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昱希的车依旧停在老地方。
“谢谢堂哥。”顾扬从他手里接过一杯焦糖咖啡, “其实我可以自己开车的。”
“反正我也闲得没事。”陆昱希问, “都放假了, 怎么还成天待在学校, 不如在家给你准备个工作室?”
“不用了。”顾扬笑着说, “家里那么热闹, 我可不想一个人躲起来学习。”
“也对。”陆昱希把车倒出停车位, “那走吧,回家。”
咖啡上堆满了醇厚的奶油和杏仁碎片,是冬天才有的香甜滋味, 顾扬双手捧着杯子,刚打算开始畅谈俄罗斯文学,手机却开始嗡嗡震动, 显示有消息接入。
“是谁啊, 这一条接一条的。”陆昱希瞥了一眼,“江寒?”
“不是, 是李总监。”顾扬把咖啡杯放在一边, “富华剧院负责人, 琳秀姐的丈夫。”
“我知道他。”陆昱希点点头, “原来你们还有联系。”
“嗯。”顾扬回复消息。
邓琳秀在世的时候, 两人其实很少联络, 基本上每次都是顾扬询问病情,对方详细回复。但在最近这几个月里,交谈却逐渐频繁起来, 或许是因为心里都不舍和牵挂着同一个人, 所以也算忘年交的一种。
“是剧团的新剧目,他拍了很多排练照给我。”顾扬说,“看起来是一场很有意思的演出。”全新的演员,全新的服装,在灯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是鲜亮欢快的,如果台下坐着的是新观众,一定不会猜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岁月总能抹掉一切痕迹,只是用时长短的区别而已。
对于那出被雪藏的舞剧,顾扬抱之以相当复杂的情绪,他一方面觉得那是专属于邓琳秀的一瞥惊鸿,记忆中风华绝代的女神,笑起来有妩媚的猫眼,落寞吟唱时,却又苍凉低沉得像是旷野中风的回响,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她,重新站上那个最瞩目光彩的位置,可另一方面,他却又想让它重新出现在剧场里。
“那是很多人的心血。”顾扬说,“理应被更多观众欣赏。”
“我听刘恪说,李总监和他的妻子感情深厚。”陆昱希说,“他应该会遵从她的心愿,做出最好的安排,你不用担心。”
顾扬笑笑:“嗯。”
车窗外在飘很小的雪。
……
寒假很短,时间很快。
顾扬逐渐习惯了繁忙而又快节奏的学业,他像一块小小的海绵,每天都主动自觉,想要拼命吸饱水分的那种。疲惫的时候,有同学会去学校外抽烟,而顾扬则会给霸道总裁打电话,顺便告诉他,此时面前正站了一大群头发七彩的妖怪。
“时髦妖怪。”顾扬补充。
陆江寒皱眉:“你不准染。”
“我已经连续五天,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顾扬打呵欠,“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染头发是不可能了,为了节省时间一怒剃板寸倒是有可能。
陆江寒靠在车后座上,听他的小艺术家在郁闷地告状。
小组里有个表现欲爆棚的Drama,每天都能想出无数莫名其妙的陌生观点,作品改了再改,让其余人又头疼又抓狂。
“打不过吗?”陆江寒笑,“你可是横着走的小恶霸。”
“应该打不过。”顾扬如实承认,对方身高将近两米,还很壮,经常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对面寿司店请来的相扑高手。
陆江寒配合地叹气:“那就没有办法了。”
顾扬也笑,他继续说:“我想你了。”
陆江寒隔着手机亲亲他:“乖,等到除夕我就飞来陪你。”
杨毅坐在旁边看新闻,等他挂完电话后才进行采访,拥有一段校园式的青春异地恋,感觉怎么样?
“一点都不怎么样。”陆江寒看着不远处的机场,天才刚微微亮。
“这场会很重要。”杨毅提醒,所以你不能临时改变主意,买一张机票飞美国。
“那是李总监吗?”陆江寒侧头。
杨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见一男一女,两个背影消失在了安全门里。
无数架飞机迎着朝阳起落,在天空划出一道又一道白色的痕迹。
……
帕森斯附近有很多餐馆,全球各国菜式一应俱全,顾扬常去一家日料店,虽然没有超绝好吃的鳗鱼饭,但三文鱼腩和海胆都很鲜甜,寿司师傅很喜欢他,偶尔还会免费送新品寿司和甜点。
“最近很少看到你。”服务生帮他放好餐盘,“很忙吗?”
“我们的小组作业是第一名。”顾扬笑着说,“所以需要更进一步的完善,如果运气好,可能会有商场愿意买下全线设计。”
这也是他想来帕森斯学习的理由,可以遇见更好的教授,更多的机会,更有趣的同学——哪怕他们常常让你头疼发狂,但无穷无尽的创意碰撞,总能收获很好的结果。
“一份鹅肝寿司,两串烧鸟。”旁边桌上有人点餐,“谢谢。”
那声音很好听,如同童话里的婉转夜莺,顾扬顺着看过去,是一个身材纤细的东方女孩,眉眼长得很标致,是老旧海报上常见的古典美人。
“我们还有梅子酒,需要来一杯吗?”服务生问。
“不用,我不能喝酒。”女孩把菜单还回去,“谢谢。”
她仰起头的时候,脖颈线条优美,像湖畔的天鹅。
服务生换了盘CD,是七尾旅人的《八月》,能让整家店的气氛都变得安静起来,女孩微微侧头,小声跟唱着,断续的声音像空谷里的溪水,被细雨弹奏出涟漪。
直到离开寿司店,顾扬还在想她,总觉得那眉眼有些熟悉,却又不知道曾经在哪里见过。但脸盲是没有资格“似曾相识”的,所以最后也只能归结于设计师对美的敏感,不管怎么说,能在吃午饭时拥有这段短暂相会,也算是一段美妙时光。
“扬!”小组同学都在自习室里,旁边堆着厚厚的资料。顾扬把带给大家的打包咖啡放在桌上,翻着日历算了算,距离除夕还有十五天。
距离见到他的陆先生,也还有十五天。
手机恰好“叮”一声传来短信。
“你怎么还没休息?”顾扬站在走廊上,“都快三点了。”
“做个了梦。”陆江寒嗓音低哑,“想听听你的声音。”
“嗯。”顾扬心里软了瞬间,闷闷地说:“我也想你。”
“在干什么?”陆江寒笑着问。
“做作业。”顾扬往教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打算这两天多做一些东西,等你来的时候,就可以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那也不要太累。”陆江寒叮嘱,“不然我会心疼。”
顾扬没吭声。
过了一会,陆江寒问:“又想把我按在墙上用力亲吗?”
“为什么要按在墙上。”顾扬嘟囔,“我要把你按到床上。”
陆江寒:“……”
陆江寒说:“我这里是午夜。”
“所以正好可以收听午夜档。”顾扬理直气壮。
“有道理。”陆江寒说,“那我把按在床上之后呢?”
走廊里人来人往,在这种地方说午夜情话,很像脱光了衣服裸|奔,既刺激又变态。顾扬想象了一下按在床上之后的事情,沉默了片刻,说,你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我得回去上课了。
“那你晚上会想我吗?”陆江寒又问了一句。
对面是冷漠的忙音声。
艺术家,就很酷。
小组成员申请提前结束的要求被顾扬无情驳回,包括健硕又威猛的Drama男,最终也不得不屈服在这东方恶霸的淫|威之下,嘤嘤啜泣裁起布料来。
顾扬对自己目前的组内地位很满意,怎么说呢,爱情的力量。
这天直到晚上十点,一行人才离开了自习室。
顾扬的宿舍就在学校隔壁,而在街对面,有人正在等他。
顾扬觉得自己八成是眼花,为什么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李总监。
“我怕打扰你上课。”对方笑着说,“所以一直在车里等。”
“真的是您啊,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顾扬惊喜道,“这里好冷的,不然先去我宿舍?”
“上车吧。”李总监替他打开车门,“要下雪了。”
“您来美国是为了出差吗?”顾扬坐在副驾驶,“我看了新剧目的评价,似乎观众反应很不错,恭喜。”
“我是来找你的。”李总监说。
“找我?”顾扬闻言不解,“可我们前天才刚打过电话。”
“明天早上有课吗?”李总监问,“我想占用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可以。”顾扬点头,“要去哪儿?”
“就前面。”李总监发动车子,“只有五分钟车程。”
顾扬心里更加好奇,车子拐弯后就是目的地,那是一处老牌酒店,电梯缓缓上升,却没有停在客房,而是到了顶楼的小会议室,桌椅被全部搬空,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场地。
“李总监。”有一个漂亮女孩正站在那里,房间里很温暖,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
“是你?”顾扬认出了她,笑着说,“我们中午在寿司店见过的。”
“我叫温棠。”女孩主动伸出手,“顾先生好。”
“她是琳秀唯一的学生,这两年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李总监说,“想跳一支舞给你看。”
顾扬总算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熟悉,那些关于李总监的花边绯闻里,被狗仔拍到的就是面前这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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