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我今天只是因为在书馆看书看的太入迷才晚回来。”宋青桐反驳道。

　　宋老爷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 “不, 已经很多次了。我本以为你是这个家里最为乖巧的孩子, 至少从不需要我跟你母亲去过多的提醒些什么。但是你最近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上次你曾凌晨两点回家, 我并没有睡着, 也没有过多的责备你。但这并不代表你能一直这样晚归！”

　　宋青桐放下筷子, 低着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但是, 爹，明天有一个舞会小雪邀请我一起去。放心，它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舞会, 明天我也许会晚归。但绝不会像上次那样晚。”

　　“推掉它, 明天的舞会你不需要参加。”宋老爷的态度坚决，语气也很强硬。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 你该好好呆在家里帮助你母亲做些事情。”

　　宋青桐顿时没有心情接着吃饭, 她随意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回到屋子里。

　　她这会正在发愁明天下午的比赛, 若是出不了门那不就等于自动弃权。

　　宋青然见她离开, 迅速的扒完碗里的饭也跟着离开。

　　“吃那么快做什么, 又没人跟你抢, 慢点吃，可别噎着了。”程依依见她吃的太快关心道。

　　“吃饱了好去写文章，主编急着要。”宋青然含糊不清道。

　　”我吃饱了。”宋青然也放下碗筷一溜烟的给跑了。

　　等她回到屋子里, 见她皱着眉头, 轻生询问道，“姐，明天下午就是比赛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

　　宋青桐翻了个身做起来道，“看来只能偷偷溜出去了。”

　　“别！爹可是咱们家典型的封建式大家长，等他知道了非得气疯了不可。你忘了上次之恒打架爹是怎么打他的了？”宋青然对此事依旧是记忆犹新。

　　“总不能不去！我做了这么多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天，我若是不去那就算是自动弃权。”宋青桐感到一阵头疼。

　　宋青然不明白她对此事为什么如此的执着，这只是个比赛罢了，虽然奖金很丰厚。

　　“那就弃权好了，总不能让爹发现你参加选美大赛的事。”

　　“这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容易，青然，我是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宋青然撇撇嘴，“真不明白是你为什么，咱们家的生意现在蒸蒸日上，虽说比上从前，但是也能让我们吃得饱。就算你真的得了选美大赛的第一名，拿到了丰厚的奖金，要是爹知道这笔钱的来历非得一把火烧了不可！”

　　“不会的，爹可不会跟钱过不去。青然，其实我在一个多月前就收到了英国伦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很想去。但是咱们家当时破产了，我就也不再提。你懂我的意思吗？”宋青桐想要出国，迫切的想要。她知道之后的几十年中国都将被笼罩在战火中，上海会成为一座孤岛。若是现在不出去，等以后再出去那可就难了。

　　她甚至想好了等她从英国毕业就去瑞士定居，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将全家人都接过去。

　　宋青然惊讶道，“你想出国留学！姐，快醒醒吧，那是一件很烧钱的事。你若是去了，咱们家就得砸锅卖铁的供你读书，那弟弟们怎么办？咱们一家人怎么生活？爹跟娘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你让一家人都吃吃糠噎菜，国内也有大学，你跟我说到底最后都是要嫁人的，不需要太多的学问。”

　　“这些我都想过，所以这个比赛我必须参加！我需要拿笔钱去国外留学，你也不必劝我。”宋青桐坚定道。

　　宋青然摇摇头觉得自己的姐姐忽然间变的不可理喻起来，“我想我需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娘，只有她才能劝得动你。”

　　“谁劝都没有用，我希望你即使不能理解我也别去阻止我。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在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两人沉默不语，半响以后，宋青然出去洗脸。

　　“你放心，我暂时什么都不会说，但是没有秘密能够被隐藏一辈子。”

　　宋青桐朝着她的背影说了句谢谢。

　　她走到厨房去烧水，明天既然要比赛自然要洗个澡保养保养自己的肌肤。

　　她坐在灶台前面，看着炉子里的火越烧越旺。

　　等水烧开后，她用小木桶一桶一桶的将水拎到洗澡的屋子里。住在这里最不方便的就是洗澡，尤其是冬天，取水与倒水都要花费上一个小时。为了方便平日里大家也尽量去澡堂里洗澡。

　　孙茵茵听见外面有动静，她披上夹袄出来看，“谁啊？大晚上的怎么还不睡？”

　　“娘，是我，我想洗个澡。你快去睡吧，我马上就好。”宋青桐擦擦额头上的汗，这一来一回的取水可真够累人的。

　　“娘来帮你放水，下次别在家里洗了怪累人的。”

　　“不用，我都放好水了，你快去睡吧。”宋青桐将最后一桶热水倒进木桶里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道。

　　孙茵茵摇摇头，“行，那你快去洗，那个屋子也不暖和，别等水又凉了。”

　　“知道了。”

　　孙茵茵将门关上，院子里静悄悄的。宋青桐将灯打开，脱掉身上的衣服跨进木桶里。

　　她闭上眼睛将灵泉水撒入，随后又喝了一小杯。经过这么多年她发现这水每日最好喝上一杯，喝的多了身体反而会无力，皮肤也变得过于娇嫩一碰就青。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

　　她坚持每天只喝一杯，其余的无非也就是将灵泉水放入擦脸膏中亦或者是放入每日的冼脸水中。

　　等她洗完澡已是半个小时后，她将身上的水擦干，穿上柔软的睡衣。随后又将桶里的水倒在屋子里的下水道，等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很晚。只能偶尔听见巷子里传来的狗叫声。

　　嘎吱一声门给她轻轻的推开，宋青然已然熟睡，宋青桐即使在黑夜里也能透过点点的星光看见她熟睡的面庞。

　　宋青桐轻轻的将桌子上的自己制作的混合身体乳均匀的涂抹在自己的身上，随后用在脸上擦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膏。带着满身的香气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真冷啊！

　　上海的冬天寒风刺骨，宋青桐的屋子里也早就升起了炉子，可惜等她回来时炉子里的炭火已经变得微弱。好在被子是今年新做的，里面被母亲塞满了棉花，盖上不一会便觉得暖和极了。

　　随后她闭上眼睛，将被子盖严严实实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她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宋青然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宋青桐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青桐，怎么不再睡会，所幸也没什么事，这大冬天的也怪冻人的。”孙茵茵正在院子里扫雪，昨天晚上又下了雪，一层厚厚的雪铺满了整个院子。

　　“我可睡不着了，也不能总在床上躺着。娘，你等等。我帮你一起扫。”宋青桐将头发挽上去，拿起半米长的扫把也跟着扫起雪来。

　　孙茵茵见了喊她将衣服穿厚些，“你可仔细些手，这扫把凭的扎人，我这一早上手已经被刺了好几下。”

　　“这可不得了，怎么也不裹个手套！”宋青桐快步走过去一把抓过母亲的手仔细看了看，不知从何时起母亲的手上多了一些裂痕，也粗糙了许多。

　　宋青桐只是觉得一阵心痛，“娘，我给你买的雪花膏呢？怎么不用？”

　　“娘的年纪大了，哪里用得了那些，你慢慢留着用吧。咱们家现在可不比以往，什么都得节约着来才行。”孙茵茵抽回自己的手感慨道。

　　宋青桐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扫把，拉着她的手朝卧室走去，边走边说道，“那怎么行，这手要受冻坏了可如何是好。你看看二姨娘与三姨娘即使家里过的再穷也会好好的保养自己，身体可是自己的哪能这样糟蹋。”

　　想到这里她就来气，三姨娘也就罢了，整日里吃斋念佛的大门不出二门也不迈。但是二姨娘可就有些不像话，从不知道节省，总是可了劲的占便宜，多洗一件衣服都不肯。

　　宋青桐抓过她通红的手，先是在炉子边烤了一会，等手热了再给孙茵茵的手上均匀的抹了一层雪花膏。

　　“这得多少钱啊，我平日里连往脸上都不舍得抹，这一下子用掉这么多还是用在手上。”孙茵茵皱着眉头，但是也并没有反抗。

　　“这东西不值几个钱，您以后呀就只管用，没有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去买。咱们西洋货是用不起了，但是自己人产的还是能用得起。”宋青桐看着她满是裂纹的手心疼的不得了。

　　孙茵茵摇摇头，“可别乱花钱，娘这年纪大了用不用都无所谓，你好看就行。”

　　“那不行，我就喜欢将您打扮的美美的，让别人看着还以为咱们是姐妹。”

　　孙茵茵哭笑不得，“那不就差了辈吗？”

　　宋青桐涂抹完手后，又从自己的屋子里拿了一盒雪花膏给孙茵茵，“娘，你还记得我的那个朋友小雪吗？她的哥哥在上海开了一家工厂专门生产这种雪花膏。上次去她家玩时她送了我好几瓶呢，你可千万别心疼，每天都要抹一些才好。”

　　这种话当然是拿来哄她的，小雪的哥哥确实是开了一家工厂生产这种雪花膏，可是宋青桐从来也没想他们家伸手要过什么。友情要是参杂了物质那就变得不纯粹了。

　　“可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你这样指不定她哥哥在背后怎么想你呢。”孙茵茵道。

　　“您放心，不白拿他的。我都是拿东西跟小雪交换，她喜欢我制作的玫瑰香水跟花茶，我有时候给她带过去些，她便礼尚往来的送我几瓶雪花膏。”宋青桐解释道。

　　“那就好，咱们家现在虽然落魄了，那也不能白把人家的东西，白白的让人瞧不起。”

　　“好了，娘，剩下的院子我来扫吧，所幸我也没什么事现在家里也好帮你做点事情。”宋青桐道。

　　孙茵茵看着女儿白白嫩嫩的一双小手忽然间有些舍不得，“还是娘来干吧，你去忙你的，看会书去。”

　　“别，你就坐在这休息，我一会就好。等我扫完了雪来陪你说会话。”宋青桐将她扶到椅子上，还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本新青年。

　　孙茵茵早年确实是大字不识几个，后来跟着宋老爷以及宋青桐也学了不少字，至少看书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都是些什么书呀，我前几天给你们打扫屋子时看到许多本新青年，足足有十来本那么多，你们两个净看些怪书！”

　　“娘，你所看看，它上面说的可好了。说不定你看着看着还会打开新思路呢。”

　　孙茵茵将书拿在手里随意地翻了两页，这会的新青年文学杂志内容丰富有趣，而且用的又是白话文浅显易懂深受上海市名的喜爱。

　　“出去扫雪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手套，扫把扎人你要小心些扫。”

　　“知道了，娘。”

　　好在这院子不大，昨日里下的雪也不算多不一会，宋青桐便扫完了。随后，她将扫把放在院子里的墙上，用热水洗了把脸去找孙茵茵说话。

　　孙茵茵此时看书看的正入迷，这书倒是比报纸要有趣的多。尤其是那篇妻妾成群让她唏嘘不已感慨颇深。

　　“娘。”宋青桐将帘子掀开走了进来，“怎么样？是不是比报纸有趣多了？”

　　“是挺好看的，这诗倒是写的挺美，故事写得也好。”孙茵茵说着又把书翻过去一页。

　　“这书是我跟青然一起买的，她平日里也喜欢看。”宋青桐将手放在炉子跟前烤火。

　　孙茵茵点点头道，“自从青然有了工作以后到实现的稳重多了，就是主意大了，不怎么听你二娘的话。”

　　“她这是觉醒了，要是她真的听了二娘的话随意的嫁了人那才是真的糟糕。”

　　“也不能这么说，你二娘毕竟是她的亲娘，总不能害她。要我说，你二娘这也是为她好，可惜用错了方法。”

　　宋青桐笑眯眯的抬起头来望着孙茵茵道，“这家人也得找个自己喜欢的才是。哪能将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凑在一起，这可是半辈子的事。”

　　“我们那会可不就是这样，上了花轿之前连自己丈夫的脸都没见过，可是再想想谁的一辈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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