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的喜悦还没有被时间冲淡, 方清甜她们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忙了起来。

　　参加各个音乐节目和访谈节目, 无论是电视的还是网络的, 什么音乐中心、音乐银行、一周偶像……

　　目前最重要的, 就是要多参加节目, 多多曝光, 争取让更多的人们知道她们。最好趁着刚出道的热度, 能拿到新人奖，能上到歌曲热搜榜。

　　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的，不仅是七个女生, 还有元嘉娱乐在背后的全力支持，Heroine的出道算是开门红，如今公司里的各种资源都向着她们倾斜。

　　因为Heroine如今的曝光度, 也涌来了不少的投资, 这些钱可以说是她们自己吸引来的，然后又花在了她们身上——请名师上课, 各种宣传、各种广告, 很多新人榜音乐榜, 也都是要花钱才能砸上去的。

　　小视频依旧会发到社交网站, 元嘉娱乐还开始自己录制女团综艺节目, 多打开一个窗口, 尽量让公众能发现发觉每个成员的魅力，还要参加爱心公益节目，粉丝见面会……全国各地, 大大小小的城市挨个去, 每天都在飞机上飞来飞去。

　　同一首歌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同一支舞跳了不知道多少遍，面对粉丝的时候差不多的话，嘴角弧度一样的笑容……

　　安卉感到有些恍惚，原来她梦寐以求的出道后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吗？

　　她现在最怀念的，竟然是曾经能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书，做几道数学题。

　　活动排得很多很密集，安卉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陀螺一样，被抽打着，一刻不停地旋转。最重要的是，公司为她们安排的团队，和她们出道之前的团队，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强大的经纪人，精英的智囊团……

　　安卉知道，这是公司对她们的重视，是多少艺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但她却觉得，背后给力的团队，代替的似乎是……她的大脑的功能。

　　拍摄什么样的小视频，公司说了算，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公司说了算，对粉丝们该怎么笑怎么眨眼睛，都要听表情管理老师的意见……

　　第二首歌，公司已经为她们量身打造好了，虽然是为她们量身打造的，但她们却是最后听到的，听到的时候已经是完成的成品了，无论是歌词还是舞蹈，都不会再修改了，她们唯一要负责的，就是好好地在舞台上将这支歌舞展现出来。

　　身边的女生们，见到新歌后都在高兴地尖叫。安卉的目光搜寻着方清甜的身影，然后在安静的站着的方清甜的眼睛里，看到了盈盈笑意，眼中的笑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方清甜是真的高兴。

　　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心中有她的烦恼。心中存在多时的怀疑清晰地浮现在安卉的脑中——

　　她真的喜欢做女团吗？她真的喜欢做偶像吗？

　　安卉低下头，专心思索着自己的心事，于是没有注意到，除了开心地尖叫的沈如熙、赵新云和京晓晓，凌菲和陆沛，也是一脸沉思的样子。

　　.

　　凌菲心中明白，在出道之后，回归速度一定要快，要趁着出道曲发布的热潮还没过，马上发新曲。

　　但是凌菲觉得，虽然要快，也要质量好，新曲要比出道曲更好听，才能让粉丝们满意。

　　但是她对听到的新曲，并不是很满意，很多个节拍她都觉得太平庸了，她自己试着改了一遍又一遍，感觉修改后的旋律更好听了一点。

　　但是她将曲子改好了，却不知道该去找谁，思来想去半天之后，走到了宋山竹的门口，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宋山竹将门打开之后，凌菲惊讶地发现，房间里不仅有宋山竹一个人，还有陆沛，甚至连她们公司的总裁宋元嘉，也在宋老师的房间里。

　　凌菲吓了一跳，连忙和宋元嘉打招呼，“宋、宋总……”

　　宋山竹看出了凌菲的紧张，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事儿，工作时间你们宋总是总裁，现在是休息时间，你们宋总的身份就是我儿子。”

　　“你是来找我的？那你可以当做没有看见他，或者我让他回避，都行。”

　　凌菲哪里敢当做没有看见宋元嘉，更不敢让宋元嘉出去了。她一咬牙，想着自己来找宋老师说，本来也就是想让宋老师转告宋元嘉。

　　于是凌菲鼓起勇气，当着宋元嘉的面，拿出了自己修改后的歌谱，“我们的新曲，我试着改动了几个地方，请您看一看，不知道会不会更好……”

　　宋元嘉将谱子接过去，噗嗤一下就笑了，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陆沛，“你们两个挺有意思，一个改歌词，一个改谱子……”

　　凌菲惊讶地看向陆沛，她没想到，陆沛也是来和她做差不多的事情的。

　　宋元嘉叹了一口气，看向凌菲，“你们的想法很好，也是在尽自己的努力，想让女团更好，但很可惜，不行。”

　　“第二首歌已经在筹备过程中了，歌词和曲子都已经定稿了，后续工作也都在进行了，如果这时候改动歌词和曲子，后面的很多工作都要返工，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我们的时间很紧张，并没有这样的时间了。“”

　　宋元嘉的语气温柔，但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当然，如果你们现在拿出的，是非常优秀，非常让人惊艳的歌，那是另外一回事，即使延期，我们也会选择令人惊艳的作品。”

　　“但你们现在只是在原有的歌上面做了一点小的修改，或许修改后更出色了一点，也或许有人觉得修改之后还不如以前，甚至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样微小的修改，改前改后都一样，听不出什么区别。所以不可能因此去返工。”

　　听到宋元嘉的话，凌菲只能点头，接受第二首歌已经不能更改的事实。但对于宋元嘉说的“改前改后都一样”，心中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她如此用心改的曲子，怎么会改了和没改一样？

　　凌菲回到宿舍之后，将另外六个女生都叫到同一个宿舍，然后将自己改后的曲子唱了一遍，然后又将之前的曲子唱了一遍，询问大家，“哪个好听？”

　　出乎凌菲意料的是，除了她之外的六个女生，竟然真的有三个人说她改过之后的好，三个人说还是原版的好，而且每个人都能说出自己的理由。

　　凌菲意识到，原来在音乐上的审美，真的是十分私人的事情，原来宋元嘉说的话是真的，她现在的水平，并不足以让大家惊艳，征服到大多数的人。

　　凌菲一直以为，自己对音乐十分敏感，在作曲上十分有灵气和天赋，但是现在她明白自己的不足，然后突然想起来，宋山竹对她讲过的，一个个的音乐学院，“中国音乐学院民族唱法最棒，中央音乐学院西洋唱法最棒，上海音乐学院弦乐最牛棒……”

　　如果她能进入音乐学院学习，她在作曲上会不会有更大的进步？

　　她是不是就能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更好地通过音乐表达出来，让更多的人听到和喜欢？

　　凌菲沉思的时候，她听到陆沛开口说话，也将她修改之后的歌词，唱给大家听。陆沛在做和凌菲一样的事情，她也想听到大家的反馈。

　　凌菲只知道陆沛改了歌词，但却是第一次听到陆沛改好之后的歌词是什么样的，她十分专心地听完之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改之前和改之后……真的有区别吗？

　　凌菲和陆沛对视一眼，凌菲从陆沛的眼中，也看到了期待又忐忑的神情。凌菲想到，大概她刚才将自己修改后的曲子唱给大家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是一样的吧。

　　但现在，凌菲看着陆沛，她知道宋元嘉是如何看待她的了。

　　沈如熙心直口快，直接说道，“我听不出什么区别啊，不就是这里改了几个词，那里改了几个词吗？”

　　“我感觉都是一样的，粉丝也不会在乎吧。”

　　最后的统计结果是，两个人觉得改了之后好，两个人觉得原版的歌词好，还有两个人觉得没什么差别，觉得没有差别的，一个是沈如熙，还有一个就是凌菲……

　　凌菲无奈地和陆沛对视一眼，一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同时意识到，或许是她们对旋律对文字比一般人敏感，但她们无法在自己敏感的时候，责怪其他人太迟钝，她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提高自己的能力和水平。

　　如今这样，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们的能力不够。

　　.

　　凌菲和陆沛自己改动曲子和歌词的事情，让安卉仿佛找到了知音。第二天的时候，安卉没有忍住，跑去询问两人，“你们是不是也有一种，自己什么也无法做主，什么也无法参与，大脑的功能好像被背后的团队代替，自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的感觉啊？”

　　凌菲和陆沛对视一眼，感觉安卉说得有点太深奥，她们好像听懂了，但好像又没有听懂，“啊……”

　　安卉惊讶地问道，“你们没有这样的感觉吗？那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改歌词、改曲子啊？”

　　凌菲和陆沛异口同声地说道，“因为原版真的不够完美啊！”

　　安卉的目光在凌菲和陆沛脸上游动，她终于发现，她们三个人之间，谁和谁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唯一一样的，就是她们在出道之后，都并不适应当初梦寐以求的当偶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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