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浩和任欢的性质其实不太一样。

　　即便这么多年没有在屏幕上露过脸, 楚浩的人气度随着做经纪人这么些年并没有多大的下滑, 只是曾经狂热的粉丝早早变成了佛系的潜水党, 有照就舔, 没照就搜搜楚浩带的新人, 看了几集之后, 发现没有自家浩浩演得好, 顶多发出一声“啊啊为什么我家浩浩不演戏”了的哀叹，然后接着按照他手下艺人的行程看了个爽。

　　可以说，楚浩从来没有真正退出过娱乐圈。

　　但任欢不一样。

　　在签进楚浩工作室之前她就是刚刚签进乐世旗下的一个再新不过的新人。

　　之前为数不多的出演次数就是大一大二期间闲来无事路过影城在无数电视剧里出演了路人甲的角色玩个开心顺便赚个盒饭零花钱。

　　别说十八线了, 三十六线都算不上。

　　好不容易签了乐世之后借着公司的资源跑到青春疼痛校园剧了捞了个露脸次数比较多的角色，结果碰上重生回来，杀气一个没收住,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直接被导演扫地出门。

　　观其在娱乐圈短暂的混圈时代, 任欢唯一出彩的地方竟然是在被青春校园剧扫地出门后意外被陈小忠捡到客串了一天的武替再加上“见义勇为”事件才稍微打开了一点知名度。

　　可是说是非常失败了。

　　对于这种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其实起点非常重要。

　　任欢不是科班出身, 娱乐圈论资排辈得厉害, 那么在荧幕面前的第一部戏最好还是规规矩矩地走上电视的这种。

　　而楚浩到可以皮一点, 只有剧本对他胃口了, 管它网剧电视剧, 都可以掺和一脚——反正他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时候现在年轻活跃的一代里大多数人都还在单纯接受义务教育的折磨。

　　两个剧本其实都挺不错的, 硬要分个高低出来，这个网剧也是前几年的IP热的一个遗产。

　　为什么说是遗产？

　　因为最近……IP糊了啊！

　　在经历了大量的粗制滥造之后，虽然有《梦回长安》这种良心改编出现, 但依然没能拯救人们对于这一系列不走心的圈钱产品的疑虑。

　　更何况这个网剧的古代剧本原著只是某绿色.网站上收藏连上万都没有的小说——当初不知道是被哪个瞎眼的中介看上了, 成功低价买入，IP糊了之后还找了个傻乎乎的接盘侠二次倒卖，最终流落到了这个完全新人导演眼里，惊为天人！

　　剧情不走套路的结果是观众可能和原著连载期间时候的读者一样不买账，但小说和电视剧毕竟是两种不同的题材，经过了原作者七零八落的修改，倒也不是没有黑马爆火的可能性。

　　但这个可能性……楚浩担得起，任欢却担不起。

　　万一糊了呢？

　　相比之下，警匪片虽然剧情上老套了一点……可问题是各方面都是中等偏上的质量，无论是剧情还是制作亦或是演员，这次能够发面试邀请给任欢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综合考虑下来简直是完美的备选！

　　更何况古装的那一本给楚浩和任欢都发了邀请，楚浩拿的是男主的试镜剧本，而任欢稍微差了点，女二——但也比警匪片要强一些。

　　然而无论是不是男女主，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观众脑补出一场大戏了好吗？！

　　楚浩从小就不是很喜欢艹这种恋爱人设。

　　演员就该好好演戏嘛！艹恋爱人设的都不能长久！万一以后还带到自己的现实生活中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这也是楚浩带人一贯的作风——起码乐世的新人在他手下的时候都还是“清清白白”的，除非是真的和某个圈内人士有一腿并且两人都不介意公开他才会考虑把这种人设带入操作。

　　“他们到底看上我了哪一点？”任欢陷入了沉思，“网剧那边可以猜测是那个什么……哦，陈导推荐的，但警匪片？女三？给一个新人？”

　　为什么她重生回来遇到的都是一群……

　　具有人道主义关怀的大傻子？

　　“你要对你最近火起来的流量要有点信心。”楚浩拍拍任欢的肩膀，解释道：“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那个角色比较适合你……是一个混迹在警队里的反派，枪法出众，组织作战能力强，在主角团队里一开始甚至是指挥官的角色。这不过后来卧底身份暴露最终成功暴死在主角团手下……也没什么感情线，甚至有些偏执狂，总体来说，都很符合你在《大逃杀》里表现出来的形象。”

　　……她到底在别人眼里是个怎样的人啊……

　　任欢无力吐槽。

　　“不能两个都选吗？”任欢反问。

　　“两个档期都差不多，试镜倒是两个都可以去，只是我建议你把重心放在这部警匪片上。”楚浩下了总结陈词。

　　任欢手上的剧本片段被她翻得哗啦啦地响，“嗯……你觉得这部网剧的前景怎么样？”

　　楚浩一愣，“这么快就决定了？”

　　任欢点头，“枪战……就算了吧。”

　　她的手指指尖在粗粝的纸张上反复滑过，垂下的眼睫毛从侧面看上去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低低微垂，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既然都说了要跳出来，就暂时不要受那方面的刺激了吧……炒作的话，我不介意。”

　　楚浩被任欢果断的态度吓了一跳。

　　他随即反应过来。

　　警匪片势必要涉及到枪战，也正是因为有大量的枪战对方才看中了在《大逃杀》里崭露头角的任欢。

　　可任欢她刚才说什么？

　　既然决定要跳出去……就不要受那方面的刺激了。

　　枪战一方面是让任欢往这种戏路发展的敲门砖，同时还是一个隐形的隐患。

　　楚浩在筛选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正常经纪人的思维考虑，出了真人秀后却偏偏忘记了任欢其实还是一个不稳定的不.定.时.炸.弹。

　　在真人秀里她因为各种原因受了好几次刺激，好在每次楚浩都在场，幸运地糊弄过去了。

　　可这是在剧组。

　　楚浩深知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任欢身边，任欢要想变得“正常”，必须学会时时刻刻地控制住自己的某种“本能”。

　　而之前的事实也证明，现在的任欢并不具备可以自我控制的能力。

　　……总觉得带了个不走心的熊孩子……

　　楚浩在一刻深深体会到了未来喜当爹的责任感。

　　任欢对他有所需求。

　　楚浩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对方从来没有刻意在他面前提到的事实。

　　楚浩是任欢重生后唯一告知真相的人，也是任欢默认的一条在必要时刻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枷锁。

　　野兽要在文明社会里生存要么学会伪装成人类要么学会给自己套上锁链，否则就主动退出到丛林法则之中，老死不相往来。

　　人们自动放弃，或者说自我束缚了杀人的权力，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安全得到更好的保障。

　　不主动杀人，所以也不被人所杀。

　　这是规则的由来，也是法律的建树，更是文明社会之所以成立的基石。

　　任欢这个样子……谁知道在剧组里又会做出什么来！

　　而只要稍稍一发病，她现在还没有练就扯正经的谎话本领，随便被一个媒体捕风捉影就能在网上引起不逊于之前的那场轩然大波！

　　楚浩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头疼。

　　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也是他作为经纪人的失职。

　　……不过到底哪家的经纪人在考虑问题的时候还要估计到艺人会不会犯病打人啊喂！

　　“我觉得，四六分吧。”

　　楚浩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算是回应了任欢之前的问题。

　　“导演虽然是个新人，之前的作品我还只来得及看了一部，都是大学时候拍的短片，也获了一堆奖项，但这都比不上他是陈小忠弟子的光环。但之前没有导长篇的经验，所以不好说。”

　　楚浩一条条地给任欢分析：“时间太短了，原著我连夜看了一小半，情节还是蛮新颖的……嗯，也可能是我个人比较吃这块的题材，女二的话……是个神棍，虽然动手动脚的戏份比较少，但演好了还是挺出彩的。”

　　“那就它的。”

　　任欢拍板。

　　“咳……你别对自己太有信心。”楚浩干咳两声，“人只是得到推荐给你了一个名额，成不成还得看你试镜时候的表现。”

　　任欢会意的点点头。

　　不就是神棍吗？大不了拿出前世忽悠人一起建设基地的气势！

　　等等，话说为什么会推荐她去演一个神棍啊？

　　难道是因为太中二了吗？

　　不得不说，在钟兼和曹予信耳濡目染的情况下，任欢的吐槽水准进步神速。

　　还个个在点。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楚浩无奈扶额，“既然决定了，就赶紧去看原著熟悉下流程，从明天开始表演课重新给我上起来！出门给我争口气明不明白？”

　　任欢：“……”

　　空了一个星期，楚浩觉得自己在短时间内要忙得焦头烂额，他只能安抚着任欢，“至于《大逃杀》背后的人……我已经派人出去查了。”

　　任欢眼前一亮。

　　“但你别抱太大希望，人脉就是消息这句话不假，但在黑科技面前一切都是浮云。”楚浩怏怏道，“那边的网络安全做得很厉害，如果能查到什么，这么多年外面对‘影子公司’连个皮都没捞到……我觉得你不如好好工作，到时候如果对方还对你有兴趣，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任欢迅速退化成之前那副漠不关己的咸鱼眼。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打扰我干活，有那功夫不如去看小说。”

　　楚浩开始赶人。

　　啧，工作中的男人啊……

　　真不可爱！

　　任欢摇着头屈尊瘫到沙发上，按照同名改编的剧本找到了原著：

　　——《下九流》。

　　任欢：“……”

　　原谅她一打眼看成了《下流》。

　　什么垃圾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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