剧情。
“后来是我替他处理伤口的。”小护士似乎也想起了那些可怖的伤疤,脸上掠过一丝抵触的情绪。
“他是怎么受伤的呢?”
女孩子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埋头在唐糖手臂上捣鼓,不再多说一句话。
这么安静有点不习惯,唐糖只好自己跟自己说话。
“其实我小时候也想做一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这个话题引起了小护士的注意,她抬头看了她一眼。
“后来,我又想成为一个明星。”唐糖咧开嘴,“我闺蜜说我善变,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缺钱。”
少女情怀总是诗,哪个女孩没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呢?
梦想早期还是有的,只是越到后来越没希望,最后梦想变成了永远的梦想,再也不奢望成为可能。
唐糖笑眯眯看她:“你是不是很看不起这样的我?”
小护士鼓了股嘴唇,似乎要争辩,但是又想起了什么,还是闭上了嘴巴。
唐糖无语,这么尬聊真没劲啊……
唐糖嘴里这么漫无目的地扯着,心里却在冯洛洛刚才的话中翻江倒海。冯峻不是林市人么?受什么伤不能去医院反而要来这里养伤?唐糖马上想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就是因为冯峻的仇家追杀才被连累的,还有那场爆.炸,想到这里,顿时头皮一麻,小护士说的不会是枪伤吧?他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女孩见她一脸凝重,连忙解释:“你别误会,冯哥是个好人,是那些人不好,才总是想方设法害他……”
“你在说什么?”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小护士顿时刹住话头,一个字不敢多说。
唐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冯峻不知什么时候洗完了澡,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浴袍,头发有点湿湿的,大概刚洗完头,他用毛巾胡乱擦了几下,扔一边。
走路的时候,露出肌肉紧绷的小腿。
唐糖连忙仰起头,生怕自己流鼻血。
这男人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唐糖下意识看向小护士,果不其然,小姑娘一紧张,连忙站起来:“对不起,冯哥,我不是故意要说的……”
“出去。”冯峻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小女孩的脸色又从通红变成煞白。
“冯董,她没有说什么……”唐糖连忙坐起来替小女孩解释。
冯峻一道凶狠的眼神杀过来,唐糖顿时也不敢说话了,缩在沙发里默默当隐形人。
很明显,他不想任何人知道当年的事情。
小护士和管家都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唐糖感觉到身边一股温热,冯峻走了过来,直接坐在对面的沙发里,闭上眼睛吩咐道:“去给我倒杯酒。”
还没喝够?喝死你。
唐糖只好举着刚换好绷带的手,去吧台那儿给他倒酒。
醒酒器里的红酒浓稠安静,就像这里的夜晚。
冯峻接过酒杯,问:“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他们坐的位置靠窗,这里的角度能看到窗外的维多利亚港,仿佛梦境。
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整个人很柔和,这人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凶了,唐糖坐在旁边的沙发里,看着他:“她说你以前差点在路边被人捅死。”
冯峻眉眼不动,晃了晃高脚杯里的液体,喝了一口,男人面无表情,仿佛在听她讲别人的故事。
唐糖盯着他的表情:“是她把你接到她家里养伤。”
液体在杯沿晃了一圈,又晃回去了。
“她还说帮你买过内裤。”
冯峻抬眸,冷眼看着她:“你们女人就喜欢聊这些?”
唐糖大了点胆子,好奇地问:“她是个孤儿,你们孤男寡女住一起据说有一个月,没有发生什么吗?”
一个月呢……要是在电视剧里,孩子都有了吧。
但是她没有等到他回答,电话铃声响起来。
冯峻摸了摸浴袍的口袋,找出手机。
唐糖瞄到是金鸿打来的电话,他拿手机的时候,浴袍掀开一角,她连忙转开脸。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冯峻放下酒杯,走到旁边去接电话。
房间里酒香淡淡,唐糖困得只想倒头就睡,然而冯峻没睡,她也不敢。唉别说睡觉了,冯大爷没吩咐她,她连洗澡都不敢去,眼上的假睫毛越来越重,头一歪,眼睛闭上了……
意识迷糊间,似乎听到有人打完了电话,然后走了过来,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身边,连带着周围的温度就降了好几度。
她迷瞪着眼看他,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时,只觉得气氛陡然变了,那双眸子漆黑,眸子的主人仿佛一头豹子,用略带压迫感的目光看着她。
“冯先生……”
冯峻俯身,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沙发扶手,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你刚才不是好奇,我当年和她孤男寡女住一个月,有没有发生什么。”说话的时候,嘴里带着点酒气。
唐糖的意识慢慢回笼,脑子接上刚才他打电话之前的进度条,瞬间清醒。觉察到他语气危险,往沙发里缩了缩腿:“我现在……不好奇了。”
“可是我现在很想告诉你。”
神经病啊……唐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看了看不远处的吧台,醒酒器里的酒已经没了。
这人刚才不是打电话去了吗?怎么酒没了?
面前是浑身酒气的男人,唐糖整个人都僵硬了,她继续缩在沙发里,蓝色的睫毛颤巍巍:“不用了,纪坤上次教育我,知道的太多不合适……”她瞄着旁边,似乎没有逃的可能性。
面前的双臂有意无意收紧了些,冯峻垂着眼皮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人,换了个话题:“刚才金助理打电话说,上次撞我们的人终于开口了。”
唐糖精神一震,瞪大眼睛:“他说了是谁指使的吗?”
“说了。”
“是谁?”
冯峻敛眉看她:“现在不认为知道的太多不合适了?”
这是拿她刚才的话堵她么?小心眼。
唐糖在心里默默腹诽。
冯峻似乎真的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还真的不提了。他颇有兴致地看着她,她的皮肤很好,这么晚了还没卸妆依然水嫩水嫩,不像那些参加晚宴的人造美女涂了一层又一层粉底。
她还没洗澡,身上的鱼尾裙还没有换,胳膊上的纱布绕了好几圈,有一种禁忌的反差美。大概是先前等他打电话等得无聊,上面用各种颜色的水笔画了很多卡通图案,有猫有狗有螃蟹……
冯峻看了看旁边一盒打开的崭新的12色水彩笔,沉默了一下。
肯定是管家拿过来给她打发时间的,他想起了自己的侄女冯绵绵。
冯峻的视线停在纱布上:“你喜欢猫?”一大群小动物中,猫的数量最多。
唐糖随口反问:“我自己都养不活还养什么猫?”脑子里却飞快转着冯峻刚才的问题,难道撞他们的人是钱榛南?不会。那天从冯宅回来后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颜烟起了争执,钱榛南要是马上派人撞他们那不是脑残么?
她看了罪魁祸首一眼,那种被吊起胃口又不满足的心情谁能懂?
冯峻没吭声,下一秒,唐糖尖叫了一声,她被攥着手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冯峻身上烫得像只火炉,唐糖看着紧闭的房门,脑子里一个激灵,这人不会要睡她吧?!
水晶灯照在人身上,让人有点燥热,还有点心神恍惚。
唐糖看着璀璨的水晶灯,有一种自己也似乎喝多了的感觉。
直到被扔在床上,高大的身子俯下来,唐糖才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她顿时急得脑子一片空白:“冯董,我胳膊还没好……”
面前的男人解开腰带:“不影响。”
唐糖连忙转开眼睛:“我这样的残疾人会影响您心情……”
“不会,残疾人更让人兴奋。”
变.态……
这人刚才还是一副禁.欲模样,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唐糖此刻很确定,这人是真的喝多了。
那边,冯峻已经扔掉腰带,矫健的膝盖压住她扑腾的双腿,男人的睡袍敞开,露出一大片锻炼完美的腹肌。
不要脸……
唐糖顿时唰地一下脸通红,在他身.下鱼儿一样拼命挣扎,却换来更紧的桎梏。
冯峻撑在她上方,闻到了酒气和她头发上的香气。
他低眉打量她。
女孩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造型师给她做的美人鱼造型模样逼真,抹胸裙贴着她身上的每一寸弧度,漂亮的锁骨和性感的背沟仿佛降临人间的人鱼,裙子上蓝色亮片在水晶灯下,折射着柔和的光芒,就像真的鱼鳞一样,鱼尾因为造型需要,只开了很小的口子,他看着两条腿在非常紧的裙子里无力地扑腾……
目光从精致的鱼尾到圆润的鱼臀(?),再到弧度美好的高耸处,最后落到她脸上。
黑发铺满了洁白的床单,白皙圆润的肩膀陷在床里,让人很想咬一口。她眼尾被画了一条很长的眼线,用了蓝紫色的闪粉眼影,显得整双眼睛清澈又妖媚,冯峻听到了自己呼吸的声音,他闭了闭眼,单手捏住她正在乱蹬的脚踝,只觉得整个人快要烧起来。冯峻的目光落在鱼尾裙的开叉上,他忍着体内的冲动不把它对半撕开。
冯峻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整个人脑子里昏昏沉沉,其实他今晚喝得不多,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面前的女人太诱惑,还是今晚的抵抗力太弱,他觉得浑身很热,抓着她脚踝的手越来越烫,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自问自答:
冯峻,你喜欢她吗?
为什么不?
她有什么让你喜欢?脸蛋?身材?
这些还不够么?每次见到她都把持不住,平时那些所谓的控制力完全不见了,全他妈不见了!
脑子像要炸开,冯峻一不留神松了手,身下的女孩一找到机会,就像泥鳅一样往后溜。他眼一冷,又迅速抓住她。这次干脆拖到身下用身体重量压着,单手控着她的脑袋,在她耳边低语:“我好像要疯了。”
唐糖停了挣扎,嘴上的唇膏有点花,她惊悚地看着他:“您……刚知道吗?”
冯峻破天荒没有反驳,只是把脸埋在她头发里,声音很低:“你告诉我,人和鱼可以么?”这低迷的语气,与其是在问她,更像是在问自己。
什么可以?
唐糖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顿时脸红得像条红烧鱼,搞了半天这人是在纠结这个?麻蛋,流氓!
唐糖很确定这人如果没有喝多,那就是在装傻!
她扑腾着蹬腿,但显然是在做无用功:“你快点起来……”
冯峻的声音在她耳边,显然还在跟自己纠结:“人和鱼到底可以么?还是条残疾的鱼?”这种时刻,他居然在考虑人和动物(?)性.交可能不和谐。
唐糖恼羞成怒:“不可以!人和鱼不可以!”
冯峻起身,用一个标准的平板支撑姿势撑在她上方,英俊的脸上,深邃的潋滟长眸看着她:“有新闻说人和海豚就可以。”
“海豚不是鱼,不是!”
唐糖欲哭无泪,啊啊啊谁踏马来救救她!
“不是鱼是什么?”
“是哺乳动物!”
男人的眼神从她下巴落到她……
“你走开!”
“别动,否则两个人都不好受。”冯峻嗓音暗哑。
唐糖真的不动了,小腹前有什么东西戳得她有点难受,这人身上烫得像要爆.炸,她不想做导.火.索。
唐糖往后挪了挪,目光无意一瞥,看到了床头柜下面放着的冈本,她下意识看向冯峻。
冯峻显然也看到了,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漆黑,还带了点温柔。
“……”
她不敢继续看他的眼睛,心里却凉了一大截,这么看来,他今晚主意已定,横竖都要把自己睡了。
她能反抗吗?不能。逃得了今晚,逃不过明天,除非她卖了新买的房子把钱还给他从此离得远远的,可是她行吗?不行。她也想潇潇洒洒地把老板炒了啊,可是然后呢?这口气是吐痛快了,但是能找到比在冯氏更好的工作吗?凭冯峻的性子,别说她以后找不到工作,只要他较真,哪怕在林市,甚至在周边城市估计都没法混下去……
唐糖在短短几秒钟里想了很多,然后一阵苦笑,她需要钱,弟弟上学更需要钱,她没有办法。
“跟着我让你很难受?”冯峻不知什么时候冷静了下来,摸了一把女孩的脸,摸到一脸水泽。
周围炙热的温度一下子散了大半。
唐糖吸了吸鼻子,说:“没有,冯董,我不难受,你来吧。”
她摊开手臂,嘴唇有点发白,还非常体贴地笑了下:“我不大懂这些事情,要不你等我一下,我网上找一下攻略?”
冯峻不知道为何突然变了脸色,目光狠狠盯着她。
唐糖冷冷清清看着他,不是要睡她么,她满足他还不行么?
冯峻仿佛故意似的,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眼里的神情似是愤恨,似是委屈。他委屈什么?唐糖紧咬着牙关就是不出声,默默与他抗衡着。
半晌,男人突然冷笑一声,终于放开她。
然后起身,走之前踹了一下旁边的沙发,大步出去了。
唐糖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她翻了个身,眼眶里有什么东西掉在被子上,然后消失不见。
肯定是这里的水晶灯太刺眼,刺得她眼睛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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