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 是开香槟的声音。
随即好几个拉炮拉开, 彩纸屑和亮片飞得到处都是。还有小喇叭, 吹得震天响。办公室里疯了似的。
“这几个月辛苦大家了!不过大家这份辛苦没有白费!现在就是我们该收获的时候了!干杯!”石天把酒杯高高举起。
“干杯!”
“干杯!”
天宵公司三十多名员工, 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的, 真的是一间非常年轻的公司。
今天石天宣布了奖金分配方案。之前这些年轻人们期待着十到十五个月的工资, 最后的方案公布, 最少的也拿到了十五个月,最多的拿到了三十个月的。
《家居暖暖》火了。这个行业还属于朝阳产业,一款火起来的游戏, 其间的暴利让人咋舌。从“某某游戏凉了,现在日流水只有千万了”之类的对话中,便可略窥一二。
“走走走!包间订好了!今天不醉不归!”
大家哄闹着, 乱七八糟的拥着三个老板朝外走。公司旁边就有一间KTV, 他们订了PARTY房,准备好好庆祝一场。
在这种哄闹中, 石天没想起来看手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财务报表。
那些数据给人以实实在在的力量感, 石天此时只觉得胸臆舒畅, 意气风发。
不过今天看来是不行了, 明天!明天他就要去找杜绡!
他现在, 终于可以只凭自己的力量给杜绡她想要的安全感了!
他要把她找回来!就明天!
石天看到微信的时候, 王梓桐刚好下了地铁正往家走。石天打了电话过来,她就接了,听着石天的背景音十分嘈杂。
“嗯, 对, 就是那个一直送花的。是我们客户公司一个总监。”王梓桐说,“然后……他们俩就一起走了……”
“知道了,谢谢你,王姐。”石天说。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听着就知道心情不会好。王梓桐看着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把手机装回包里。
她这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目睹杜绡和李迪一起离去,
石天挂了电话,原本飞扬的心情变得阴沉起来。他问身边人:“带电脑了吗?”
别人回答:“没有,都扔办公室了。”
这KTV就挨着他们的写字楼,大家都把电脑包扔办公室了,谁也没带,就打算开心来了。
这一个庆功PARTY,石天作为大老板也不能缺席,他强挤出笑容陪着大家一起热闹。等到PARTY结束,大家一起回办公室取东西然后各自回家,老秦看到石天还在办公桌那里,对着自己的笔记本屏幕发呆。他走过去:“还不走?”
石天扣上了笔记本,强扯个微笑:“你们先走,我待会走。”
老秦就停住脚步,视线在他脸上巡回一圈,说:“早点回。”
等别人都走了,石天依然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笔记本的屏幕发呆。
王梓桐说杜绡和那个广告公司总监一起走了,他很难受,但也想着大约就是一起去吃饭而已。石天是万料不到,打开定位会看到代表着杜绡的那个光点出现在顺义。
顺义已经是郊区了,从那里进出城区交通不太方便。但那里却有着不少知名的别墅区。光点一直在地图上某个区域的边缘处闪烁,那片区域是个名为XX庭园的别墅区。
杜绡、杜绡是跟那个男人去他家了吗?
可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石天觉得呼吸都困难。
她一定就是去看看,一定是受到对方邀请拒绝不了,等她看过了,就会回去自己家了,他想。
他坐在办公桌前,咬着指节,一直盯着那光点。
墙上的挂钟从未停息,秒针走一圈,分针走一格,分针走一圈,时针走一个数字。就这样一圈圈,一格格,时间就这样飞快的流过。
月上中天,而后又西斜,东方泛起了光亮,太阳升起。
事业上取得了这样的成功,老秦也是志得意满的。他斗志昂扬的来到办公室,精神抖擞的跟别人打招呼:“早!”
小张就迎了过来,叫了声:“秦总。”
这小伙子非常勤快好学,早到晚退。学历低了点儿,但是三个老板都挺喜欢他。
老秦看他脸色不太对,奇怪道:“怎么了?”
小张就贴近他,低声说:“您去看看石总,我感觉不对劲。他……昨天好像没回家……”
老秦愣了。
他搁下包,先过去看石天。
就一个晚上而已,根本没法想象眼前这个人就是昨天春风得意的那个石天。他眼窝深陷,满眼都是血丝,就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整个人阴沉得一团乌云。
他的衣服还是昨天的,上面还有玩闹时洒上的酒渍。看他这样子便知道,小张说的没错,石天真的是在办公室待了一个晚上。
老秦其实昨天晚上就觉出来石天不对劲了,此时他的感觉得到了证实。
“怎么了?”他过去问,“昨天没回家?”
老秦的声音像是惊动了石天,他猛的做了个深吸气。老秦清楚的看到他脸颊的肌肉微动,显然在咬牙。
他没有回答,抬起眼睛看老秦。那眼睛里通红的血丝把老秦吓了一跳。
“没事吧?”老秦有点紧张的问。
石天忽然“啪”的扣上了笔记本,打开电脑包,把笔记本装了进去。
“你盯一天,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他说。
公司现在已经进入了常规运营期,不像之前项目开发期那样加班加点的疯狂抢时间了。老秦心知石天是有了情况,他既不愿说,他也不好逼问,点头说:“行,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说完,又补充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石天点点头,大步离开了。
从始到终,没有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丧失了生气。
回到家,空无一人。从前还有元宝迎接他,现在连元宝都不在了,因为元宝被他送到杜绡那里去了。
石天把电脑包随手扔在玄关的地上,他大步朝里走,把上衣脱下扔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昨晚又喝酒又闹腾,身上都臭了。
裤子脱在了卫生间的洗衣筐里,石天拧开花洒,冰凉的水迎头而下,将他昏沉沉的脑袋浇得清醒了几分。
石天把额头贴在冷冰冰的瓷砖上,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
他在办公室看着杜绡的定位看了一夜。杜绡没回家,她的光点一直停留在那个男人住的别墅区。
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不回家?
她留在那里一整夜,那个男人对她干了什么?
吻她么?拥抱她么?抚摸她么?褪去了她的衣裙,把她压在身下肆意妄为么?
昨天夜里,他坐在办公桌后,想到可能正在发生的事情,只觉得窒息。
他以为杜绡能等他。
他对那男人的追求知道得很清楚,王梓桐一直都在给他通风报信。他以为是安全的。
杜绡是一个壳那么厚的人,想要敲开她的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觉得他有足够的时间,等他做出了成绩,拿到了钱,他就去找杜绡!
杜绡却在昨晚迈出了一步,把他扔在了身后。
石天想到她在昨晚跟别的男人做/爱,只觉得浑身每个细胞都在疼。
他浑浑噩噩的在家里躺了一天,什么都没干。直到饿到胃疼,才爬起来随便找点东西填一填。不那么饿了,又躺回沙发上。
到了晚上,灯也不开。
老秦晚上打了个电话过来问问情况,石天说:“明天不去公司了,这几天都不去了。”
他的声音听着像个死人。
老秦问:“是小杜的事吗?”
石天陷入沉默。老秦便明白自己猜对了。他就叹了口气。
叹英雄难过美人关。
“石头。”老秦说,“要真放不下,就去找她!男子汉大丈夫的,有什么好怕的!把脸先放下,先把她追回来再说!”
石天沉默了很久,说:“……晚了。”
已经晚了。
石天浑浑噩噩的不知道睡了多久,被电话吵醒。他本不想接,手机一直响。他终于受不了,伸手从茶几上摸过手机,屏幕上却显示“王大姐”。
王梓桐是发现了杜绡和那男人的进展,要给他通风报信吗?石天苦笑,划动屏幕,接起了电话:“王姐?”
电话里便传来了王梓桐有些忐忑不安的声音:“小石,你和杜绡没事吧?”
石天闭上眼睛,说:“……没事。”
以后杜绡,就再也没他什么事了,他痛苦的想。
但王梓桐似乎并没有完全采信,她有点不安的说:“那个……小石啊,谈恋爱这种事吧,就是得你情我愿,不成就好聚好散。千万别偏激了……别冲动,有时候人一冲动,作出些什么,可没有后悔药。”
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大姐在说什么,难道是在安慰他吗?石天说:“我没事。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
电话里,王梓桐“呃”了一声,好像也有点莫名其妙。她顿了顿,有点犹豫的问:“那……那个杜绡两天了没出现,你、你能联系上她吗?”
石天这两天脑子就像死了一样,几乎停止运转。王梓桐话里透露的信息,他竟然用了好几秒才反应了过来。
“什么?你什么意思?”他愕然。
“杜绡昨天就没来,今天也没来。打电话没人接……我、我就有点担心是不是你跟她怎么着了……”王梓桐吞吞吐吐。
前天晚上李迪来东方广场“偶遇”杜绡,王梓桐给石天通风报信了,第二天杜绡就没来。王梓桐还以为她有事跟章欢请假了,也没多想。正好章欢上午直接去了客户那里,下午才回来,看杜绡工位上,连电脑都没开,顺口问了一句:“杜绡呢?”
王梓桐这才知道杜绡根本没请假。两个人就给杜绡打了几通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是不是家里有事啊?”王梓桐猜。
“不应该吧。那也不会不说一声啊,不像她做事风格。”章欢也猜。
但她们联系不上杜绡也没办法,只能等着杜绡联系她们,或者等杜绡第二天上班再面谈。
杜绡一直没跟她们联系,第二天也依然没有来上班。
章欢在外面忙还记得抽空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杜绡来了吗?”
“没有。”王梓桐说,“电话还是没人接,她也不回。”
章欢也没办法,说:“你再多打几通,还不接的话……你去HR那要一下杜绡入职登记时候填的紧急联系人。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我怀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梓桐想喝口水再打电话,茶水间里却听见几个女同事在谈论刚发生的一个新闻。
“吓死人了,十几层楼呢!”
王梓桐顺口问:“什么呀?”
女同事说:“你没看新闻啊,一男的追一女的,女的不同意,男的把她从窗户扔下楼,直接摔死了!”
“十几层!能不死吗!”别人补充说。
王梓桐当时冷汗就下来了。脖子上戴的梵克雅宝四叶草像块烙铁似的烫得她心头发慌。她回到工位上,慌了一会儿,定定神,就给石天打了这个电话过来。
石天本来躺在沙发上,此时脑子反应过来王梓桐话里的信息,“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你说她昨天没来上班,今天也没上班,但是没请假,也联系不上,是吗?”石天质问。
“是啊,她要是有事肯定会请假,不会说都不说一声,一点都不像她风格。”王梓桐说。
当然不像了!
石天太清楚杜绡有多么遵守规矩和规则,她按时上下班,从不迟到,她每天的作息都非常规律。她对待工作特别认真负责,她非常清楚自己没有别的更优秀的能力或者特长,她就把她性格中的认真和耐心这两条踏实用到实处。
她就是突然有事,也绝不可能不请假、不联系、不回复。
石天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想到……杜绡,一定是出事了!
石天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遇到突发的、紧急的情况,越需要冷静。他非常明白这一点。
“王姐,前天晚上你最后看见她,她是跟那个广告公司那个人走了,是不是?”他问。
王梓桐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没看见他们俩一起走。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在给你发微信,然后我再一看他们俩都不见了。我、我就觉得应该是一起走了……”
“行,不管怎么样,麻烦你现在给那个人打个电话,联系一下,问一下到底什么情况,看他是不是知道!”石天说。
石天的语气非常严肃,王梓桐更慌了,她说:“我现在就打,待会就给你回复。”
挂了电话,石天噌噌几步走到玄关,把先前扔在地上的笔记本掏出来。
打开电脑定位,代表杜绡的那个光点还在原来的位置,意味着杜绡前天晚上去了那里,再没离开过。
那个光点切着那个别墅区的边缘处,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人乍一看,会觉得她所在的位置可能是这个别墅区靠近围墙的某栋别墅,石天先前就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他皱起眉头,操作着放大地图精度。
放大的结果让他瞳孔微缩——杜绡根本不在那别墅区里面,她所在的位置离那别墅区外沿其实还有一点距离,很短,若不放大精度就看不出来。
石天转身去了卧室,胡乱套上件衣服,出来把笔记本塞进电脑包,背在身上就去玄关穿鞋。
刚拉开大门,王梓桐电话打进来:“李总说,他没跟绡绡一起走。他说当时绡绡接了个电话,说是公司的事,去了地下停车场,他是直接从一楼走的。”
“小石,我这心里不得劲,你说绡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她说,“你有没有她家里人电话,要不要联系一下?”
石天已经走到了电梯间,他说:“我马上就给她们家人打电话!”
他就给杜锦打了电话:“大哥,我是小石。”
杜锦颇感意外。杜绡和石天分手,石天对他来说就是陌路人了。他没想到还能接到石天的电话。
“怎么了,小石?”他问。
“大哥,绡绡昨天和今天都没去上班,她同事联系不上她,她有没有跟你或者叔叔阿姨联系过?”石天简单扼要的问。
杜锦的声音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没有!她没跟家里任何人联系过!”他肃声道,“什么情况?”
果然。
“大哥,我怀疑……绡绡可能出事了!”石天说,“我定位了她,她现在在顺义!”
杜绡的确是出事了。
她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后脑还在疼,还有点恶心,头晕。她是被钝物击打了后脑才晕过去的。
睁开眼,房间昏暗杂乱,她双手被胶带反绑在身后,人是躺在地上的,脸上蹭得全是土。对面的地板上坐着一个人,也是被反绑着双手和脚踝。那个人垂着头,含着胸。
杜绡后脑还疼,还搞不清状况,发出了一声呻今。对面那人闻声抬头,说:“你醒了?”
那人鼻青脸肿,胸前的衣服上都是血渍,形容狼狈,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光线虽然昏暗,可杜绡还是认出了他。
“JACKY?”她茫然的问,“……怎么回事?”
那天李迪在东方广场一层地铁口那里守株待兔,等到了杜绡。他其实是个很强势的人,善于开拓。这段日子的和风细雨,不过是手段和策略罢了,说到底,他还是要发起攻势的。
杜绡每天与玫瑰花为伴,内心中一度也曾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接受李迪。但是当她再一次见到李迪,当李迪再一次当面的表达了追求之意的时候,杜绡才发觉……她根本还没作好开始一次新恋情的准备。
她于是又一次拒绝了李迪,简短、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李迪叹了口气说:“杜绡,你需要move on。”
“我知道,迟早……”杜绡歉意的说,“但不是现在。你出现得太早了,时机不对。”
就在李迪还想说什么去打动她的时候,杜绡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在办公室经常调成震动模式,下了地铁再打开响铃。
杜绡就掏出手机,有点意外的看到来电人是JACKY LU。她跟JACKY没有任何私底下的联系,他要是找她,肯定是公事。她就说了声“对不起”,接了这个电话。
“小杜,你还在办公室吗?”JACKY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定。
但当时杜绡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她说:“我出来了,有什么事吗?我还在东方广场呢。”
JACKY的声音似乎也听不出什么惊喜,只是说:“那你下来一趟,我在地下车库,我有个东西必须给章欢,我明天不过来了,怕耽误事。”
杜绡就答应了,问清他停车的位置,说:“我现在就下去。”
挂了电话,她跟李迪说:“公司临时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有急事,李迪也没办法,只能跟她道别。杜绡转身去做直梯下了地库。
她到了JACKY说的地方却没有看到JACKY的人,正奇怪间,后脑一下重击,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此时,这些回忆都涌上来,杜绡想起了一切。
“JACKY!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绡勉强坐起来,又惊又怕。
JACKY脸色灰暗,沉默了许久,只说:“连累你了。”
杜绡不明白这是何意,又惊又怒的问:“什么意思?”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身周环境。房间里没开灯,但有光线从窗子外面透进来,勉强能看清。杜绡打量四周,发现这里像是一个……厨房?不是普通人家的厨房,而是食堂或者餐厅的后厨。只不过现在堆了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一些餐桌餐椅,就那么堆在中间,还有的直接堆在操作台上,破破烂烂的。地上全是灰,看得出来这里空置很久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很大的声音。
杜绡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进来的人却打开了灯,刺眼的灯光让杜绡一下子闭上了眼,紧跟着就听见了JACKY的惨叫。
杜绡睁开眼睛,恐惧的看到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正在殴打JACKY,解释了JACKY脸上那些伤的由来。
“王八蛋!你勾引我老婆!”
“我叫你断子绝孙!”
“你他妈的!”
那人一边恶狠狠的骂着,一边对JACKY拳打脚踢。JACKY不断的发出惨叫。
杜绡恐惧的向后缩,目光掠过门口,忽然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王琳?”
王琳就站在门口。她面色憔悴,有点焦黄,像是生了病一样,脸上青了几块,显然也挨了打。但她看着JACKY被打,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她望着那两个男人的眼神非常怨毒,带着厌憎和恨意,让她的美貌变得狰狞。
杜绡叫了一声,王琳的目光倏地投了过来,那眼神中既没有歉意,也没有同情,反倒是透出隐隐的快感。
杜绡的心就沉了下去。
身材臃肿的男人回身就给了杜绡一耳光!
“叫什么叫!闭嘴!”他骂道,“你也是个贱货!臭不要脸见着男人就贴!”
“不,我没……”杜绡话没说完,又挨了一耳光,直接被扇到地上,眼冒金星。
“觉得自己长得漂亮是不是!不要脸!你他妈有男朋友,还跟这个王八蛋勾勾搭搭!”男人怒骂。
这一次杜绡没敢再说话。这男人明显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她说什么都可能招来更多的人身伤害。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刚才JACKY说连累她了是什么意思了。早就听说王琳是个已婚女人,显然眼前这个相貌普通面目狰狞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显然她和JACKY的风流韵事已经被这男人知悉,现在是孽力回馈的时候了。
只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杜绡头晕眼花的躺在地上想。
那男人持续殴打JACKY。杜绡没有工具计量时间,凭感觉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男人一边骂一边打,累得气喘吁吁。他身形臃肿,显然也不是什么运动健将。
好在他虽然打了杜绡两耳光,却没有像殴打JACKY那样殴打杜绡。杜绡缩起身体,初时恐惧,后来渐渐麻木。麻木中甚至想,作夫妻的话,这个男人的颜值实在差王琳太远,很不般配。
王琳只看了一会儿就消失了,男人后来打累了,狠狠的踢了JACKY几脚,喘着粗气也出去了。
JACKY鼻子嘴巴全是血,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
外间传来了争吵声,似乎还有王琳的哭声。杜绡听着那男人好像又动手打了王琳,还骂她“贱货”。后来变得安静了下来,像是离开了。
JACKY时不时会发出一两声呻/吟,杜绡瞥了他一眼,实在生不出同情。
因这个人的不检点,她现在陷入危险,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境况,JACKY就是再凄惨,杜绡也无法对他同情。这就是孽力回馈。
只她倒霉,躺枪。
她尝试想看能不能把手挣出来,却绝望的发现手腕被透明胶带缠了不知道多少圈,根本挣脱不出来。房间里闷热极了,她尝试了一阵子,除了累出一身汗,什么用都没有。
她最终绝望的放弃,安静的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操作台。又热,又渴,又饿。
充满恐惧。
外面忽然又有了响动,杜绡听见了开锁的声音。门推开,这次进来的是王琳。她没开灯,就在昏暗里看了他们一眼,拎着个塑料袋子,走到JACKY身边蹲下,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给JACKY喂了几口水。
JACKY呛到,使劲咳嗽。
“王琳!”杜绡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你能不能放了我?”
王琳没说话,放下水瓶,回身给了杜绡一个大嘴巴子。
“贱货!”她骂她。
她虽然是个女人,下手一点也不比她丈夫轻,杜绡眼前全是金星。她缓了缓神,说:“这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也抓起来?”
“跟你没关系?”王琳抓起水瓶就泼了杜绡一脸水,“能跟你没关系吗?臭不要脸,你勾引JACKY!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她没说出要不是杜绡会怎样,但那恨恨的语气让杜绡忽然心凉。她忽然想明白,王琳的丈夫根本不认识她,JACKY也不会无缘无故拖一个没关系的人下水,那么把她硬拖进这件事里来的人……只能是王琳!
她想起了从前每次JACKY跟她打交道之后,王琳那种远远的、冷冷的目光。她连忙说:“你误会了!我跟JACKY没有关系!我们就是同事!”
“误会个屁!你就是个贱货!你有那么棒的男朋友了,你还勾三搭四!”王琳根本不听她解释,又甩了她一巴掌,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一看就知道!就他妈男人把你当宝!你适合当老婆,我他妈就是随便玩玩的?我呸!”
什么适合当老婆,什么随便玩玩,杜绡看了眼地上的JACKY,JACKY睁着眼正看着她,见她目光射来,他眼神闪烁,不敢和她对视。
杜绡很绝望。
男人探进身来,不耐烦的问:“你在干什么,怎么还没完?”
王琳忙说:“马上。”
她快手快脚的撕开一个面包袋,扔在JACKY脑袋旁边,站起来准备走。
男人恼火的说:“你只给他吃,想饿死这女的?你他妈是不是还想跟他好!贱货!”说着,抬手给了王琳一巴掌。
王琳气势全无,柔柔弱弱的带着哭腔说:“没有,我怕你着急。”说着,也撕开了一个面包袋,扔在杜绡旁边。
男人冲过来扯住她胳膊,厉声说:“我刚想明白!你非要把这女的一起绑了,是不是吃她的醋!”
“你乱想!他们俩都不是好东西!反正绑一个也是绑,绑两个也一样,就一起给他们个教训啊!”王琳强辩道,“这女的有个高富帅男朋友,还勾三搭四,可不要脸了!”
“你也不要脸!你都结婚了!贱货!”男的给了王琳好几个耳光。
在男人的暴力面前,什么妖娆风情都没有了,王琳哭哭啼啼的,被他拽了出去,挂上了锁头,然后再没了声音。
过了许久,JACKY说:“……对不起。”
杜绡没理他。
JACKY虚弱的说:“他当时绑了我,用刀威胁,让我把你喊出来……”
杜绡对JACKY已经上升到恶心的地步。
她没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她的脚踝也被胶带缠住,只能一跳一跳的,跳到门边,靠在门上听了听,然后试着喊:“有人吗?有人吗?有没有人?”
她喊了一会儿,外面全无声息。她放弃了,又跳到窗户旁边。这个房间面积其实很大,但因为堆了很多的桌椅杂物,才显得狭小。房子的窗子不像住宅那样,而是位置高高的,是横向的长方形。杜绡尽力贴近窗户的位置,又喊了半天,没人回应,甚至隐隐听见了回音。
想想也是,这种绑人的勾当,肯定不可能把他们放在繁华的地方。安静下来之后细听,周围静得出奇。平时习惯了的那种遥远马路上的轰隆声,这里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杜绡最终放弃呼救,颓然坐回地上。被胶带缠住的手腕和脚踝,又痒又难受。她发了好久的呆,满脑子胡思乱想,有令人恐惧的发展,也有可能获救的盼望。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呼吸乱想,她扭头一看,黑暗中,JACKY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啃那个面包吃。那面包上沾满了土,JACKY也都吃下去了。
杜绡的肚子早就饿得难受,她看了一眼另一个面包。王琳那么一扔,那面包上也沾了土,看起来恶心。她转过头,忍着饥饿,不想吃。
“吃吧。”JAKCY忽然抬头说,“必须保持体力……”
杜绡懂了。接下来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情况,但不管会发生什么事保持体力都是一个理智的措施。杜绡看着脚边脏脏的面包,犹豫了一下,也趴下去,强忍着恶心把整个面包都吃下去了。
杜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第二天她是被开锁开门的声音惊醒,以扭曲的姿态在硬硬的地板上躺了一夜,她浑身都疼。
那对夫妻又来了。昨天只是殴打泄愤,一夜过去,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边殴打JACKY,一边逼问他的银行卡密码。JACKY自然是给了,他们离开了。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夫妻俩又回来了。
“你卡里只有二十万!你的钱呢!你不是赚很多吗?”男的踢了JACKY好几脚。
大额取现需要预约,他们就去撞运气,赶上银行现金够,就能取到。二十万的现金都取出来了,但男的不相信JACKY只有这么点钱。以JACKY的收入而言,这看起来更像是放着备用,用来应急的。
“投、投资了……”JACKY虚弱的说。
JACKY投资到外面的钱王琳夫妻肯定摸不着,但他银行里肯定有理财。
王琳的丈夫去了厨房外面,很快就拿着JACKY的手机回来,让JACKY告诉他需要的密码,通过银行的APP把那些理财都卖了。大部分是不能马上回到账户里的,但有一些是即取即用的。男人把那些钱都转到JAKCY的银行卡里,然后和王琳又出去了。
但在临走前,他狠狠的踢了JACKY好几脚,那其中带着恨意的力道让杜绡恐惧。他们走了之后,JACKY身体蜷曲得像个虾米,连呻/吟都很微弱。
杜绡和他一样手脚被绑,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看着他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偶尔呻/吟一声。
那夫妻俩天黑才回来。
男人骂骂咧咧的又对JACKY拳打脚踢。杜绡听着他的谩骂,大约是后来再去取钱不太顺利。好像还被银行柜员质疑了,只好匆忙离开。
JACKY这回几乎没有什么惨叫,他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哪里还叫得出来。
等到两个人锁门离开,杜绡轻轻的叫:“JACKY?JACKY?你还好吗?”
JACKY没有回应她,屋里安静得可怕,还弥漫着恶心的气味。那夫妻俩没那么好心让他们上厕所,白天的时候,JACKY先尿了,后来杜绡实在憋不住,也尿了,身上都是尿骚味。
在昏暗恶心的环境下,杜绡在恐惧之中,呜咽着哭了。
第二天醒来,杜绡躺在地上没动。起来不起来都没有意义,还不如躺着保持点体力。昨天王琳又是只给了一人一个面包,根本吃不饱,顶多不饿死。
杜绡躺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她抬起头,发现JACKY的那个面包还在地上沾着灰尘,没有吃。她轻轻叫他:“JACKY,JACKY……”
JACKY没有给他一点回应。
杜绡安静了一会儿,心中突然生出强烈的恐惧。
她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这里太静了,静到她可以听到JACKY的呼吸。JACKY一直被殴打,他呼吸时重时轻,有时候会带着微弱的呻/吟。可现在……杜绡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了!
“JACKY!JACKY!”杜绡很饿,虚弱得有点起不来。她像条虫子似的骨涌到JACKY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去碰他。
JACKY被她碰得翻个了身,露出一双放大的没有焦距的眼睛。
他死了。
杜绡手脚冰凉。
“来人啊!来人啊!”她扯开嗓子拼命的叫。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她后来嗓子喊得哑了,颓靡的躺在地上,喘气。缺水少食,她自己也是虚弱到只是还“活着”的程度而已。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听见了动静。杜绡猛的抬起头,哑着嗓子哭喊:“来人啊,来人啊,死人了……”
外面的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哭叫声,脚步变得快了起来,很快们就被打开。男人冲进来,恶狠狠的说:“喊什么喊!”
“死人了!”杜绡哭泣,“他死了……”
王琳大吃一惊,蹲下去查看,被JACKY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惊叫声。她的眼中有恐惧。
可那男人没有,他神情冷漠,甚至没有一丝意外。
杜绡躺在地上,肩膀着地,只是勉强撑着抬起头。她从这样的角度把这对夫妻的神情收入眼底,忽然有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蹿到了头顶。
这男的!这男的!……从一开始就打算弄死JACKY!
不!他是打算弄死JACKY……和她!
杜绡恐惧得牙齿格格作响。
“他死了!他死了!”王琳吓得哭了,眼泪鼻涕一起流。
男人发怒,踢了她一脚:“哭什么哭!又不是你老公死了!”
他面对死人冷静得异乎寻常,坐实了杜绡对她的猜测。
“可他死了,怎么办?”王琳抹了把眼泪,抹了一脸的灰。她惊惶的爬到杜绡跟前说:“杜绡,杜绡!我们不是故意的!你到时候跟警察说清楚!我们不是故意打死他的!”
“你他妈是不是蠢!”男人一脚把她踢开,看了杜绡一眼。
这一眼,杜绡浑身冰凉。
她恐怕……活不了了。
男人拽着王琳又走了。也不知道是到底过了多久,他们又回来了。带了两只大号的旅行箱。
两个人合力把JAKCY塞进了其中一只箱子里去,拉好了拉锁,从外面看,根本想象不出里面有一具尸体。
然后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向杜绡。
连王琳的目光都变得冰冷狠戾。显然在刚才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男人已经给她洗了脑,让她明白过来,不能给杜绡留活路。
杜绡惊恐的向后蠕动。
男人满眼戾气的向前迈了一步,王琳却忽然喊住他:“等一下!”
杜绡期待的看向王琳,乞求这个女人还能有一点人性和人心,能在最后放过她。可王琳却说:“等我出去再动手,别让我看见!”她说完就到厨房外面去了。
杜绡彻底的绝望了。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缚着,连踢那男人都做不到。那双可怕的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胸中的氧气渐渐消耗殆尽,生命一秒一秒的流失。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杜绡就如无数的文学作品中描述的那样,回顾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从小到大,父母的管教,哥哥的疼爱。后来家里有了新成员,她其实没来得及跟他们两个真正生出感情来。一个是因为没有血缘,一个是因为相处时间太少。
当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渐渐消失之后,最后出现的人竟然是石天。
他在黑暗中像光。
可她其实不曾真正敞开心胸无所顾忌的去爱过他。她从遇到他的时候,就饱受各种纷杂的世俗之事的干扰,令她畏惧、退缩、保留。哪怕在最甜蜜的热恋中,她的心底也始终为自己保留一分,从来没有百分百的投入过。
那些少女时代向往过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些为了你上穷碧落下黄泉、那些小说里的刻骨铭心,成年的她没有勇气尝试。
现在她就要死了,心中充满悔恨。
那男孩子像光像火,在她最彷徨的时候照亮她温暖她,虽然后来他们亦有冲突和矛盾,却不能否认在相爱的时候,他是全心全意的投入。
如果,如果还能再见到石天……
杜绡想,她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在窒息的痛苦中,杜绡仿佛听见了石天的声音,那么焦急的叫着她的名字……
石天,对不起。
眼泪从杜绡的眼睛滑落,掉入尘埃。
当再次睁开眼,看到石天的脸,杜绡还以为自己已经升入天堂。
随即爸爸妈妈和哥哥就冲了上来,石天被挤到了后面去。杜绡被亲人拥在中间,在亲人的安慰和眼泪中,明白自己获救了。
后来杜锦跟她讲了整个过程。
石天察觉了异样,联系杜锦,告诉他方位。两个人直接驱车从不同的地方往那里赶。半路上,杜绡的光点消失了,后来推测,应该是手机没电关机了。
但石天用脑子记住了那地形。到了那里,发现是一个别墅区。别墅区的外面有一排商业房。
这别墅区虽然昂贵,但住的人少,很多都是第二居所,平时根本不住在这里,常驻人口撑不起这一排商业房,以前开的餐厅也好,精品服饰也好,全都倒闭了。整个一条街都是静悄悄的,没个人烟。
那男人在附近的一个工业园工作,偶然看到了这里。藏匿JACKY和杜绡的地方,是其中一间倒闭了的餐厅,那个房间,也的确就是餐厅的后厨。
石天比杜锦早到,到了那里立刻注意到无人的街上停了一辆车,对着的那间商业房,不像别的商业房那样门上挂着粗粗的链子锁。他冲进去,就看见了王琳站在外间。他还看到了杜绡的包,随意的扔在地上。
他推开王琳,冲进里间,里面的情形让他目呲俱裂,再晚一点点时间,杜绡就真的要命陨于此了,幸好,幸好!
杜锦赶到的时候,石天已经救下了杜绡。那里只有被石天打倒在地的男人,王琳见势不妙,丢下老公,自己先跑了。石天当时忙着找杜绡,无暇顾及她。
而后救护车到了,警车到了……
“女的已经抓到了。”他们告诉她。
王琳用JACKY的卡在ATM上取现,立刻就被警察锁定了。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里,摄像头无处不在,警察只要有心抓你,没人能跑得了。
夫妻两个都交待了。
谁都想不到,王琳只是个中专生,自考了个大专文凭,她那个打人不手软的丈夫,竟然是个博士。
他们是同个地方的人,十八线小城市。王琳生得美貌,她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实际上已经三十一了。她从前就很风流,后来年纪大了,就想找个“老实男人”嫁了。她丈夫在北京打拼,回乡来找对象,她看上了,嫁了。
跟着丈夫来北京,本来以为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到了大北京才知道,一个博士又算什么呢?他收入虽然也算是很不错,但和北京的房价比起来真是不够看。这年月年轻的白领阶层,如果没有家里父母的支持,想仅凭自己在北京买房,真的太难。
他们虽然是租房子住,但丈夫其实对她不错。她则找了份要求不高还算清闲的工作,成为了杜绡和JACKY的同事。
在东方广场这样的高档写字楼里,王琳看到了太多西装革履的精英。她以前觉得丈夫是个博士,收入也丰厚,已经很是得意。看到这些人,才知道她丈夫并不算什么。更别提他相貌实在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丑,穿衣服还没品味,只知道搞研究,一点情趣都没有。
JACKY于王琳来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是她风流这么多年遇到的最有档次的男人了。
她觉得他的档次比她丈夫高了太多太多了,连在床上都那么有情趣!她是彻底被迷住了,产生了离婚的念头。
遗憾的是,JACKY对她,纯粹就是玩玩而已。
王琳觉得JACKY有档次,JACKY却觉得王琳很没档次。随便买点很cheap的东西给她,只要说是外国带回来的,她就喜不自禁。
她就是外国人说的那种easy girl,很easy就可以上床,所以也很cheap。
王琳在床上半是调情半开玩笑的问JACKY想娶个什么样的老婆,JAKCY抽着雪茄说:“宜室宜家的吧。”王琳就酸溜溜的说:“是不是杜绡那种傻老实的?”
JACKY大笑,说:“老实,但是得漂亮。”
后来王琳怀孕了,她知道这是JACKY的。京城居大不易,北京这么大的生存压力下,她丈夫其实不太想要孩子,他们一直避孕。
王琳拿肚子要挟JAKCY,JACKY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最后闹得很难看,王琳离职了,JACKY也只肯给她两万块钱。
“去把孩子打了,剩下的是营养费。”他说。
他轻蔑又冷漠的态度激怒了王琳,令她怀恨在心。但她终究不敢声张,悄悄的堕了胎,谁知不小心被她丈夫发现了。
被戴了绿帽,在这样的耻辱之下,王琳这个老实的博士丈夫突然就爆发了,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他殴打王琳,这还不够,他逼着王琳告诉他奸夫是谁,他要报复这个奸夫。
王琳说了,男人做了个绑架的计划,让王琳把JACKY叫到地库,绑了JACKY。
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王琳把心一横,忽悠这男人把杜绡一起绑了——她对杜绡是记恨已久了。她好不容易遇到个这么有档次的男人,可这男人带着轻蔑的笑告诉他,杜绡那种才是要娶回家的,她就只配玩玩。
妒火使她失去了理智,但实际上她没想过杀人。她就是想教训他们一顿。她没想到,她的丈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JACKY活,只不过后面又多了个杜绡而已。
杜绡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碍,主要就是受了惊吓。她在医院就住了两天,爸妈就把她接回去了。虽然是回到她自己的房子里,但杜妈妈过去陪住,好照顾她。
“这次多亏了小石。”她一直念叨。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石天这小伙子,对两家人的三观无法相合,感到非常遗憾。
杜绡在医院的那两天,石天一直都在。但她的家人一直围着她,然后公司领导也都来了,同事们也都来了,黄叹和几个同学也来了……石天就一直被挤在后面。住院处的探视时间就那么短,偶尔从人缝里才能看到他,没机会说话。
这件事轰动了公司。章欢和丁总都过来看过杜绡,跟她说给她一个月的假期,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毕竟亲眼看到了一个同事的死亡,对一个年轻女性来说,精神上极可能受创。
“这是什么命啊。”章欢跟她感叹JACKY的死。虽然一直都讨厌这个人,也没想过让他去死。一个意气风发前程远大的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令人唏嘘。
杜妈妈请了假陪杜绡,但杜绡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好说歹说,让杜妈妈回去上班了。
然后她就一直想,该给石天打个电话,该跟他说谢谢,该……
她却一直没勇气拨出这个电话。
这个电话还是石天拨进来的,他说:“我想去看看你,方便吗?”
于是他就来了。
石天还是第一次来杜绡这个房子,52平做成两居室,所谓的厅基本就是一个略宽的过道而已。比之前杜绡租的那个50平的一居室感觉逼仄得多了。
杜绡要去给他倒水,石天捉住了她的手腕:“别忙了,我不渴。”
皮肤与皮肤的接触,从前那些亲吻、拥抱和无间亲密的记忆如电流一样流过两个人的身体。时间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杜绡垂眼,石天沉默了一秒,终于还是放开。他怕再不放开,会控制不住自己。
“你还好吗?”他问。
“没事,挺好的。”杜绡给他一个微笑,“别担心。”
她一抬头,脖子上被那人扼出来的淤痕就极为刺眼。石天心头一颤。
石天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我今天来,是想跟你道歉。”
“什么?”杜绡微怔,“道什么歉?”
“之前的事,非让你辞职的事……”石天说。
杜绡静了静,微笑说:“不用,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可石天不想当过去式。
“我其实,也没那么想要小孩。”石天说,“但是我就是从心底就觉得,这就是一件该做的事。这可能跟成长环境有关,就是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这样,我就也觉得该是这样。”
“我明白,理解。”杜绡说。
石天无奈的笑笑:“你看我这个人,其实缺陷挺大的,这么大一个呢。以前可能没暴露出来,光把自己好的一面显摆给你看,各种缺点弱点,都自己藏着掖着,结果最后才暴露出来。”
杜绡也笑了,很释然。没人是完美的,石天既然是人,就肯定优缺点,有短处,有局限。
石天有点难为情,但还是继续道:“其实吧……是跟你闹分了之后,我自己才发现原来我自己这么多缺点,原来我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能有能耐。”
“我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妈的。我妈说,我娶媳妇要是不给她生孙子,她不会给我买婚房,就现在这个一居,她都不让我住。所以……”石天看着她说,“我媳妇儿,可能住不上两百平的四居室了。”
杜绡眨眨眼,问:“不生了?”
石天说:“不生!生什么呀,我才二十七,再等三年,三十的时候生,不是正好吗?我问了一圈,我在北京认识的人都差不多这岁数才生的。”
杜绡又问:“那……一定得全职妈妈吗?”
石天脸上微烧:“又不是请不起保姆。人还是得有份工作,要不然心里不踏实。”
杜绡嘟起嘴。她做这个动作最可爱、最好看。石天看见就心痒难搔,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杜绡哪能察觉不出来,一秒看穿,有些气恼的说:“你今天来到底是干嘛的?”
石天“咳”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说:“我今天是想问问你……杜绡,你愿意重新跟我交往吗?”
杜绡想了一下,说:“可以。”
石天又问:“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杜绡又想了一下,点头:“愿意。”
石天说:“你得想清楚,嫁给我没有大四居住。我妈还会收走我现在的房子。她说得出,做得到。”
杜绡问:“那你爸妈逼你生孩子,怎么办?”
石天说:“凉拌!你不用管,我扛着!”
杜绡笑了:“那房子也没事,看,我有房子。”
杜绡伸开两臂,划动了一下:“虽然挺小的吧,可是……也能住人。”
石天就笑了,说:“我给你还贷款!”
杜绡也笑,说:“行!”
她的笑容让石天怦然心动,他鼓起勇气:“现在去领证,敢吗?”
杜绡看着他的眼睛,石天的眼睛里有明亮的焰火,他不是开玩笑。
杜绡说:“等我去拿身份证。”她也不是开玩笑。
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死了,她想这辈子至少挣脱樊笼,全心投入的爱一回。
两个人于是就去了民政局。拿到表格,他们对望了一眼,平静的各自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对儿平静到甚至有点平淡了,不像是怀着激动和忐忑来结婚的新人,倒有点像那些看尽千帆云散去,能好聚好散和气的来办离婚的。搞得办事员心里直嘀咕。
钢印戳上,红本本拿到手里,杜绡和石天,结为合法夫妻。
回到车上,杜绡摩挲着新出炉的红本本,问石天:“现在干嘛去?”
石天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行人,唇角勾起,说:“当然是去买房。”
杜绡嘴巴张开:“啊?”
石天努努嘴,侧过身来,对杜绡说:“我爸妈的,我没资格拿过来给你。但是我自己的,全都可以给你。”
“四居室还差点,所以……先买个三居吧,而且还得贷款,位置也没那么好。北京的房价真是要命。”石天吐槽。
杜绡呆住,愣愣的看着他。
石天笑了,俯身低头,亲了亲她红润润的唇,然后换挡,起步。
“走啦,老婆!我们去买房!”
你说你将淹没于人海
可我于人海中依然看到了你
——《人海中的你》全文完,无番外
戊戌·夏至袖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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