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方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懵了。

　　——谈总和宗先生的关系？她哪知道！她只是个刚来没几天的实习生而已啊！

　　然而不回答盛小姐的提问很显然更不礼貌, 方艾只得斟酌着开口道：“我……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听说, 谈总和宗设计师关系很好。”

　　两个人住一块儿！这关系能不好吗？！可这一层方艾就不敢说了, 只能这么模棱两可。

　　盛黛挑挑眉, 看她的样子, 也就没再为难。

　　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的确关系很好。虽然她认识谈近雪的时间不长, 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人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那隐约流露出的一丝半点儿的温柔，从来都不是这位诚泽总裁立身的根本。

　　今天宗梓的行为和语气, 都远远超出了一个下属，甚至朋友的范畴。从那两个人短暂相处的模式上，并看不出多么亲近, 为什么谈近雪就能全部容忍下来呢？

　　盛黛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 日料店终于到了。

　　这是家规模不大的店面，环境却很清雅, 四个人挑了个宽敞的隔间坐下, 便有服务生端来了麦茶和菜单。

　　盛黛也不客气, 点了几个自己惯吃的, 又把菜单递给方艾, 谈近雪倒是无所谓的模样, 随手指了一份，等方艾点完了，却又重新将单子拿了过来, 翻了几页。

　　“蘸料里把白葡萄取掉。”他对服务生道。

　　服务生详细记下, 施礼后转身离开。

　　盛黛和方艾心中都是有些奇怪的，但谁也没问出口。方艾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没到关心人家总裁吃什么的份儿上，盛黛则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没有多问。

　　谈近雪点的那几个，一个是岩烧牛脊，一个是特地嘱咐了加竹荪的拉面，还有一个是天妇罗，蘸料里不要白葡萄粉。

　　他自己吃得很随意，后面点得这几个菜倒是都格外精心。

　　宗梓慢吞吞地喝了口热茶，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下唇角。

　　虽然他很不喜欢这地方，更不喜欢眼前坐着的这两个女人，但还是决定屈尊降贵地吃上两口。

　　四个人吃饭，最后倒全程是盛黛在活跃气氛。方艾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跟前的食物，宗梓只简单吃了两口，就双手抱胸坐在位子上瞧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也不说话。

　　谈近雪动作优雅地进餐，时不时附和盛黛的话题，仿佛对有些诡异的气氛毫无所觉。

　　两个人说到俄罗斯的烈酒和风雪，以及难以下咽的土豆炖菜，颇有默契地一同笑了起来。盛黛原本就是爽朗性格，长得又是少见的漂亮，有些肆意地笑起来，反而像是摘下了往日精英的面具，露出率真美丽的模样。

　　而谈近雪的笑声里，也的的确确充满了真实的愉快。

　　盛黛望着他的笑容，这才在心中觉得，今天这顿饭即使在两个硕大无比的电灯泡的照耀下，也吃得无比值得。

　　就连一直小心翼翼的方艾，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了微笑。盛小姐和总裁大人都是见识很广的人，又精通说话的艺术，让她不知不觉地就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只有宗梓，面无表情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在旁人面上一扫。

　　盛黛正笑着，突然便觉得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投在自己脸上，她微微一怔，扬眉看去，青年琥珀色的眼睛映衬着日料店里暖色的灯光，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冷厉来。

　　盛黛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商场上打滚，眼神也很犀利，可对上宗梓的目光，却不知怎的有些气弱。

　　她甚至在自己觉察之前，就先转开了对视的目光。盛黛意识到这一点，内心生出莫名的挫败来，再抬眼去看对面的人，却发现青年已经淡淡地望向了谈近雪，似乎根本就没将她放在心上。

　　盛黛这样骄傲的人，纵使曾经因为宗梓的设计作品，而对他本人存有三分好感，此刻也被那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给磨光了。更何况，是她先转开眼，无异于认输，盛大小姐还从来没尝过这种滋味，心里更加不舒服起来。

　　谈近雪看上去丝毫没有察觉。

　　但作为快穿局的金牌任务员，察言观色这一项技能，是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炉火纯青了的。

　　只不过电光石火间的一个眼神、一个侧脸，她就已经推测到了七八分。

　　男人唇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容。

　　他忽然伸过手，从那盘岩烧牛脊里挑了一筷子火候最好的，轻轻放在盛黛的盘子里，“今天招待不周，盛小姐可不要介意呐。”

　　盛黛笑了，“你说这做什么，今天我很开心。”

　　她又望了谈近雪一眼，然后把他夹给自己的牛脊吃了下去。牛肉软嫩，刚刚好的火候将酱汁饱满地锁在肉片的纹络里，口感爽滑，味道自然也是一等一的。

　　她以前很少吃这种口味浓重的食物，现在看来，竟是错过了许多美味。

　　人吃饭的心情，总是和身边的人有关。情绪一变，口味自然也就变了。

　　原本只是出于礼貌才吃下的牛肉突然变得美味，盛黛忍不住又夹了几次。

　　她沉浸在与谈近雪的谈笑之中，旁边的方艾却是将首席设计师那突然阴沉无比的脸色尽收眼底。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但是，直到这一顿饭吃完，黑发青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甚至还颇为好心情地加入了谈近雪与盛黛的话题，很明显，如果这位孤僻古怪的设计师有意要开口说话，他一定会是个讨人喜欢的人物。

　　即使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仍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却也让人再挑不出其他的毛病来。不过就是恃才傲物，他是有这个资本的。

　　只是从始至终，他都没再碰那盘岩烧牛脊一下。

　　出了餐厅，谈近雪和盛黛还在泊车处谈笑，方艾觉得贸然走上去打扰不好，便在餐厅门口踟蹰了一下。然后她便听到那人冷冷的声音——

　　“站在这做什么？”

　　方艾觉得自己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都僵直了。

　　说起来这才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位蜚声国际的设计师，可是她心中曾经为他供奉的那座神坛就已经碎成了一地渣子。

　　第一回宗梓的言辞锋利已经让方艾对他存了几分害怕，这第二次见他，更是快要被他目光中的冰寒冻住，几乎都不敢正面直视他的眼睛。

　　此刻的方艾，几乎已经将不久之前自己在茶水间里的雄心壮志忘得一干二净。

　　谈总今天本来是安排要和盛小姐共进晚餐的，而她则负责去给宗梓做晚餐，总裁大人连菜谱都给她选好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奔赴自己的岗位，就迎面碰上了乘坐总裁私人电梯直达顶层办公室的宗梓。

　　在给宗先生解释“今晚总裁为什么不回家”的过程中，方艾觉得有至少五六次自己心率失常。

　　当然，不是激动，而是恐惧。

　　宗梓身上，似乎有一种令人畏惧的气场，那种冷漠里带着审视的目光，让方艾难以抵挡。当着宗梓的面，她只能有一说一，多余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是、我是觉得现在过去不合适……”

　　下一刻，方艾就看见这身材颀长的黑发青年大步朝谈近雪和盛黛的方向走去，并且用十分清晰的声音说道——

　　“谈近雪，我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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