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妈, 嫂子醒了!”
席芮的声音引来楼道里其他人的注意, 只是大家还没看见童昭的脸, 席梁就顺手把门扣上, 隔绝众人探视的目光。
关上门之后, 席梁走回来拉开椅子坐下, 看着床上的童昭伸出手轻轻地贴上她的脸, 粗粝的指腹在她脸上的伤口来回摩挲。
“你昨天在屋子里,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一直盯着天花板的童昭听了席梁的问题,拧着眉心把头偏到一边, 浑身都透着厌恶两个字。两个人就这样陷入僵局,童昭不想看见他,席梁也不肯离开, 直到他的手机震动。
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 席梁把手机放到童昭耳边,“找你的。”
童昭下意识的想躲开, 在听到童蕾焦急的声音后, 停下了排斥的动作伸手把手机接过来, 自己放在耳边。
“童蕾, 我没事, 你别听裴嵘胡说八道。”
“就是吵了一架, 吹点风感冒了,你真的不用担心。”
席梁听不清童蕾说了什么,可是看着童昭抿着干燥起皮的嘴唇, 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的样子, 也能猜到个大概。
“童蕾,我真的挺好的。还有…婚礼不办了,过一阵子我去那边看你,你不用回来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别替我担心,忙自己的工作,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童昭松开手机扯起被子把头盖住,看着上下颤动的棉被,听着她压抑的抽泣声,席梁捏着手机的右手不断的收紧,像是要把手机捏碎一样。
在被子下哭了一会儿,童昭又因为药物的原因睡过去,席梁找来医生问了她的情况,决定带她回家。而这个时候,童昭的母亲却有些不知分寸的跳了出来。
“昭昭应该回童家。”
此话一出,就连旁边的童御都觉得有些难堪,母亲到现在都没认识到童昭变成现在这样她功不可没,依然觉得是席梁做了什么,害得童昭突然脾气大变。
“妈,您还是回家休息吧,昭昭现在不想回童家。”
说着,童御拉着母亲不许她乱上添乱,用眼神示意席梁直接带着童昭走人,他知道妹妹和席梁之间肯定也出了问题,但根源一定还是在母亲这里。
席梁抱着睡过去的童昭上车,他不敢把她放在医院,总担心自己转个身再回来,病床上的人就不见了。现在她的情绪不稳定,有了昨天经历的一切,谁不敢大意。
席梁抱着童昭走在前面,紧随其后的是妹妹和母亲,还有一直争论不休的童家母子,现在他终于明白那天童御知道下调之后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复杂,在诧异之外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情绪,没有怪他这个举荐人,只是让他照顾好童昭,别再把她卷进来,可现在到底还是卷进来了。
“哥,你现在要怎么办?”
知道童昭出事后,席芮就和母亲坐飞机过来,现在躺在床上那个气息微弱的女人,和过年时那个言笑晏晏的童昭完全不一样。
老实说,席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过童昭知道后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绝望、会开口提离婚。
“不清楚,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她醒来之后,我和她聊一聊。你和妈今晚先住这边,明天再回去。”
闻言,席芮拧着眉心,很是纠结的看着他,“回去,你觉得我和妈妈能直接回去吗?没看见你们俩和好,妈妈回去也会提心吊胆。童昭这次的行为真的太反常,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同为女人,席芮想不通童昭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只能理所应当认为是哥哥犯了错,还是原则性的错误,才会导致童昭性情大变。
“席芮,我有底线,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那我先相信你,不过你得告诉我,童昭到底怎么了?你看看你书房里的东西,妈刚才看见的时候差点吓得喘不过气。”
席芮这些年也常在家发脾气,但还远不及童昭的水平,她最多砸两个摔不坏的抱枕,不可能拿书房的门出气。
被她问了半天,席梁也没了耐心,昨天到现在他几乎没合眼,拽着席芮的衣领把她弄出卧室,“你去厨房帮忙,我去打个电话。”
刚才被席芮缠的头疼的时候,席梁突然想起昨天童昭打电话时威胁她妈妈的话,虽然她叫的是童夫人,可那个时候接电话的人只可能是潘雨柔。
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满地的纸张,席梁忍不住揉额头,童蕾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大概是一直在担心这边的情况。
“我已经把她带回家了,不是童家。童蕾,我有事要问你。”
难得听到席梁用这种官方的语气说话,再联想到生病的童昭,童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童昭昨天说她还有个死去的双胞胎弟弟,这件事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也查不到。”
听完席梁的问题,童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叹着气看着面前的相册,犹豫该不该把这种事告诉给席梁这个外人,她还没决定好,就又听见席梁威胁的语气。
“你让我保护她,可你们什么都不让我知道,童蕾你比我擅长谈判,更应该明白谈判也需要拿出诚意。”
“你别吵,我在想怎么和你说。”
被她一吼,席梁只好收起威逼利诱的态度,背倚着墙余光瞧着书房门上的大洞,心想以后还是换铁门吧,要不然就不装门了。
“席梁,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许用这个秘密去做文章,童家和席家毕竟是姻亲,如果你们再互相为敌,早晚会把童昭逼疯。”
闻言,席梁垂下眼皮,心里若有所思,“我明白,我从没想和你们童家为敌,这一次只是个试探。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这次的事我有空会给你解释。”
在席梁眼里,现在整个童家最理智的人大概就是远在大洋彼岸的童蕾,童昭听不进去他的解释,其他人不配听他的解释。
听席梁这么说,童蕾又觉得这次的事可能真的没那么简单。
“其实这件事我和童昭也就是这两年才知道的,当初童昭的妈妈怀的是双胞胎,只是在快临盆的日子,我大伯出轨,导致伯母早产,之后就是难产。只保住了一个孩子,另一个出生几天就夭折了。”
“童昭就是那个活下来的孩子,理所应当的成了伯母的出气筒,大伯因为对家庭愧疚,这些年不管伯母做的多过分都不会出声,两个不敢面对问题的懦夫,把一切责任都推到童昭身上。”
“这些年我一直觉得伯母对童昭苛刻的厉害,但也没想太多,直到童昭那天哭着问我她是不是真的不该活着,我才知道这档子事。席梁,童昭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她…她特别看重亲情,所以,这些年伯母做什么她都会忍,她想要一个正常的家。”
说到最后,童蕾也已经泣不成声,她们都没想过潘雨柔那样对待自己的女儿,不是因为她真的是个严母,她只是在用女儿来发泄自己对丈夫、对童家的怨恨。
“你和童家的那个约定,我是在你们结婚之后才知道的,当时大伯母故意对童昭说你要下调至少一年,让她先和你分开,免得耽误了她的时间。因为在乎你,所以童昭上了当,你当时一定以为是她别有用心,可那个时候她心里装的只有你。”
“我知道你不是始作俑者,可你刚好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现在对你的厌恶,是对童家的两倍,因为你曾经是她最后的快乐和希望。”
“你就像是她的那把小提琴,即使修好了,也没有勇气去拉响,她怕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席梁,顿时明白了小提琴上那些划痕的由来。突然间他很想告诉童蕾,其实童昭又开始拉琴了。只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童昭是为他才重新拉的琴,经过这一次的事,她大概再也找不到拉琴的理由和勇气。
“童家给她下了二十多年的□□,可那把插在她心口的刀是出自你手。席梁,如果不能真的保护好她,那你就给她自由吧。让她在没有你,没有童家的干预下,没心没肺的活着=。”
听到最后,席梁感觉有双看不见的手,突然用力的握住了他的心脏,那一瞬间的疼,让他喘不过来气。疼痛蔓延至全身,就连头皮也都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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