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nsi程四梅踉踉跄跄地赶回村, 这一路心里都在祈祷, 孩子一定是等自己中午不回来饿了就跑到奶奶家里去了, 一定是这样的！

　　但她回到家敲开门, 潘老太却问了她一句, “四梅, 你怎么自己个儿回来了？军宝跟妮子呢？”这话一说, 程四梅身子摇晃了几下，就险些摔倒，她满脑子都是一个声音在嘶喊, 孩子没回来，孩子没回来！

　　那么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潘老太看闺女神情不对，就拿了一杯水给她灌下去, 再问, “四梅，你说啊, 孩子呢？”

　　“妈……”程四梅喊了一声, 泪如雨下, “孩子不见了, 我找不到军宝跟妮子了？”

　　啊？

　　潘老太手里的搪瓷缸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轱辘轱辘地滚到一边去了。

　　程老蔫也起来了, 跟潘老太俩把四梅搀扶回屋，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潘老太张嘴就哭, “哎呀我的天啊, 我的军宝啊，我的妮子啊！”

　　“你哭嚎啥？”程老蔫终究是男人，真到节骨眼上，他能压住阵脚，扯了一把潘老太，对着她冲四梅努嘴，那意思，闺女已经跟丢了魂儿似的，你还闹腾什么？潘老太一看程四梅，脸色煞白，双眼无神，眼底已经没有泪了，都是绝望，不禁就闭了嘴，一把抱住她 ，“四梅，你别怕，妈在呢，妈会守着你，孩子不会有事儿的，老天不会那么不长眼，咱们家没做缺德事儿……”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程四梅还是两眼发直，身子发抖，到后来，意识就有些涣散了，程老蔫喊一声，不好，奔过来，就打了闺女一巴掌，潘老太见了一把推开他，“你疯啦，打闺女作甚？”

　　“啊啊啊……呜呜，我的闺女啊，我的军宝啊！”程四梅这一口气上来，惨呼了一声，哭了起来。

　　“好了，唉！”程老蔫这才放下心来，孩子这是急迷了心了，不打她，她那魂儿就走了。

　　潘老太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看看自家老头儿，想想两个不见的孩子，还有跟前这失魂落魄的闺女，不禁悲从心来，也跟程四梅抱在一起，娘俩哭成一团。

　　“都别哭，我去找老五，这事儿不能耽搁了，得赶紧找！”程老蔫说着就快步走了出去。

　　这辈子程老蔫也没走这样快，脚底跟按了风火轮似的，嗖嗖地就到了瘸五家里了，瘸五住在村东头，是一个不大的小院，院子里收拾得倒也立正，没有偏厦，进门入眼就是连三间的三间正屋，他住一间，一间当厨房，一间储藏室。

　　这会儿，瘸五也准备躺下睡了，他常年晚上不插门，他胆子大，在部队那么多年，身上功夫也是有两下，别看现在年纪大了，就是那三两个年轻人未必能近得了他的身。再一个，他家里压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怕贼人偷，用他的话说，真有贼人进他家了，那贼人不但拿不走任何东西，还得给他瘸五留下点买酒钱呢！

　　程老蔫咣当一声就把门给推开门，人就到了院子当间了，屋里头瘸五吆喝了一嗓子，“谁？”

　　“老五，是我！”程老蔫三步并作两步就进屋了。

　　“哦，是老蔫啊！”他们虽然是把兄弟，但这个特殊时期，不容他们称兄道弟的，所以一直都是以名字相称的，其实，程老蔫比瘸五大，是瘸五的拜把子大哥。

　　“老五，事情不好了！”程老蔫脸上变颜变色，三句两句就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一遍，“四梅家里都支撑不住了，这次若是两个孩子出了事儿，四梅恐怕……”程老蔫不敢往下说，冷汗却顺着脸颊往下淌。

　　“啊？有这事儿？快，走，找卫平招呼人去！”程老蔫也不敢耽搁，跳起来，抓了外衣拉几着鞋子就往外走。

　　程老蔫跟在身后，这会儿已经有些哆哆嗦嗦了。

　　“大哥……”出门的时候，瘸五猛然停住，回头看着程老蔫，这是他一年来唯一一次喊程老蔫是大哥，“大哥，前两天下雨，东山根下的那个水库里水势涨了不少，都要没顶了，我怕……”夜色中他的眼神很暗沉，程老蔫猛然一个激灵，声音哆嗦着，“会……会吗？那可咋办啊？四梅她……”

　　“大哥，我说的就是四梅，你可得稳住了，别……别到时候再看不住四梅！”

　　瘸五的话让程老蔫蓦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一只手用力攥住了门框，这才克制住了没昏过去。

　　“大哥，咱们快点！”瘸五知道程老蔫是个老实人，受不住太大的打击，可如果真的事儿临到头上，小的没了，就更得看住大的了，不然怎么办？

　　他一把扶住程老蔫，“大哥，咱们得快走！”说着，他就连拉带拽地把程老蔫拽到了程卫平家门口，近前敲门把程卫平叫起来，说了事情的大概，程卫平也惊了，“五叔，那咋办？”

　　“你这个瓜娃子，还能咋办，快去招呼山子，让他组织人，全村出去找啊！”瘸五瞪了程卫平一眼，程卫平点头，对，对，我马上就去。

　　很快，全村就给发动起来了。

　　大家有拎着走马灯的，有拿着手电筒的，齐刷刷地赶到了大队部，所有人正听程卫平安排，分批到各个地方去找，人群外头就传来女人的哭喊声了，“哎呀，我的乖孙女啊，我的妮子啊……程四梅，你配当妈吗？你连个孩子你都看不住啊！”林老婆子哭嚎着就来了，身后头跟着他们那一家子，程大壮跟程艳艳俩人走在林老婆子的后头，程艳艳还在哪儿嘟囔骂着，“哼，你个没用的，我当初就说，妮子的抚养权你要争取过来，现在好了，孩子跟了她，却是吧孩子给害了……你等着，孩子若是真出了事儿，我跟她没完！”

　　她这话说着，那边程大壮低着头，一副伤心的样子。

　　程建亭跟程建书两兄弟跟他们媳妇也来了，但几个人都不说话，低着头，就林老婆子到了程卫平跟前就喊，“支书啊，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这妮子可是我们老程家的血脉，她程四梅这是成心孩子我们家孩子，让我们家绝后啊！程四梅，你给我过来，我跟你拼了！”

　　“程大壮，把你妈送回去，你还嫌弃这不够乱是咋地？？”程山子出来，冲着程大壮就是一通吼，人群里也有人在说了，“这林老婆子又尝哪一出啊？说妮子是给他们家传宗接代的？她不是嫌弃人家四梅给他们家生不出男孩儿来，才日日地闹腾吗？咋啦，现在她转变过来了，觉得男女都一样啦？”

　　“就是，真见不得这种人哭，那眼泪让人觉得太假了！”莲花嫂子啐了一口，道。

　　“老林婶子，您甭哭啊，人家程艳艳不是提前就给你们家预备下大孙子了吗？这妮子现如今，可是人家四梅的孩子，跟你们家啊，没关系！”孙云白了程艳艳一眼，冷冷一句，“一窝不是人的，还跑这儿装什么好人来了？”

　　“你小点声儿！”银锁拉了拉自家媳妇的袖子。说道。

　　“我小点声儿干嘛？大家心里头都是这样想的，不过是借着我的口说出来就是了，大家说对不对？”孙云可不是个怕事儿的，这小娘们心眼子正，说话直。

　　“对！”有人附和。

　　老程家人都哑口无言，就只有林老婆子狠狠地瞪了程艳艳一眼，暗叱一句，“你个丧门星！”

　　程艳艳听到了，但也没敢搭腔，只低了头。

　　“好了，都别吵吵了，现下找孩子要紧，咱们分四组……”程山子简单地把人分好后，四组人就撒了出去，人最多的一组奔了东山草房子跟前的那个小水库了。

　　本来程山子跟潘老太说了，婶儿，我们全村人都出去找，您就在家看好四梅就成，她已经那样了，您千万别让她出去了，别孩子没找着，大人再出点啥事儿？

　　潘老太答应了，可她就去了趟茅房，回来就发现四梅不在屋里了。

　　程四梅一路跑着，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等到了东山根底下小水库那里，人已经糟践得不成样子，头发零散着，衣裳被摔破了，脚上鞋子也不知道是摔掉了，还是压根就没穿，脚底板磨得全都是血泡，血泡破了，一路走，一路都是血痕子。她跑到了水库边，扑通就跪在那里，“老天爷，若是您怪罪，那就怪我吧，您让我死了吧，不要害我的孩子……”说着泪如雨下。

　　旁边有人去扶她，可她执意不肯起来，就那么跪在那里，满面泪水。

　　众人看了也都心里戚戚然的，无不是真本实力地帮着找，因为是晚上，会水的也没法儿下去找，水底下太黑了，就只有打捞，拿了渔网从这边往那边笼了赶，一边赶，一边喊着孩子的名字，这样赶了四五次，天就见了亮了，但什么也没笼来，于是，程山子带头脱了衣裳就跳下水去了。

　　这一通跳下去七八个会水的，在水底下好一通找，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这下，程山子也有点懵了，但想想，总归没找着这就是好消息，说明还有希望。

　　他留下几个人继续找，另外的人就准备带着进山了，没准儿是孩子贪玩，领着妮子进山了？

　　莲花嫂子去扶程四梅，“四梅啊，起来吧，这里头没有，那就说明咱们那俩娃子没事儿，你可别这样，你这样嫂子心里也难受，四梅，四梅……”

　　她一把把四梅扶起来，四梅眼前一黑，人就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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