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吴妮妮刚洗了把脸, 就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她跑出去打开门, 看见站在门外的钱钱, 震惊了:“你怎么回来了?!”
钱钱梦游一般进屋。她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 像是刚哭过一场。
吴妮妮大惊:“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金坷垃欺负你了?!”
钱钱反应迟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热。
“没有……我自己哭的……”她慢吞吞地说。
吴妮妮看钱钱的样子不像是伤心难过的样子, 才松了口气。
她跟在钱钱身后追问:“金坷垃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金坷垃也太不争气了, 她甚至都做好钱钱今晚不回来的准备了,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就把人放回来了?!
“他说……来接我回家……”钱钱摸了摸耳朵,“所以我来收拾行李……”
“啊?!”吴妮妮大惊!不愧是金坷垃, 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不是把人放回来了,这是让人以后都别回来了啊!
钱钱晕晕乎乎收拾行李,吴妮妮来帮忙。刚叠了两件衣服, 她脾气上来了:“说好了今天陪我泡玫瑰花浴, 说好了晚上一起刷综艺呢?!被人勾勾手指就勾走了!重色轻友!”
钱钱这醉酒的反应很有意思。她刚才特别嚣张,叫嚣着要打倒资本家。哭了一场以后她突然变得特别乖巧, 别人说什么她都听。
“啊……”她慢吞吞放下手里的衣服, “那我, 那我不回去了。”
吴妮妮:“……”
“别别别!你还是回去吧!”吴妮妮赶紧帮她把衣服折好, “要不金坷垃得恨死我!”
钱钱半醉不醉的, 吴妮妮却很清醒, 手脚特别快,五分钟不到就帮钱钱把行李打包好了——毕竟钱钱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过来。
东西都收拾完,她把钱钱送出门。两人进了电梯, 钱钱还是那副脸色潮红、目光迷离的样子, 靠在墙上不说话。
吴妮妮好奇地问道:“你到底醉了没啊?”
钱钱过了几秒才抬起头看她,一脸茫然:“不、不知道……”
吴妮妮:“……”看样子神智是有的,只是跟清醒的时候肯定不太一样就是了。
电梯停下,两人出了居民楼,韩闻逸果然就在不远处等着。吴妮妮没再往外送,问钱钱:“你自己过去?”
钱钱点点头,乖巧拖着行李箱走了。
吴妮妮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半是欢喜半是愁。摇摇头,叹口气,转身回去了。
韩闻逸见钱钱出来,没有迎过去,还是站在原地。他默默观察钱钱的脚步。
动作比平时慢点,路走得虽然不是很直,但脚步还是扎实的。他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写过一篇跟醉酒相关的论文,为此观察了不少酒鬼,已经练成了根据别人走路脚步的稳健程度来判断醉酒程度的本事。
钱钱上楼之前,大概有五六分醉。现在这样,约莫还有四五分醉意。等明天她清醒以后,后悔大抵会有,断片是绝不可能——除非她妄图装傻!
他不由又想起刚才的情形。
他跟钱钱表白,钱钱起先是呆滞了数秒,然后就把头埋进他怀里不动了。他以为钱钱是在害羞,便没有催,谁知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胸口似乎有些湿。
钱钱哭了。她先是无声地流眼泪,渐渐的,她开始放肆地大哭!
韩闻逸当时被吓到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不停轻抚钱钱的后背。他问钱钱:“是不是我有什么做得让你不开心的地方,你一直没有告诉我?”
钱钱一边用他的衣服擦鼻涕一边摇头。摇头归摇头,嘴上却说:“讨厌你!”
韩闻逸很无奈:“你真的讨厌我吗?”
钱钱低着头认真想了一会儿,又摇摇头:“不讨厌。喜欢。”
韩闻逸心脏猛地快了一拍,还没来得及高兴,钱钱忽然又换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什么叫利益共同体?谁要跟你当利益共同体!你是不是找借口不想上交工资卡?你说!”
韩闻逸:“……”
钱钱这胡话八成是平日里跟着老妈耳濡目染的。韩闻逸不由在内心为可怜的钱教授默哀一秒。一秒不能再多了,因为他已经开始为自己未来的家庭地位而担忧了,自顾不暇,无力他顾。
韩闻逸说:“交交交,都给你!”
钱钱的怒气立刻烟消云散,重新羞涩起来,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韩闻逸曾经看过一份研究报告,这份研究报告可以给究竟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说胡话”这个问题一个答案。
人的思维并不是单线的,每个决策都是头脑中的各种情绪情感多方势力角逐之后才作出的。而在酒精的刺激下,大脑中的某个区块会变得比清醒时更活跃,于是某一方势力异军突起,把其他势力全部给打趴下了。所以酒后说的话,既不能算真话,也不能算胡话。
——以钱钱醉酒的程度来看,酒精恐怕是激活了她头脑中情感的区块,而把理智按在地上摩擦摩擦了。
等钱钱从吴妮妮家里出来,走到韩闻逸的面前,韩闻逸伸手接过她的箱子,想了想,另一只手牵起她的手。
钱钱呆了一下,很乖顺地没反抗。
“走吧。”韩闻逸握紧她的手,“我们回家。”
吴妮妮家离T大有些距离,韩闻逸不想把钱钱醉熏熏地送回去,因此刻意开得比较慢,也绕了点路。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在把车开进T大。停好车,他解开安全带,转身看钱钱。
吹了一路的风,钱钱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去了,眼神也比方才清明不少。韩闻逸本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把手伸过去,捉起她一只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
钱钱目光濡湿地看着他,依旧没拒绝。
韩闻逸笑了。他今天给吕彤彤做完心理咨询,从吕彤彤那里讨来了钱钱写的那封信,他就特别特别想来找钱钱。想把话都说出来,即使有什么麻烦,他们可以一起面对。钱钱会喝醉酒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却给他提供了便利。
行为心理学的很多研究已经表明,在大多情况下,并不是人的思维在控制行为,正相反,是人的行为决定了思维。所以不要说,直接做,反而能够解开思维上的纠结。趁人之危就趁人之危了,明天钱钱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韩闻逸捉着她的手,像是找到一件有趣的玩具,把玩了很久。他很少和女孩握手,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牵一个人的手。钱钱的手指细细长长的,指甲修得很平,手心软软的,手指上却有一些因为常年作画留下的茧。他反复摩挲那些茧子。
钱钱的手往后退了一下。她不是想把手抽走,只是她不想让韩闻逸摸那些茧子。她担心韩闻逸不喜欢。
然而韩闻逸又把她的手拉了回来:“别躲。”
钱钱就不躲了。
韩闻逸笑着夸奖:“真乖。”他很喜欢钱钱手上的那些茧子,虽然摸起来会有些粗糙,但那是属于钱钱的独特痕迹。
片刻后,他分开钱钱的手指,与她交握。
这一路过来,随着酒劲的消退,钱钱已经从口无遮拦的泼辣少女变成了一个安静的美少女。对于韩闻逸的要求和举动,她是不拒绝但也不主动。直到此刻,韩闻逸跟她十指交握,她本来也只是僵硬的由着他握。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反握住了韩闻逸的手。
路灯照进车里,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柔情。
韩闻逸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假如可以的话,他很想就这样一直在车里坐下去,握着的手永远不要松开。然而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明天还要上班,钱钱的父母还在等他回家。
当车载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逼近十二点的时候,韩闻逸终于依依不舍地放手:“走吧,回去了。”
他们下车,一起朝楼上走去。
“回去早点休息。”
钱钱乖巧地点头。
“今天太晚了,你又喝了酒,明天多睡一会儿吧,七点起床晨跑。七点一刻我在楼下等你,跑完我们一起去上班。”
钱钱继续乖巧地点头。
韩闻逸先到了家门口,他停下脚步:“明天不许装失忆。”
钱钱眼珠心虚地转了一圈。
韩闻逸:“……”
韩闻逸:“点头。”
钱钱可怜兮兮地点了下头。
“很好。”韩闻逸满意地说,“回去吧,明早见。”
韩闻逸先回屋了。钱钱走到家门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时间已经很晚了,平常这个时间钱美文和钱为民应该早已睡下了,然而屋里的灯还亮着——在路上的时候韩闻逸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今晚他会接钱钱回来。
钱钱进门的脚步走得很慢也很沉重,她不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然而进了客厅,她才发现客厅没有人。父母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正襟危坐地等着她。
片刻后,钱美文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回来了啊?下次别那么晚回家,赶紧去洗澡睡觉。跟你说多少遍了,超过十二点睡觉很伤肾的!人的肾要是不好了,整个人都要垮掉的!”她的态度是如此寻常,就好像前几天的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
对于母亲的日常唠叨,钱钱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哎哟,我知道了!”话出口,她微微一怔。
片刻后,她脸上渐渐绽开一个笑容。
钱钱跑回自己的房间,钱美文也退回卧室。钱为民就躲在门边上,只是刚才没探头出去。钱美文仰起头做了个深呼吸,钱为民在一旁轻拍老婆的肩膀。
“睡吧睡吧。”钱为民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说,“再不睡我的肾就该保不住了。”
钱美文噗嗤一下笑了。夫妻俩关了灯,上|床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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