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偿?
呸!
习尽欢连忙交叠开衫, 捂住自己的胸口, 刚想开口骂他, 有人却快了一步出声制止, 沉沉的嗓音只有两个字。
“阿泽。”
习尽欢偏头一看, 说话的是那个“李总”。他面上波澜不兴, 单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众人中间, 仿佛鹤立鸡群。
利慎泽毕竟是亲弟弟,自然听懂了利慎平的警告,于是收敛了几分。他冲习尽欢扬了扬下巴, 微笑着问:“我看气氛有点紧张,开个玩笑而已。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哪门子玩笑?
习尽欢眉心微皱,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利慎泽游戏芳丛, 见惯了女人往他身上扑, 眼前这个女人不仅不扑,还一副被冒犯非礼了的样子, 公子哥儿心里可有点不是滋味了。
“别误会, ”他笑着解释, “毕竟车子被你划了, 我要知道你名字再看看身份证, 不为过吧?”
这要求, 确实不为过。
可是……可是能不能不要报警啊……
她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咬了咬唇。
一旁的中年男人开口催促:“这位小姐,我们……”
习尽欢没等他说完, 轻声打断:“我叫习尽欢, 学习的习,尽情欢乐的尽欢。”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会承担后果的。”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她的声音微微有些许发颤。可从小到大,习尽欢就是敢作敢当的性格。这件事情,是她不对,该负的责任,她不会逃避。
利慎泽见她虽然看起来很害怕,还是勇于承担,倒有了几分好奇:“那你为什么划车?”
“我以为是我前男友的车,”被问及原因,习尽欢坦然了一些,“他骗了我的钱去买车,我刚刚是认错了……非常抱歉。”
难怪刻的是“欠债还钱”。
“骗你的钱?”她看起来并不像有钱的样子。
转念一想,利慎泽又觉得没问题了。正是因为没钱,被骗了才会铤而走险。
习尽欢想起被周远航那个王八蛋骗了钱,眼下又要因为他破财,不免很是沮丧,沉默地点了点头。
利慎泽“哦”了一声,上下打量她一眼,嘴角上扬,觉得有点意思。
“所以你就要划车?”他歪了歪头,有一丝疑惑,“你这么厉害怎么会姓习呢?”
习尽欢不懂,她厉不厉害跟姓习有什么关系?
利慎泽眼角微眯:“你这么厉害应该姓刁才对嘛。”
习尽欢:“……”
见她一脸无语,利慎泽眯眼笑了起来。
“阿泽。”沉默的利慎平听到这里,语气里已经有了些许责备的意味。
听到大哥的声音,利慎泽的表情多一丝讶异和玩味。
“OK。”他耸了耸肩,退让到一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几步之外,利慎平定定地看着习尽欢。
她只觉得他的眼眸仿佛一片沉静神秘的湖水,隔着薄薄的镜片,也透出让人安神信服的力量。
习尽欢感激地冲他点了定头,收敛起乖张,弯腰道歉:“对不起先生,造成的损失,我会一力承担。”
她抿了抿唇,看着他小声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不要报警……”
众人的目光又都看向利慎平,等着他下达指令。
利慎平若有所思地打量习尽欢,沉默半晌。
他不开口,旁人自然也不敢贸然出声。
习尽欢以为他不肯答应,心里越来越沮丧,忽然听见他清润温和的嗓音缓缓响起。
“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她愣了下,呆呆地望着他。
利慎平嘴角微扬,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老张,你陪习小姐处理一下。”
习尽欢心里舒了一口气,扭着手袋的手指陡然放松。
*** ***
车上。
训练有素的司机平稳地将车开出地下车库,阳光从车窗照进了宽敞的后排。
真皮座椅细腻滑顺,利慎泽借势放低了身子,舒展开长腿。
他朝低头看文件的利慎平飞了下眼,一双桃花眼里精光微闪:“我还以为大早上出来谈钱会很无聊,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里却颇有几分试探。
大哥看起温文尔雅,骨子里却相当冷漠,怎么会帮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说话?
他不信。
一旁的利慎平像是没有听到,仍专注于手中的文件。
利慎泽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不以为意,转向一旁看着车外的街景。
直到利慎平审查完文件,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才沉声道:“今天是出来谈公事,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利氏集团。”温和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备,“阿泽,你失礼了。”
利慎泽一怔,车窗倒映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不屑:“利氏是你的责任,又不是我的。”
过了几秒,他转过头来,又恢复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大哥,不是我说你啊,你是当总裁,又不是当圣人,不要这么严肃嘛。”他饶有兴致,“我觉得我刚刚的提议很不错啊,要不要再考虑下?”
利慎平侧眸,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沉静似湖水,“你的提议?”
“肉偿啊。”利慎泽毫无负担地吐出两个字。他眼睛毒得很,给了哥哥一个男人间的笑容,“33、23、33,身材不错。”
利慎平抬手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语气颇为无奈:“我不是你。”
“是我就好了!”利慎泽一脸不以为然,“是我怎么会三十出头还没女朋友?你看爷爷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利慎平沉默。
利慎泽慢条斯理地说:“我的好大哥,你以为你还能等到真爱?”他看向车窗外,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南兴利氏的总裁,几时能有真爱了?”
大约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利慎平看了他一眼,只是语气平淡,就事论事:“一辆车而已,何必当众给人难堪。”
“那你让老张去处理?”利慎泽有几分嗔怪,“一辆辉腾而已,还没你一只手表贵,何必让人家还钱?”
他转过脸,干脆挑明:“大哥你说实话,是不是对人家小姑娘感兴趣?”
利慎平一顿,转头看向利慎泽。
不戴眼镜的他,平白多了一股逼人的气势。
利慎泽却不怕,亦微笑回视。
利慎平眸光微敛,抬手重新架上眼镜。
沉默片刻,开口语气淡然:“你想太多了。”
“是吗?”利慎泽拖着尾调反问。
他抬起手表,长指敲了敲黑色的表盘,笑得似一只小狐狸。
“十秒钟,需要考虑这么久才否认吗?”
*** ***
习尽欢从大厦出来,觉得眼前一片黑。
保险公司的人刚才到了现场来,初步核算4个车门的维修费用要15万。
十、五、万!
她抖着手查了银行余额,只有3万多,余额宝里还有1万多,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只有5万,这点钱离填窟窿还差得远。
老张刚才听了她划车的原因,倒是有几分同情,又见她着实窘迫,便答应多给她一周的时间凑钱。
老张说:“小姑娘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你是遇上了利总,要是换了别的人不知道要被讹多少钱。”
习尽欢没想到老张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内里却心地善良,更觉得羞愧,于是再三道谢。
之前因为周远航的事情,她请了几天病假。现在她已经没心情休假了,下午就回了公司。
大学毕业之后,习尽欢进了南兴一家知名的民营企业做人力资源。虽然她读书的时候成绩一般,但工作认真负责,颇受上司器重。
现在十一月了,再坚持一个多月就要发年终奖了,不出意外她今年能有2万。
可那也不够啊。
她思来想去,准备申请预支一部分工资出来,解燃眉之急。谁知一去公司却被告知她已经被开除了!
“开除?”习尽欢一惊。
她的顶头上司杨经理坐在椅子上,说:“无故缺勤一周,公司的规定你比我清楚吧?”
员工无故缺勤三天,老板就视作自动离职了。
习尽欢连忙说:“杨经理,我之前请过病假的啊。”
“病假?我怎么不知道?”杨经理从西裤兜里掏出帕子,揩了揩油光锃亮的头顶,眼神闪烁,“小习你不要乱说。”
“周二上午9点,我给您打的电话。”习尽欢双眼一瞪,“需要我提供通话记录吗?”
“你!”杨经理只好小声坦白,“尽欢啊,我实话告诉你吧,这都是上头的意思。”他伸手指了指天花板。
习尽欢脸色一白,瞬间明白是陈静玲要她走人。
陈静玲不仅是财务部经理,还是老板的女儿。
见她转过弯来,杨经理好心劝她:“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你申请劳动仲裁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挺喜欢这姑娘的,觉得做事麻利,可他有一大家子要养,自然不会为了她出头的,“你听我一句劝,在这耗着没什么意思,趁早另谋出路才是正道。”
陈静玲跟周远航的事,整个人力资源部都知道。大家虽替她不值,可为了饭碗,也不敢得罪千金大小姐。
习尽欢之前还算理性,觉得都是周远航的错,怪不到陈静玲头上去。哪晓得这女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少东家,就可以随便开除人了吗?
杨经理回避着她的眼神,习尽欢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出来去收拾东西。
办公室响起两声象征的敲门声,接着进来一个纤细的女声:“杨经理,你这个——”
是陈静玲。
她正翻看文件,抬眼看到习尽欢,细长的眉毛微拧。
习尽欢看着她,努力克制心里的愤怒,淡淡地说:“陈经理你来得正好,我销病假回来上班听说自己被开除了。”
“哦,这是人事上的事情。”陈静玲避重就轻,“有什么问题吗?”
习尽欢说:“我在公司两年,无故被开,请问公司赔付的三个月工资是跟着这个月工资一起到账吗?”
办公室的门开着,人资部的同事探头探脑地都在往这边看。
“无故?”陈静玲,“我记得你是旷工吧。旷工三天视为自动离职,你身为HR,这项规定应该比我清楚吧?”
“不好意思,我请过并病假了。”
陈静玲把文件一收,问:“病假?杨经理的考勤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转头淡淡一笑,“是吧,杨经理?”
“哎、哎。”杨经理一脸尴尬,可只能说,“是的。”
陈静玲看着习尽欢,微笑道:“无故旷工被辞退,别说三个月赔付,连这个月工资你都拿不到。”
习尽欢看着陈静玲耀武扬威的样子,真想冲上去给她一巴掌。
身侧的手死死地捏成拳头,她不怒反笑:“陈经理做事,还真是谨慎。”
这句话里的意思,陈静玲自然听得懂,她说得不是工资,而是周远航。
“当然,凡事都谨慎点比较好。”陈静玲挑了挑眉,索性挑明,“尽欢,没有你的话,我和远航也不会认识,说起来我们该谢谢你才对。可公是公私是私,你这种情况按公司规定确实是拿不到当月工资的。”
谢谢她?
真是第一次听见把劈腿和插足说得这样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习尽欢被恶心坏了,不想再浪费口舌,越过她走出办公室,“借过。”
门外是格子间的办公室,无数同事见她出来,连忙假装做事。
“习尽欢!”
陈静玲踩着高跟鞋,踱步而出。
习尽欢深吸一口气,转身,面无表情,“还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还缠着远航,我也不会做得这么绝。”陈静玲一脸无辜,“对了,我们快要结婚了,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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