忿怒(十)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最初的几天熬过去, 最痛苦的日子却是在后面。凌羽生管理着一整个基地, 不仅需要跟手下一起进行训练, 外出打猎, 还要消耗能量控制基地外用来保护的植物。
他事务繁忙, 等有空歇息下来时, 才发现甄湄的状态出奇的差。听到他的询问, 甄湄心道自己这几天就吃了几颗葡萄,喝了水,饿得两眼发晕, 脸色怎么可能好。
她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就算不能吃肉,总得吃点水果蔬菜吧?种植的那些果蔬太少, 她也不好搞特权, 便想跟着猎人小队一起出去寻找食物。
“可能是昨夜吹了点冷风吧。”甄湄不想惹凌羽生烦恼。
正说着,外面传来热闹的说话声。浩子跑了过来, “老大, 二哥他们回来了, 就是二哥他——你快出来看看吧。”
原来是林沐沐他们回来了, 几个兵拿藤蔓制作的简易担架抬着一个高大的汉子, 他们看着都有些狼狈, 路上没少吃苦头。
“老大,你没事吧?”他们看见凌羽生也有些惊讶,只是顾不得叙话, “二哥他从你走的那日, 就变成这样了!”
被称做老二的汉子正是当初背派拉瓦的那人,他的脸色发青,两眼睁得老大,几乎要将那点子黑色的瞳仁挤得针尖大小,神情恐惧。若不是他的胸膛还有起伏,说是死人也不为过。
凌羽生捏住他的脸查看,刚碰到他的皮肤,就发现僵硬得跟石头一样。“老二?程锐利?”
“老大,没用的,我们叫了多少次,二哥也没反应。”
甄湄也走了过来,她蹲在一旁,手贴在他心脏处,跳动得很有力。“他丟了魂,若再晚几天可能就招不回来了。”
“你有办法吗?”有人急急问道。
“丢魂?”凌羽生微微一顿,目光越过众人,看向远处的白发青年。
“我去问他吧。”甄湄低声说了一句,起身走向严墨。
这件事肯定跟派拉瓦有关,她希望严墨能出手救人,但这件事有些难。这几天严墨不知道是不是赌气的缘故,已经很久不跟她说话了。
甄湄刚走过去,严墨就转身要走,她只好过去拉住他,“你帮帮他吧。”
这些天,严墨的头发长了些,雪白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他低眸看向甄湄拉住他的手,“你若答应我不再绝食,我就帮他。”
甄湄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为难道:“你知道是不可能的,你能打败楼陀罗吗?”
严墨嗤地一声,“打不过。”
“……所以,如果我不想去长白山,这件事没得商量。”甄湄努力跟他商量。
“你很虚伪。”严墨抓住她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你的心根本不虔诚,被迫无奈的苦行有什么意义?”
甄湄忽地露出一个恍然地笑来,“你是在心疼我吗?”
严墨仿佛炸了毛的猫,用不可思议地语气反问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心疼她?第一见面就揍了他的女人?“你不要想太多了,只是因为你是萨蒂之血。真可惜,你一点都没有继承萨蒂的温柔,反倒粗暴无礼。”
甄湄踱着步子从严墨身后绕到他面前,黑色的贴身军装配上有些狡黠地笑容,看得严墨绷紧了脸,“'你想干什么?”
她扯住严墨的衣角,“哥哥,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
严墨冷笑一声,“小猫咪,用得着我的时候就撒娇扮痴,用不着我的时候就弃如敝履,你以为我是派拉瓦那个傻子吗?”
甄湄眨了眨眼睛,表情无辜,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并不健康,可她的笑容却比阳光还要灿烂,“哥哥,你总不会希望因为他死了,我们被其他人怨恨吧?毕竟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跟派拉瓦有关系,到时候我只能依靠羽生庇护了。”
严墨听到最后一句话,眉梢动了动,他牵扯出一丝不屑的笑,“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除了那件事,都可以。”
“我要摸摸你的耳朵和尾巴。”
“……”甄湄愣了一下,耳尖微红,“什么?”
严墨却已经默认她答应了,拉了她的手,矜持道:“带我过去吧。”
搞什么鬼?甄湄被这莫名其妙的要求弄得不太自在,她觉得严墨大概是毛绒控,从他养的小狗就看得出来了。自从卡拉丟了之后,帕耶也不见了,难道他是想念自己的爱犬了?
所有人都看着严墨,被他的模样所惊艳,林沐沐一瞬震愣后,觉得严墨有些熟悉,却又陌生。她想问甄湄她的那位哥哥去哪儿了,但是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又觉得心中念头大抵是有缘无份了。
严墨靠近老二程锐利后,他原本静止的身体一下子抽搐了起来,他嘴巴里冒着白色的泡沫,脸庞因过度惊惧而变得有些扭曲。
“他怎么了!”
“二哥!二哥!”
其他人都焦躁异常,严墨的手指点在程锐利的眉心,程锐利立马不动了,他的瞳孔渐渐散开。严墨起身,“睡一天就好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林沐沐更是忍不住道:“就这样?太儿戏了吧?”
严墨将手指在甄湄的帽沿上擦了擦,若不是还要装一下,他连碰都不想碰。甄湄歪头,躲过他的手,有些气闷,这些人仗着身高简直为所欲为。
凌羽生吩咐其他人道:“带他下去休息吧。”
“老大?真的没问题吗?”
“叫医生给他检查一下身体,这么多天没有进食,身体应该很虚弱。学校里过来的人,跟着去检查一下吧,到时候有人会给你们分配工作。”
听到要工作,这些大多都是贵族子弟的学生有些不开心了。“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不用分配工作吧。到时候让我们家人,给你们补偿就是了。”
“就是啊,我们又不是一般人。”
听到这话,凌羽生淡淡道:“我们这里按劳分配,想吃东西就得工作,我也不例外。你们不想做事就随便吧,口粮都是有数的,我们不可能免费给你们这么多人提供食物。如果觉得不想在我们这里呆下去,可以自行去阳江军事基地,只是,我们的人力有限,不会有人送你们了。”
那些碎碎念的学生们还想争辩,浩子就没好气道:“谁再bb,直接扔外面喂狂暴者。把你们救回来就不错了,真以为我们是搞慈善的啊?”那些吵闹的学生一下子没了声音,他们这些日子实在吓破了胆。
何必求一直在打量这个不大的监狱基地,发现这里安排的十分有条理。外面有奇特的植物围住围墙,不会有狂暴者进来,十分安全。而里面住宅区,训练区,种植区安排得泾渭分明,过往的普通人也都面色平静和谐,看起来没有太大的生存压力。
这在经历外面地狱般的困境后,何必求第一次感受到安全,是多么难得的两个字。在这里,你就是能感受到何谓“安全感”。
何必求主动道:“我加入你们的狩猎队伍,我家小姐跟我算一个份例,就不用给她安排工作了吧。”
林沐沐忙道:“何叔,你不用这样的,我可以做事。”
“小姐你安心在这里呆着,我不会有事的。”何必求安抚道,其他人有些羡慕地看向林沐沐,他又附耳过去,“这凌羽生有些本事,是个人才,小姐可为首长招揽他。”
林沐沐看了眼凌羽生,颀长的身材,疏远的神情,着一身军装格外挺拔。她误会了何必求招揽的意思,这些日子她也没少担惊受怕,渴望着一个强大的人能够庇护她。她最早看重的派拉瓦没了踪影,凌羽生与派拉瓦不相上下,还是整个基地的首领。
她的目光凌羽生身旁的甄湄身上顿了顿,虽然有些在意他身边的女孩,但这是末世,强大的男人身旁总会有几个女人。她不介意凌羽生有几个女人,依靠自己的身份和能力,自己完全可以占据最重要的分量。
而且她不会排挤甄湄,她很大度的。凌羽生身边的女人越优秀,不就代表着她的眼光越好吗?凌羽生当时那么危险的情况,都没有放弃救甄湄,证明他对自己的女人很好。
越是这么想,林沐沐看凌羽生的眼神就越来越娇羞。她回何必求,“我会的。”
甄湄诧异地看了一眼向她示好的林沐沐,心里有些怪异,任她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林沐沐的心路历程。毕竟这是本后宫向的男频文,但凡优秀的女性都会被男主的光辉所吸引,凌羽生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会有女人投怀送抱。
他本来是冷心冷情的人,原本是无所谓有多少女人的,只是现在他心里多了一个人,便再看不上其他人。
林沐沐注定媚眼抛给瞎子看。
又是难眠的一夜,甄湄的眉毛处都有了冰霜,可见温度之低。第一夜,甄湄望着月亮,还算虔诚。好歹那人算是个神,她心无旁骛参拜一番未尝不可。第二夜,她的脑海里就只剩下各种肉类,烤鸡烤鸭烤羊腿。第三夜饿过劲儿后,她念赞语都变得慢吞吞的了。
过了几天的现在,她现在整个人脑袋都发木,胃抽抽地疼,舌苔都分泌不出唾液来,喉咙里直冒酸水儿。她看着月亮,就像看着一个大大的月饼。冷已经干扰不到她了,她的脑子里就只有满屏的饿字。
忽地,她闻到一阵苹果的清香。脑袋僵硬地转过去,严墨正磕巴磕巴咬着苹果。他哪里来的苹果?甄湄喉咙动了动,艰难地闭上眼睛,不听不看不想。
严墨走了过来,那香气就更近了。甄湄猛地睁开眼睛,视野里只剩下那红彤彤,快滴出水儿来的苹果。苹果往哪里动一下,她的眼睛就往哪边转,严墨勾唇道:“小猫咪,叫一声给哥哥听听,苹果就给你吃。”
或许是因为太饿了,甄湄不由自主地喵了一声。苹果落下的一瞬间,她嗷呜一声叼住了苹果,捧着苹果就开始吃。
严墨蹲在她面前,揉揉她的耳朵,她身体一僵,任他去了。“尾巴撩出来。”
甄湄假装没听见,几口就把苹果啃完了。严墨捏着她的猫耳朵,渗笑道:“你想不认帐?”
又一串葡萄出现她的面前,晃来晃去。不,不行,太丢人了,她绝对不露尾巴。甄湄眼睛追随着那串葡萄,吃过苹果的肚子更饿了,葡萄还是贞操?葡萄还是面子?葡萄还是尾巴?
毛茸茸的雪白猫尾从衣摆钻了出来,不由自主地摇晃,甄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变成了猫科亚人类的关系,总是做出一些蠢事。
葡萄落进她的怀里,严墨已经开始把玩她的尾巴了。尾巴像窜过一段电流,甄湄差点蹦了起来,她含泪吃完葡萄,闷闷道:“你不要这么用力。”
“嗯。”
“嗯?”
甄湄察觉声音不对,回头撞进一片幽深之中。墨玉般的长发包裹着未着寸缕的健硕身体,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徒留一片冰凉的霜。派拉瓦专心致志地抓住她的尾巴,一下又一下,抓得她头皮发麻。
“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衣服呢?”
派拉瓦扭过脸,不知道是不是甄湄的错觉,他隐隐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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