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明白了。

　　原来……真的是杜小姐做的。

　　林显埋下头，愧疚道：“那天是我让杜小姐进您办公室的，我也有责任……”

　　“行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晏明深往后靠在背椅上，双手交叠，眸中闪过思索的神色。

　　半晌后，他沉声道：“这件事，不能走法律途径。搜寻证据需要时间，等到那个时候，杜庭江恐怕早就把后续准备做好了，我们没必要和他耗。”

　　晏明深的唇边溢出冷笑：“就算抓住了把柄，那只老狐狸也有本事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一点儿腥不沾，到时候进监狱的只会是——”

　　他打住话头，似乎不想过多透出私人情绪。然而林显瞬间就明白了他没说完的话。

　　一旦查明真相，进监狱的，成为替罪羊的，只会是杜聆微。

　　“我知道了。”

　　林显颔首，最后确认了一遍老板的意思：“晏总，那么这个项目我们就放手了是么？”

　　“是。”

　　晏明深果断的应了一声，丝毫不在意这个案子牵涉的巨大金额和亏损。

　　“不过，杜庭江想就这么空手套白狼，也太小看我晏氏的能耐了。”

　　晏明深眸中划过一道冷光：“他拿走的只是设计图纸，但是这条产业链上的关系全部需要打通，没有专业团队帮他运作落实，就是废纸一张。”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嗜血：“我倒是很想看看，被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噎死，活活拖垮腐烂，是个什么样精彩的画面。”

　　林显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了。他就知道，没什么事情会难倒自家杀伐决断的英明老板。

　　他就是觉得可惜，为什么杜小姐明知惹怒晏氏和盗取机密是什么样严重的后果，也一定要铤而走险呢？

　　叹息一声，他恭谨地颔首，转身退了出去。

　　晏明深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监视屏幕上那一个个的小方格里。

　　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在愤怒的人群中快要消失不见，晏明深的神色复杂难名。

　　嗬，就连一向不以主观情感影响工作的林显，竟然也会替杜聆微申辩么？

　　这样看来，明知她对杜庭江言听计从，明知她拿了图纸，却执意要等到最后，用百亿的项目利润作为赌注的自己，也不是那么愚蠢了。

　　林显走的时候，满脸的疑惑，他看的很分明。

　　那么精明能干的女人，总是一副宁折不弯的矜傲模样，倔强地看着自己的时候，眸底燃烧的火焰却从不曾熄灭。

　　奇怪么，就是这样的杜聆微，却能不计代价、不讲原则地为杜家卖命，毫不犹豫地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然后轻飘飘地送上一份辞呈？

　　不，一点都不奇怪。

　　杜聆微和杜家，原本就是一体的。或许以前晏明深还会觉得她被杜庭江洗了脑，但在发布会的现场，看到杜烈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质问的了。

　　他和她之间的婚姻协议，果真如她所说，在发布会之后，就走到了尽头，什么都没留下。

　　他还想留下什么？

　　晏明深凝眸看着屏幕上黑白的画面，忽感烦躁，抬手关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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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订书机落地的声音很清脆，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愤怒喧闹的人群蓦地安静下来。

　　聆微身形震了一下，肩头剧痛，脚步却是一动未动，抬眸冷冷地扫了一圈。

　　情绪渲染下的羊群效应慢慢消失了，加上匆匆赶来的企划部何主管一通训斥，人群渐渐的散了。

　　聆微向何主管颔首示意，对方却皱了一下眉，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如果不是因为总裁办那边打了电话过来，他才不会管这边闹成什么样子。辛苦了大半年的项目丢了，就算巴沙岛的项目并不是他直属管理，作为企划部主管，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聆微并没有将何主管的态度放在心上，他愿意过来调解，已经算很客气的了。

　　聆微抱着箱子，从一排排工作位上走过，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熟悉的内网页面。

　　脑中忽地有光亮一闪，她蓦地想到了一个自己忽略的关键点。

　　杜庭江说，图纸是从她的邮箱发的，但是在进入晏氏之前，聆微从来都是用专线手机打电话发短信，那样才更安全。

　　也就是说，杜庭江口里的邮箱，其实是自己这边工作的内部邮箱，她经常用来发送巴沙岛的工作进程给杜庭江过目。

　　而晏氏的内网邮箱，发出去的全部是统一的局域地址，牵涉到某几个不一样的IP字段时，是可以选择性隐藏的。

　　杜庭江一直接收的是来自她的邮件，次数多了，也不会去仔细核对。毕竟，怎么会有第二个人用晏氏的内部邮箱给他发邮件呢？还是这么关键的设计图纸？

　　然而，这第二个人，确实是存在的。

　　聆微陷入了沉思。

　　按照这样的推理，这人很有可能是晏氏的员工，或者是经常来帝国大厦，熟悉内网运作的人。

　　聆微第一个想到的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白淼。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聆微并没有过多的怀疑她。白淼虽然刁蛮跋扈，但说到底年纪还小，发布会之后她怒气冲冲的表现，不像是假装的。

　　应该说，白淼本身并不是个会演戏的人，很多心思都会直接写在脸上。

　　但是从聆微今天在帝国大厦待了这一会儿之后，又转变了想法。

　　几乎所有的晏氏员工都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还都是因为白淼的大肆渲染，再加上发布会当日她坐在杜氏的坐席上，也就坐实了“奸细”的罪名。

　　白淼这么迫不及待地将污名往她头上扣，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让聆微起了疑心。

　　但白淼毕竟是晏氏家族的人，对晏明深更是迷恋倾慕，怎么会串通外敌来给自己人下套呢？一个小姑娘家，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和胆量？

　　聆微皱着眉，理不清头绪，有些烦闷，连身旁有人叫她也没听见。

　　“聆微？聆微？杜聆微！”

　　她被那人放大的音量叫回了神，定睛一看，居然是毛毛。

　　毛毛一路小跑着赶上她，此刻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弯腰扶着膝盖深呼吸。

　　她休息了片刻之后，猛地抬起圆圆的娃娃脸，神情难得有点严肃认真。

　　“聆微，你跟我说实话，咱们家的那个项目图纸，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聆微一怔，瞧着毛毛瞪圆了的眼睛，莫名有些恍神。

　　事情发展到现在，无论是杜爷志得意满的赞赏，杜烈对真相的毫不在意，以及更多的人对她的指责谩骂，好像还没有一个人这样问过她。

　　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这句最应该问的话，为什么没有人说出来呢？

　　这样她也能好好的回答一下，告诉别人：“不是。”

　　毛毛听到她斩钉截铁的回应，像是所有鼓着的硬气瞬间却都跑光了，恢复她一贯软绵绵笑嘻嘻的模样。

　　“我就知道不是你做的！”

　　聆微瞧着毛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勾起了唇角，几乎是带着叹息地轻声道：“谢谢。”

　　“咱们是朋友嘛，这么客气做什么？”

　　毛毛浑不在意地搓着手，疑惑道：“那为什么公司里所有的人都说是你呢？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是谁？”

　　聆微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冷光：“我还不知道是谁，不过我可以确定，这个人肯定是用公司邮箱将图纸泄露出去的。”

　　毛毛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倒抽一口冷气，紧张兮兮的向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是说，是咱们身边的人？”

　　聆微点了点头。

　　这个人的存在，对于晏氏集团都是一颗隐藏的定时炸弹，更关系到她的清白，她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聆微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只不过是一个连身份都不能公开的孤女，除了尽力报答杜家以外，没有什么放在心上的事情。

　　但有一个人，她不想让他也这样看待自己。

　　哪怕她在那个男人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任何重量……

　　毛毛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慢慢道：“如果是用公司的局域网的话，我或许有办法……”

　　她边说边思考着：“只要能黑进内网系统，查找到所有原始数据传递记录，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发信人了！”

　　聆微沉吟：“黑？入侵系统么？你的意思是找技术部的人？”

　　他们应该不会帮忙的吧……

　　毛毛咂嘴：“什么呀，我就会啊！”

　　“……”

　　聆微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能黑进内网？”

　　“小意思，包在我身上。”

　　毛毛满不在乎地拍着胸保证道：“这点能力都没有，还怎么翻墙去找我萧男神的果照啊！”

　　“……”

　　脑残粉真的是一种神奇而无所不能的生物。

　　“说到这个，上次真的是谢谢你啦！”

　　毛毛的眼神晶晶亮：“那个唇签太完美了！天啊，那可是原始老粉才能得到的殊荣啊！微微我爱你！”

　　想起那个尴尬异常的唇签，聆微面露无奈：“你高兴就好。”

　　“可惜萧男神不在国内了，有时候凭我的追踪技能也找不到他的近况了，心痛……”

　　聆微一怔，瞧着毛毛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问道：“萧喻出国了？”

　　难怪这么长的时间，媒体新闻里都没什么他的消息了。

　　回想两人最后的一次见面，是在柏丽街九号的别墅前，那个好看的男人似笑非笑地说：“我包養你啊。”

　　她一直搞不懂萧喻这个人的思维模式，明明不是很讨厌她这个晏明深情婦的身份么，怎么还能开这种玩笑？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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