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携着苏璟, 乘着御辇招招摇摇回栖梧殿。
却是一路无话。
到得栖梧殿外, 苏璟先从御辇下去, 微微躬身立在旁边, 伸手去扶路漫。路漫全然不与他客气, 抓着他的从落到了地上, 之后也不松开。
苏璟的手温暖而润泽, 掌心有一层薄茧,带着些许刺手的触感。路漫坦然牵着他走进殿内,把苏璟安置在案几旁边, 自己进去里面换过一身衣服才出来。
路漫在苏璟对面坐下,问了他一句:“你会武?”
苏璟回答:“些许拳脚功夫,不足挂齿。”
路漫却笑:“学来强身健体也不错。”转而问, “你会射箭吗?或者打马球?”
苏璟诚实的说:“射箭曾经练过, 马球以前也偶尔会玩。”
路漫捧脸,不正经道:“莫怪你身材如此之好。”
苏璟:“……”
路漫略一沉吟, 又说:“诗会还是太闷了, 不然下次玩儿射箭或者马球?”
苏璟只不接话。
路漫与他笑笑:“假使你仍可夺魁, 若是你有什么想要的, 只管与我说。”
苏璟自有所求, 却不愿随便暴露, 因而道:“谢陛下恩典。”
路漫笑吟吟的,忽然手指一敲案几:“你诗会夺魁,我忘记与你赏赐了……”她拧眉努力思索的样子, “赏你什么好呢?”
还没想个明白。
宫人进来禀报:“陛下, 摄政王求见。”
在路漫的设定,这个大周国的摄政王是李妩的皇叔李振。
李妩自小与李振亲近,登基之后,她因无心朝事,便指了李振为摄政王,将朝堂事宜皆交与他去处理。勉勉强强,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因此听说摄政王求见,路漫立时面上一喜道:“还不快将皇叔请进来。”宫人应声而退,她偏头招呼了苏璟一声:“走,陪我去见皇叔。”她起身去了牵苏璟。
李振今年将将四十岁,身姿笔挺,满面红光,仍依稀可见年轻时翩翩公子模样。他大步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路漫,正欲行礼,先被她伸手稳稳扶住了。
“皇叔何须多礼?”路漫阻止了李振的动作。
苏璟的手被握着,抽不出来,唯有维持这样的姿势,躬身与摄政王行礼。
因为路漫牵着他,李振视线一瞬从苏璟的身上扫过,却神色无异。毕竟李妩能在后宫养着这么多男宠,不得不说有李振一份大功劳,朝堂上也才几乎无人议论。
路漫不客气的笑着问:“皇叔今天怎么有空进宫来看我?”
李振见她不挥退了身边的人,便也不去在意,只说:“陛下月余不曾上朝……”
路漫无辜望向他:“朝堂上的事情,不是有皇叔吗?”
李振迟疑:“陛下该放些心思在朝政上……”
路漫笑一笑,理所当然的回:“万事有皇叔,我何必操这份心?”
李振犹豫:“这……”
路漫果断终结这个话题:“好了,皇叔,您次次说这些多没劲啊!这个时辰,您用膳没?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顿便饭吧。”
李振最后也没留下吃饭。
路漫不在意,高高兴兴和苏璟一起用膳。
苏璟原本心里却不是一点都不奇怪,身边的这位女皇明明不傻不笨,为什么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大权旁落?如今始知,皆因她志在骄奢淫逸,热衷的是朝歌夜弦。
这样一个人,何曾能够担当起大周兴盛之重任?
至少比胡来要强上少许,苏璟暗忖。
这一天夜里,苏璟再次留宿栖梧殿。及至第二日,他被赐住蓬莱宫昭阳殿,另有诸多珍宝赏赐不一而足。那一阵子,到昭阳殿与苏璟贺喜的人很多。
一日,苏璟过去找魏恒。半途偶遇一年不过十六七的宫人正被人拳打脚踢,伏在地上哀哀求饶不敢反抗。少年已鼻青脸肿,踢打他的人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若犯下错事,宫里自有罚人的规矩,这么私下拳脚相加多半只为泄愤而已。苏璟原大可不管,却始终动了恻隐之心,何况听到他疾呼入宫两载有余更无法袖手。
苏璟从暗处出来,方知打人者并非不认识,一时拧眉。因苏璟近来恩宠甚重,少年一眼认出了他,近乎匍匐着到他的脚边,扯着他衣摆虚弱道:“大人救命!”
痛打少年的那人瞧见有人多管闲事,抬眼看向了苏璟。同是在这宫里,苏璟近来大出风头他心里也清楚,可仍是笑得嚣张:“怎么着?苏兄要帮他强出头么?”
苏璟神色淡淡,眼眸闪过锐利之色:“陆兄何必与一小宫人过不去?”虽然和陆仁的来往不多,但苏璟向来知道他,也多少知他脾性,不是十分磊落的一个人。
陆仁感觉到苏璟是准备护下这个小宫人了,却不打算和他硬碰硬。若是闹起来,吃亏的人多半还得是他。陆仁暗自思索着,当下又看向地上少年。
他稍微收敛脾气,笑道:“且看在苏兄的面子上,今日饶你一命!你下次若再犯下错事,总有你好受的!”地上的少年闻言身子抖了抖。
陆仁阴测测瞥了他一眼,甩甩衣袖离开了。
待到陆仁走远后,苏璟弯腰试图把地上的人扶着站起来,才发现他受伤太重已是站立不住。他只得去找了几名宫人,命他们把人送回去,再请个太医给瞧一瞧。
隔了一天,苏璟主动找到这个少年。彼时,这位少年仍卧于榻上,见到苏璟,倒恨不能起身相迎,苏璟连忙制止了他起身,坐在榻边询问他伤势。
聊得几句,另有所图的苏璟问一句:“你在宫里待了两年多了?”
少年颔首:“奴才是头两年的春天入宫的。”
苏璟斟酌着又说:“你可知宫里曾有一位姓顾的公子……”
“顾……”少年眼里有些迷茫之色,转瞬大骇,“苏公子且莫打听那一位!”
苏璟便知他多少了解顾铭笙的事情。
只脸上不动声色,他似不解问:“如何不能打听?”
少年拧眉,嗫喏:“若是苏公子打听的是那一位顾公子,与其说不能打听,却不如说不应该打听。我虽曾在顾公子身边服侍,但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运气,可无从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苏璟定一定心神。待稳住了情绪,方说:“你若知道什么,说与我听,我自有成算,也不白白救你。”
诗会过去不过半月的时间,嫌闷着无聊的路漫吩咐下去准备一场马球比赛。她交待过一声,接下来的事情自有人打理明白了。到得比赛当日,她幸孜孜去观赛。
路漫到时,参加打马球的人早已聚集在球场。他们头上绑着或红或蓝的绸布以便区分敌我,且清一色的脚蹬长靴,手持球杖。在他们旁边,二十余匹骏马待命。
大多数人脸上都带了兴奋的表情,脸色淡漠的苏璟在其中不免有一些格格不入。路漫朝他看去一眼,慢慢在美人榻上躺下来,也不多话,只吩咐一声比赛开始。
一声令下,球场上的人齐齐翻身上马,精神抖擞将精力投入到较量当中。脸色淡漠的苏璟,到了这会儿,却不是什么好惹的。
路漫远远只看到他驱马在球场上奔驰,不停挥舞手中球杖,以一种无人可挡、所向披靡般的架势,连连破了对手大门。他们这一队,单单是有他便十分棘手了。
谁输谁赢对于路漫来说不重要,因而不论是一方吊打,还是双方平分秋色,于她都是有滋有味的一场比赛。她看得津津有味,不吝啬的在任何一方进球时喝彩。
及至半场比赛结束时,苏璟所在的队伍已经赢了数球,若保持优势,想要获得最终胜利不难。休息过片刻,比赛继续,却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出了事。
陆仁和苏璟不在一个队伍。原本上一次苏璟护下那小宫人的事,陆仁已看苏璟不顺眼,今天见他这般春风得意,自己在的队伍又落后颇多,不免嫉恨于心。
打马球比赛的场面本就难免有些混乱,因比赛受伤的事也常常发生,陆仁心里暗中起个念头。到得了下半场比赛开始,他借争夺木球契机,一杖敲在苏璟小腿。
陆仁手上下了狠力,苏璟小腿被重重一击,疼痛难当。他想要忍耐,陆仁却没打算给他机会,手中长杖直接击打苏璟身下大马。马匹受惊,苏璟重重摔到地上。
事情发生不过眨眼的功夫。幸得那会其他人追着木球去,否则苏璟摔下来,其他人身下大马也跟着受了惊,他便要被活活践踏,不知会受多重的伤。
路漫在远处就看到苏璟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一幕,且很快从系统那儿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比赛中止了,她从阁楼出来,去往球场,苏璟已经被人扶起来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路漫蹙眉问一句。
苏璟甘做君子,并未说出陆仁做下的事情。
魏恒却不似他,怪笑着斜一眼缩在后头的陆仁,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路漫看向魏恒:“什么话?”
魏恒说:“臣看到陆公子方才拿球杖痛击苏公子身下马匹,以致苏公子从马背上摔下来。马蹄之下无球可抢,陆公子如此行径,不知用意为何。”
路漫将陆仁喊至面前:“是你吓到了苏璟的马?”
陆仁连忙辩驳:“陛下,臣什么都不知道。”
路漫睨他一眼,笑笑:“陆仁,你胆子很大啊,在我面前耍花招?”陆仁心里便一个咯噔,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却听见了她说,“来人,把陆仁带下去。”
陆仁连忙叫冤:“陛下,臣是冤枉的,臣当真不是故意为之!”
路漫只笑:“不是故意,那说明确有此事?”
陆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当下噤了声。
路漫冷笑一声:“把人带下去!”
宫人动手要把陆仁架走。心知自己被下去后没有好事,陆仁方寸大乱,疾呼尚未查明事情缘由,怎可如此轻易定罪于他。
路漫听见陆仁的话,抬手制止宫人动作。她信步走过去,看一看天,视线落到陆仁脸上,便是一笑:“纵使我不问对错,你又待如何?”
陆仁表情一滞,只见她转过身,沉声道:“我只知苏璟受伤,有人害他受伤,恰巧这个人是你罢了。倘若我查出来你是故意为之,陆仁,你以为自己能活命?”
最后一声反问,让陆仁顿时便一个激灵。
日头照在身上,他既汗涔涔的,又觉得周身忽然间冷得厉害。
好好的一场比赛因扫兴而作罢。
路漫将苏璟带回栖梧殿,又派人去将御医请过来。
将苏璟安置在小塌上面坐好了,路漫将宫人屏退,直接动手去撩他的衣摆。苏璟不知她的用意,只摁住她的手。半跪在他面前的人缓缓抬起了头,眼眸满是怜惜。
苏璟望住她的一双眼睛,半晌方听见她忍耐的说:“陆仁竟敢故意打伤你,留下他一条狗命,已是我太心善了。”他看到她眼底涌起的泪,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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