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牧家以后，苏晓情绪不太高。她靠在座位上，开始闭目养神。

　　陆笙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改变了车的方向，带她来到了最近的海滩。

　　“阿笙，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陆笙笑着说，“晓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很小的时候，每当我心情低落的时候，我父亲就喜欢带我去看海。他说人只要看看辽阔的海洋，心胸自然就会开阔起来。”

　　苏晓透过车窗看了看辽阔的大海，远远地似乎跟湛蓝的天空融合，心情似乎真的一下子就变好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爸爸说得很对。看看海，心情的确会舒畅很多。”

　　“晓晓。”

　　“嗯？”

　　“我知道你今天见了你的亲生父亲，心里肯定想了很多。其实无论你选择认不认他，我都支持你的选择。可是……”他顿了顿，接着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同意你捐献自己的肾脏给他。我自私也好，或者冷血也好，反正我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知道。”苏晓靠进他的怀里，“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和孩子，哪怕牧先生给了我生命，但他对我而言跟陌生人没有两样。我绝对不可能因为他放弃自己的健康，破坏我们之间平静的幸福。”

　　两个人把话说开以后，彼此都轻松了很多。他们一起躺在沙滩上，让阳光打在身上，觉得很舒适。

　　或许是太过于舒适，他们竟然睡着了，最后还是苏晓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才叫醒了他们。

　　苏晓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张淑仪，心中未免有些犯嘀咕。莫非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非要再次打破自己宁静的生活？

　　“牧夫人，你好。”

　　“苏晓，刚才你走以后，他就发了病，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赶快过来吧。”

　　虽然她没有说那个他究竟是谁，但苏晓知道就是指牧先生。

　　苏晓有些懵，明明自己刚才跟他交谈的时候，他的情况虽然算不上良好，但也不算特别差，怎么自己才一走他就被送进了抢救室？

　　陆笙见她神情不对，立刻问道，“晓晓，怎么了？”

　　“阿笙……”苏晓仍是有些难以置信，“张淑仪说，牧先生在我走后就发了病，现在正在抢救室里抢救。无论怎样，我想过去看看他。”

　　她虽然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但经过今天的谈话，像剥洋葱一样剥开了往事以后，她也不再恨他。

　　“那我们马上去医院。”

　　苏晓赶到医院的时候，牧先生抢救无效，医生已经宣布了死亡。

　　她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明明前几个小时还会对自己笑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牧瑶看见了她，大步冲了过来，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是你害死了我爸爸，今天我要打死你。”

　　她的耳光还没有扇到苏晓的脸上，手就被陆笙狠狠地钳制住，“我在这里，你休想伤害晓晓半分。”

　　牧瑶气急败坏，“你给我让开。”

　　陆笙用力把她甩开，冷冷地说，“牧小姐，你悲痛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牧先生的死跟苏晓并无半点关系。你要是再想对她做什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对我不客气？”牧瑶冷笑，“怎么，你还想打我？”

　　陆笙那双深邃墨瞳目光冷冽，“我也会打女人。”

　　“你堂堂一个大总裁竟然要对女人动手，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我如果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话。”陆笙声音清冷，“牧小姐，你好自为之。”

　　听到这句话，牧瑶更加生气，“陆笙，你以为你是谁，你也不看看我们牧家到底是什么人家。”

　　“牧家究竟是好是坏，我完全不关心。我唯一关心的，那便是苏晓。你让她不痛快，那就是让我不痛快。我这个人睚眦必报，肯定也会让你不痛快。”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凛冽，满满的压迫之感，让她望而生畏。

　　她没有办法，只好看向一旁的张淑仪，“妈，爸明明一直好好的，结果才见了苏晓就走了，本来就是她害死的爸爸，你为什么不说话？”

　　只见张淑仪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一个人在那里喃喃自语，“真的要说有人害了你爸爸的话，那个人是我，是我害了你爸爸。当初他已经不打算见苏晓，是我执意用了各种手段让她来见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圆了他曾经的遗憾，可哪里曾想到，他没了遗憾便会这么快就走了。”

　　“如果知道没有遗憾以后他会这么快离开我，我宁愿他一辈子遗憾下去。”

　　见张淑仪不帮自己说话，牧瑶有看向了一旁的牧琛，“哥，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够了。”牧琛抬眸看她，“瑶瑶，你真的是被我们家里人宠坏了。平时任性不懂事就算了，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这样闹腾。苏晓是爸爸的亲生女儿，能够跟她见一面说说话是他一直的期盼，你现在却找苏晓的麻烦，你这是想让爸爸走得不安宁吗？”

　　“哥，怎么你也替苏晓说话？”

　　“我不是替谁说话，我只是说自己的心里话而已。”

　　牧瑶气得直跺脚，“你怕是被这个女人迷住了。”

　　牧琛瞪了她一眼，她瞬间被吓得不敢再说话。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真的生起气来究竟有多么地吓人。

　　牧琛走到苏晓面前，低声说，“瑶瑶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在你离开以后，爸爸把我叫进去说了一会儿话。他说能跟你见面说话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他这一生再没有遗憾。苏晓，我替我们牧家谢谢你。”

　　苏晓眼眸里的光亮忽明忽暗，“不谢。”

　　从医院回去以后，苏晓便躺在床上睡觉，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有人说睡觉是一种自我保护，因为害怕面对现实，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逃避。

　　陆笙看着她这个样子，虽然觉得心疼，但也由着她。

　　这一晚，苏晓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说，“阿笙，我以为自己这些年见多了生老病死，所以并不会有多大的触动，但原来我却是越来越看不开。”

　　她顿了顿，然后靠进了他的怀里，“阿笙，你说牧先生的死是不是真的和我有关？你说他离开之前是真的没有遗憾，还是因为我不认他这件事特别失望？我到他死都未曾认他这个父亲，是不是太过于残忍？”

　　“晓晓，他的身体早就出了大问题，离开这个世界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跟你无关。”陆笙缓缓地说，“牧琛也已经说过，牧先生说能跟你见面说话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他这一生再也没有遗憾，所以何谈失望？”

　　“晓晓，你没有丝毫过错，不要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知道吗？”

　　苏晓再也隐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阿笙，还好我身边有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样？”她多么希望，他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直到老去。

　　因为陆笙得了艾滋病的缘故，她每一次见到死亡，便会胡思乱想，最后还是绕到陆笙的身上。

　　她害怕也许现在他还陪在自己身边，也许没过几天就离开自己。

　　她实在是没法想象，若是有一天他也离自己而去，她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可这些担心和害怕她都只能深深地隐藏，尽量不表露出来。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表露出来的话，会给陆笙带来更多的痛苦和烦恼。

　　陆笙抱紧了她，“晓晓，我会一直都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认真。苏晓愿意相信，哪怕这只是美丽的谎言。

　　这一晚，苏晓哪怕是水杂陆笙的怀里，也是噩梦连连。她一会儿梦见苏安平，一会儿又梦见牧先生，最后还梦见了陆笙。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都离她远去。

　　这个梦实在是太过于真实，苏晓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一旁的陆笙被惊醒，立刻推了她两把，“晓晓？”

　　苏晓醒了过来，脸上满是泪水，一下子就紧紧地抱住了陆笙。

　　“阿笙，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晓晓，只是噩梦而已，你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

　　在他温柔的安慰下，苏晓终于平静的下来，最后在他的怀里睡了下去。

　　牧先生葬礼的这一天，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天阴沉沉的，就像是他们每个人阴郁的心情一样。

　　苏晓站在墓碑前，心中五味陈杂，完全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其实仔细算起来她跟牧先生也就只见了一面，根本谈不上多么深的感情，但她依然很难过。

　　准确地说，她不是为了他而难过，只是无法再接受死亡。

　　参加葬礼的人逐渐走了，最后只剩下牧家人及她和陆笙两个。

　　牧瑶走到她面前，冷笑了一声，“苏晓，你为什么不哭？”

　　苏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哭？”

　　“就凭他是你亲生父亲，给了你生命，也就给了你一切。你为什么像个没事人一样，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我不哭，并不代表我不难过。”苏晓说，“牧瑶，你看牧夫人的脸上也没有眼泪，但我知道她现在是最难过的人。”

　　话音刚落，张淑仪看向苏晓，“我有话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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