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兼听着这句话整个精神为之一振。
她重新找好狙击点。
这个房间看得出来曾经是个会客厅。
白板上面还有未擦去的黑色油性笔印子, 桌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椅子已经尽数搬走, 只剩一个露了三根弹簧的真皮沙发。
曹予信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根黑色油性笔, 试着在白板上写了下, 发现还有一点残墨, 于是大张阔斧地在上面粗暴地画了几笔简笔画。
“我们在这里。”
曹予信拿笔在某一栋大楼的顶层部位圈出一个圈, 紧接着用箭头引向另一栋大楼。
他买的辅助装备恰好可以在他的视角看到清晰的3D模拟视图，而通过钟兼刚刚那几枪锁定了对方的位置之后，那地点已经在视线里被自动标红了。
现在他要做的只不过是把主视角的3D画面转移到平面上让钟兼便于理解。
不过话归如此, 他的简笔画还是遭到了网友们的嘲讽。
【信信这画工……真的好想笑23333】
【强烈呼吁大家还是转到信信的主视角直播间，那里显示的3D模拟建筑比这个幼儿园水平的简笔画清楚多了。】
【排！我现在特别担心贱贱能不能get到信信的点……这尼玛实在是太抽象了，要我肯定不行。】
然而不管网友们怎么狂欢, 钟兼在听了曹予信三言两语的哄骗之后竟然一本正经地斜倚着沙发一边的扶手。
她整个人半葛优瘫靠在扶手上, 狙.击.枪的脚架固定在两腿间，视线与瞄准镜平行, 透过镜片直视百米开外的楼层。
钟兼找个了舒服的姿势后, 终于有闲工夫回应一下曹予信的简笔画了。
她的视线草草在对方的简图上瞥了一眼, 努力把上面的方块和现实中的大楼对应起来, 严阵以待地寻找了三秒之后, 肃穆的神情瞬间耷拉下来。
钟兼把嘴角往下一撇, 开启嘤嘤嘤的嘲讽模式：
“嘤嘤嘤信信你画得太抽象了找不到一定不是我的锅！”
曹予信：“……”
他再度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简笔画，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真的有这么难认吗？我觉得挺……简明扼要的啊。”
【不, 是真的很难认。】
【信信你不要挣扎了, 以后请离绘画这个艺术殿堂远一点谢谢。】
【哎呀看着这幅画就想笑怎么办orz】
吐槽归吐槽，曹予信这么久也摸清了钟兼这人的性格。
虽然平时看起来挺不靠谱的，但在关键时刻还是不会在生死存亡的事情上开玩笑的。
即便是嘴上挂着让人想打人的口头禅，但更多还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作用。
如此以来，曹予信自然是相信钟兼不会在找不到目标这件事情说谎的。
他忍住自己的火气，再次向钟兼讲解了一次方位，在对方持续茫然的眼神中终于放弃挣扎。
曹予信打开自己的观测辅助系统，注意到视角右上方有一个小巧的三角形，内心都在滴血。
钟兼看着他这样的表情，瞬间猜到了什么，“你要用视角同步？”
视角同步功能顾名思义，就是让持有者可以任意指定一个人和她共享一分钟时长的主视角。
是节目组在观测系统里配套出现的又一个辅助操作。
鉴于大家都不是专业人员，不仅仅是对狙击手有定位上的自动便利，对于观察手而言也有相当大一部分的自动化。
自动检测风向校准对焦也就罢了，为了弥合观测手和狙击手之间的配合熟练度，节目组还贴心地推出了这么一个视角同步功能。
只是积分相当可观，足足花了曹予信一天攒下来的数量！
当初任欢要他购买这个配套产品他还觉得没必要，现在看起来……
老大简直是高瞻远瞩啊有没有！
“嗯。”
曹予信矜持地点点头。
指间颤抖地触碰了视角同步的那个小标记。
触碰的那一瞬间，他的视角贴着公告栏的另一侧就出现了另一个同等大小的小框，里面传来的内容和他视线内角度略有不同。
是钟兼的视角窗口。
“6666！这波厉害了。”
钟兼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声。
因为主同步的是曹予信的视角，她的大部分视线已经都被曹予信的视角强行霸占，而曹予信又开启了辅助观测的模式，所以原本清晰的视线里瞬间出现了一堆裸露的建模数据。
“……简直就像是在看科幻大片！”
钟兼兴喜地嚷嚷了出来。
“行了你别嚷嚷了。”
曹予信额角淌下一滴冷汗，说道：“赶紧对着定位。”
虽然按照常理而言，狙击手在被确认暴露坐标前应该不会变换位置，但保不准节目组会不会在这种“常规设定”上坑你一把。
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他根本不敢拿这种可能性去赌。
视角同步只能用一次，而且只有一分钟，如果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去死一死了。
钟兼也明白曹予信没有说出来的担忧。
她收敛了几分调侃，努力地对着曹予信视角里的红点对准瞄准镜的焦距——
这其实还是挺考验空间感的。
毕竟一方面建模3D极易造成眩晕感，另一方面的还要努力让自己的视角在两个频道内不停切换。
换个空间感不强的人说不定就会迷失在这种晕眩状态中了。
钟兼足足花了十余秒的时间才确定位置。
对方的位置看上去和众多格子窗没什么区别。
用网上一句很欠扁的词来形容，那就是看上去“平淡无奇”。
窗户半开着，白色的百叶窗已经被风刮坏了一半，离得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处已经缺了几块砖头——是非常典型的强拆产物。
“得想办法把人引出来。”
钟兼盯了一会儿，硬是没找到一丝突破口，遗憾地说道。
“我来。”
曹予信豪爽地揽下了这个活。
他的站位不在窗户的视线范围内，所以活动起来比钟兼的空间大上许多。
曹予信立即把随身的枪取下来——这是他唯一能够找到的大型物体。
有点后悔没有把头盔带上来。
曹予信耸耸肩，和钟兼交换了一个眼神。
钟兼立即进入狙击状态，聚精会神地锁定住对面的窗口。
“三。”
曹予信深吸一口气。
“二。”
他把枪缓缓举起。
“一！”
枪口暴露在窗户的视线范围内，钟兼屏住呼吸——
鸦雀无声！
……
足足过了一分钟，钟兼紧绷的神经才略略放松，但她的视线依旧不敢从瞄准镜里移开。
“是不是你看错了啊？”
“不会吧？”
曹予信拧起眉头，否认的语气显得那么不坚定，“我觉得我看得还是很准的啊。”
“……我记得我之前看过你在大一时候打的一局比赛，”钟兼猛然惊醒，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气恼，“那次好像是你把队友给奶死的！”
“有、有这回事？”
曹予信惊恐无比，说，“怎么可能！一定是你记错了！”
“好像那局你打的是个奶妈的角色，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你的视力问题还是手残……最后把治疗对象都弄错了。”
说完钟兼还不忘沾沾自喜，“你看就算你打得这么菜我都还记得！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我是你的真爱粉啊！”
曹予信：“……”
你确定不是黑粉来过来搞笑的吗？
难不成是自己真的看错了？
曹予信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怎么办？
现在唯一一次的视角共享也用了，如果真的看错了他们还能活过今天吗？
实在不行苟一苟？
但是感觉老大那边不好交待怎么办？
正陷入了战斗危机的曹予信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开启了“焦虑状态中走来走去”的模式。
钟兼眼睛还黏在瞄准镜上根本没有功夫管曹予信的蛇皮走位。
结果当曹予信浑然不觉暴露在窗户视线之中的时候，一道血红的残影立即从他头上飘了出来！
一枪爆头！
“我就说吧！”
曹予信不怒反喜，一边慌慌忙忙地隐蔽身形一边激动不能自己地说道，“我就说有人吧！”
钟兼没空和曹予信贫嘴。
全神贯注盯着对面战况的她几乎是本能条件反射地对着突然暴露的枪口定位——扣动扳机！
子弹在空中破开一道锐利的长线。
电光火石之间直指对面窗口露出来的异样。
势如破竹！一往直前！
“卧槽我中了！”
钟兼看着视线里模拟出来的红色效果，差点兴奋地从沙发上蹦起来。
“卧槽真的吗？”
曹予信刚要站起来突然就看到钟兼头顶也飘了红。
中了！但是对方没死！
“不行又暴露了得换位置。”曹予信急急忙忙准备收拾东西往外走。
还没走两步就被钟兼叫住，“走不了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下一枚子弹推上枪膛，眯着眼睛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疯狂里面，“药已经没有了，我——”
钟兼话说道一半，对准对面暴露得更大的目标再度扣动了扳机。
砰！
还没等看清打中了没有，钟兼不敢浪费着难得的机会，对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就在她头顶上第二次飘红的时间，钟兼第三次扣动了扳机！
她的血条已经已经被摧残得只剩5点了，只要对方再打一枪——无论射中了哪里都是必死无疑的的结局。
一片血红！
她还没死！
钟兼看着瞄准镜里闪烁的红光，整个人产生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
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皮层，整颗心都在砰砰直跳，甚至连呼吸都带着微不可闻的急促。
然而她在笑。
建立在破坏，杀戮，以及幸存下来的愉悦之上的兴奋。
如果这把枪是真的，她这算是杀了人吧？
骤然间，钟兼脑内划过那样一个奇妙的概念。
“钟兼——”
曹予信的声音把她从短暂的狂热状态中拉回现实。
钟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
她略带惊悚地察觉到这个情绪，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她在干嘛？这个想法真的很危险的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是……谁？”
曹予信拿着八倍镜观测的表情透着一丝古怪。
“咦？对面是人吗？”
“不，是丧尸。”曹予信摇着头，“但是这个丧尸的‘复刻’的样子……”
“复刻的样子？”钟兼歪着头，半开玩笑地走出刚才那个状态，“看你那样子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总不会是我吧？”
曹予信沉默。
钟兼：“……”
嗯？
什么？
你再说一遍？
这种自己打自己的剧情竟然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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