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世界

　　沈安素将车子开出车库, 迎接她的是一场漂泊大雨。

　　雨势很大, 倾盆如注, 地上没一会儿就形成了一条条流淌的河。

　　天阴郁得厉害, 黑沉沉的, 时不时还有闪电划过天际, 一闪而逝。

　　她抬头瞧了眼漫天雨雾, 不禁皱了皱眉，赶紧加快车速。

　　这么大的雨，小家伙等不到人去接他, 肯定该害怕了。

　　盛延安在外出差，何书瑶被手术缠住了走不开，她只能拜托沈安素替她去学校接孩子。

　　从公司开车去幼儿园在没有堵车的情况下都要半个小时。

　　一到下雨天, 路上就容易堵车。车子一上秋石高架, 就被堵得动弹不得了。几个身穿黄色马甲的交警正在卖力疏散交通，耳旁具是他们的口哨声儿。

　　看着前面拥堵的车流, 到处都是车屁.股, 沈安素没由来觉得烦躁。

　　横桑最近几天都有强对流天气, 这大雨一时半会儿估计都停不了。

　　豆大的雨珠不断砸向挡风玻璃, 雨刷器咯吱咯吱划过, 留下一幅幅斑驳陆离的影像。

　　透过玻璃, 外头的世界阴冷而又沉默。

　　在等车的过程中，盛延熙给她打来电话。

　　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过电流传过来，“素素下大雨了, 等会儿我去你公司接你下班。”

　　“不用了, 我已经离开公司了，现在去幼儿园接祺祺。”

　　盛延熙坐在办公室，看了眼外头迷蒙的雨雾，忍不住拧了拧浓眉，低声说:“雨太大了，你赶快回家，我去接祺祺。”

　　沈安素说:“我已经出发了，省得你折腾。你等会儿去超市多几个菜，祺祺晚上要在咱们家吃饭。大嫂有个重要的手术，估计没那么快来接他。”

　　“那你注意安全。”盛延熙依旧有些不放心，叮嘱她:“你接上祺祺立马回家，别在路上耽搁。”

　　“我知道了。”她弯了弯嘴角，“盛先生，你可真啰嗦！”

　　盛延熙:“……”

　　结束通话后，她开了车载广播。听了两首许嵩的歌，秋石高架的交通这才疏通。前面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开走了。

　　沈安素赶紧重新发动车子。

　　因为堵车，她迟到了半个小时。

　　她到达幼儿园的时候，其他孩子都已经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下盛宇祺小朋友站在老师身边，背着小书包，不断向外探脑袋。

　　沈安素撑伞下车，快步走过去，白色连衣裙的衣摆随着她沉稳有力的步伐簌簌摆动。

　　“祺祺！”她远远朝孩子喊。

　　小家伙听到她的声音，面色一喜，“小婶婶！”

　　“抱歉苏老师，路上堵车耽搁了。”她歉意地对盛宇祺的老师说。

　　沈安素经常来学校接盛宇祺，老师们都认识她，笑着问:“祺祺妈妈呢？”

　　“他妈妈有手术，走不开，就让我来接祺祺。”

　　老师:“医生就是忙！”

　　沈安素和老师寒暄两句，接上盛宇祺回家。

　　小家伙很黏沈安素，一坐进车里就开始跟她说话，将这一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

　　沈安素安静地听他说话，时不时搭两句，两人相谈甚欢。

　　路过一家花店，她特意折下车买了一束满天星。

　　盛宇祺小朋友抱着ipad看动画片，外音放得很大，整个车厢都充斥着小猪佩奇的声音。

　　沈安素将满天星放在后座上，然后开车。

　　小家伙抬头瞟了一眼，他奶声奶气地说:“小婶婶你怎么这么喜欢满天星啊，家里到处都是。”

　　和盛延熙结婚后，家里的满天星就没断过。盛延熙特别钟爱满天星，到处都插.着这花。

　　她笑了下，解释:“是你小叔喜欢。”

　　“小叔原来喜欢这花儿啊！”

　　“祺祺你饿不饿？”车子匀速前行，沈安素腾出一只手从车里翻出一盒酸奶和一袋面包，“饿的话可以先吃这个，垫下肚子，晚上让你小叔给咱们做大餐。”

　　“我喝酸奶。”盛宇祺抽走了那盒酸奶，面包没要，自己插.上吸管，抱着喝了起来。

　　沈安素撕开那袋面包，自己吃了。

　　小朋友瞥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的“咦”了一声，脆生生地说:“小婶婶，你戒指都是满天星的呀！”

　　盛宇祺这样一说，沈安素抬起左手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那手上那枚戒指确实是满天星的花形，小小的花骨朵，中间缀着璀璨夺目的钻石。

　　不得不说还是小孩子眼尖。这枚戒指戴在她手上这么久，她从来没注意过，压根儿就不知道它仿的是满天星，以为就是普通的花形。盛延熙也从来没跟她提过这点。

　　盛延熙说过他喜欢满天星，觉得这种花很像她。戒指上的满天星肯定是他别出心裁的设计。

　　她的目光落在戒指上，设计新颖，精雕细琢，钻石光华灿烂。

　　她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

　　意外永远都来得这样突然。

　　距离西吴苑小区还有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沈安素打算抄近道，趁早回家。

　　这么大的雨，又是闪电又是打雷的，不好在外面逗留太久。

　　车子拐弯，进入水苑路。

　　让人触不及防的是路口处忽然窜出一条流浪狗，沈安素毫无防备，直接吓了一大跳。

　　惊卜未定，麻烦又接踵而至。一辆黑色跑车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视线里，玩命一般冲过来，速度惊人，彻底失控了。

　　司机是个年轻人，一路都在呼喊:“快让一让……让一让……”

　　路上有行人，都是尖叫声。

　　那辆车直逼而来，似乎目标就是她。

　　沈安素心跳骤停，呼吸急促，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哇……”孩子受到惊吓，放声大哭。

　　她听到孩子尖锐的哭声，猛地找回理智，以最快的速度打方向盘，车子往路边冲去，成功避开那辆车。

　　因为紧张，她直踩油门，力道把控不好，车子不受控制，直接冲破护栏，往路边健硕的梧桐树撞去。

　　“啊……”

　　“妈妈……”

　　一尖一细两道不同的嗓音从耳畔一晃而过。周边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世界归于沉寂，她听不到任何一点声响。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沈安素整个人扑向副驾，将孩子死死护在身下。

　　生死一刻，她想到了盛延熙。脑子里仅存的念头只有她一定不能死，她还要和盛延熙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他们还没有生一个孩子，两人还有余下几十年的人生要一起携手度过。他们要一起从青春葱茏，慢慢走向白发苍苍。

　　“砰……”

　　几乎同一时间，刺目的闪电一晃而过，惊雷砸地，暴雨倾盆，雨势湍急。

　　——

　　和上次温家祭祖一样，同样的暴雨天气，同样车子失控，冲破护栏，撞上路旁的大树。幸运的是，两次沈安素都没有大碍。上次磕了额角，这次只是手臂有轻微的擦伤。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车子冲出去那一瞬间，她真切得觉得自己会死。她的意识格外清晰，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这样死了也好，可以去和母亲做伴了。

　　那时她消极厌世，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之情，有想过就这样一了百了。

　　而这一次，她满心满脑都是盛延熙，求生欲无比强大，只想好好活下去，和他过好每一天。

　　这个男人拉了她一把，将她带到了这世上，她发现这个世界无比美好。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沈安素脸色煞白，全身僵硬、无力，动弹不得。

　　过了好久，她才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大雨依旧下不停歇。

　　倏然回神，她猛地从盛宇祺身上离开，扶住小家伙小小的身体，焦急不安地问:“祺祺，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快给小婶婶看看……”

　　孩子受到惊吓，嘴唇青紫，小脸泛白，放声大哭:“哇……妈妈……我好害怕……妈妈……”

　　她拥紧孩子，柔声安慰:“祺祺乖啊……没事儿了……不哭哈……我这就给妈妈打电话，让她来接我们好不好……”

　　她整个人还算冷静，安慰好孩子后，立马就掏出手机给交警和保险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

　　然后又给何书瑶打电话。

　　何书瑶的手术已经结束了。正打算去沈安素家接孩子。

　　“喂，素素？我刚下手术，这就过去接祺祺。”

　　沈安素从容不迫地说:“大嫂，你听我说，我和祺祺在路上出了点意外，你马上到水苑路，带祺祺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祺祺怎么样，伤到了吗？”到底是医生，心理素质过硬，听闻两人出了意外，何书瑶倒也还算冷静。

　　“没有，我们都没受伤。”

　　“我马上过去。”

　　挂电话的最后一秒，沈安素蓦地叮嘱一句:“大嫂，这事儿你先别告诉延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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