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间, 这些族老们知道甄博文肯定有话和甄慕氏说, 都陆陆续续的回去, 将空间六个甄慕氏母子。
到了这个时候, 甄博文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慕清看他垂眸手指摩挲手中杯沿的动作, 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主动开口:“我儿可是想问为娘和县尊的事?”
甄博文倏地抬眸, 看向自己阿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娘眉宇间的郁气和戾气都散了,深锁的眉头舒展开, 再不复过去老妇人模样,仿佛回到年轻时候,他记忆中的模样。
其实阿娘一直保养的很好, 甄家虽穷, 也是因为要供他读书的缘故,但因他爹甄大山有个泥瓦匠的手艺, 他阿娘从不用下地劳作, 最多只是在家做些家务活, 种点菘菜秋葵之类, 即使是种菜, 挑水施肥的重活也都是爹和二弟在做。
好像自爹去世之后, 阿娘伤心过度导致早产,月子也没做好,加上爹的去世, 那三年时间, 让阿娘迅速老去。
他还记得,阿娘在生幼妹之前,就是如今的模样,不,是比那时候更年轻,就像是焕发了第二春。
他不禁失笑。
他问:“阿娘,你是真的想嫁吗?如今儿已中进士,不日就要受官,也为您请了诰命,儿是长子,以后就由儿奉养您,您就是老封君。”
“我虽然没去过京城,却也知道,京城米价方贵,居亦弗易。”慕清沉沉地叹了口气,好半响才问:“我儿可知,甄家世代以种田为生,我却为什么砸锅卖铁都一定要让你去随你阿翁开蒙读书科举吗?”
甄博文一愣,这问题他从未想过,但此时阿娘问起,他心中有个模糊的念头。
她眼底陡然绽出一抹锐芒:“因为为娘不甘心!”
一句话,仿佛说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说,却让甄博文似乎明白了当年顾家忽然退亲,让阿娘遭受的痛苦和羞愤,还有浓浓的不甘。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阿娘为什么在儿子已经成为进士之后,不愿当个享福的老封君,却非要嫁给县尊。
“阿娘,其实你不必……”
慕清又淡淡地笑了笑,恢复成慈蔼的样子,仿佛适才的那眼底的锐芒只是错觉一般道:“我儿不必担心,阿娘还没那么傻,我儿以后步入官场,总需要有人照应,我嫁给县尊也是一举多得之事,你不必劝我。”
甄慕氏在甄家一直都是专行独断,为人十分固执,甄博文先入为主也知道劝不动他阿娘,也没再劝,转而说起他被京城大理寺卿榜下捉婿的事,听的慕清开怀不已,鼓掌叫好:“为娘不能让我儿在官场上有助力,你能有个做大理寺卿的泰山也不错,这样你去京城为官,阿娘也就放心了。”
大雍朝没有散馆考试,殿试之后直接封官,一般会先在京城做几年,再放到地方上去。
慕清道:“甄家本就家境贫寒,即使你高中进士,你娘子嫁到我们家也是下嫁,你能和新妇做到举案齐眉自是最好,即使做不到,你也要答应阿娘一点。”
甄博文正色:“阿娘请说。”
“三十岁无子方可纳妾。”慕清眸光淡淡:“这一条以后就纳入我们甄家家规当中。”
甄博文多灵秀的人,慕清只一说出口,立刻就意识到这一条家规对家族发展的好处,当下便同意,不仅如此,脑子里迅速想了许多。
他考科举为官,为民请命施展抱负都只是次要,他最开始想要改善的不过是家里环境,想要改变门楣而已,在心中,家族一直都是第一位的。
他知道,作为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一介寒门,只凭自己想要撑起一个家族,并让家族一直繁盛下去是多么困难,他家的根基太浅,而三十五子不可纳妾这条家规,必然会让一些清流愿意与他家结亲。
当然,这是从长远考虑,最重要的还是自身能力和实力。
甄博文当下拜道:“儿谨遵母亲教诲!”
慕清安抚地拍了拍他:“不过我儿也不需要太过妄自菲薄。”她拿出一个匣子交给甄博文,“阿娘没什么能够帮到你,这里有五千两银票,全都是霜糖的分红,这些你拿着,去京城置办个宅子,再置办些聘礼,新妇毕竟是官家娘子,聘礼不能太过寒酸,剩余的,你自己留一些,其它交给新妇,让她主持中馈,打理家事。”
甄博文心头千般滋味,复杂地喊:“阿娘……”
“拿去吧,怀安县这边你无需担心,也不必担心阿娘,县尊真心求取,现在砖厂和水泥厂都在阿娘名下,二郎三郎他们你担忧,我自会安排,你要记住,你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只要你好了,我们什么都好,所以在外万望保重自身。”
甄博文跪在地上,深深叩首。
*
说服了甄博文,甄家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席家那边,席镶先是心烦气躁的向下仆们打听了他爹和甄大娘的事,听到他爹居然是因为甄大娘的厨艺才娶的甄大娘后,简直震惊了。
不怪大家都这样以为,实在是所有人想来想去,唯独这个说法最为靠谱。
不然怎么说服自己,他们俊美若仙的县尊看上了一个已经当了外祖母的乡下老妇人?
就连席镶听完,都觉得这个理由……居然把他说服了。
只是这么儿戏的成婚理由,真的太过儿戏,他不信自他阿娘去世后十多年都再未有过娶亲念头的爹,会因为看中对方厨艺而要娶她。
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说甄大娘勾引他爹?
他想象甄大娘勾引他爹的样子……太辣眼睛了,简直不敢想。
在回到怀安县之前,他和甄博文都一致以为,勾引他爹的,必然是个年轻貌美小寡妇,可将勾引二字代入到甄大娘那张老脸上去后,席镶突然有些无法直视‘勾引’二字了。
席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慕清,对慕清的印象还停留在总是穿着灰扑扑的麻衣,两鬓有些斑白,总是拎着做好的冷兔肉、红烧肉,一脸慈祥的来到县学门口,给甄博文送菜送衣的慈母形象。
加上慕清皮肤有改善后,怕在甄博文面前露馅,每次给甄博文送菜的时候,总是将自己的身形伪装的更加落魄慈蔼,席镶也见过几次,脑中便固定了这个乡下老妇人的形象。
慕清虽与席瑞安常见面,但因席镶住在县学读书,和他极少见面,她后面的变化,他反而十分模糊。
席镶真的觉得,他爹是不是被下蛊了。
不过因为嫁给他爹的人是慕清,他心中不仅没有排斥,反而有些期待。
从小就没娘的他,只在甄大娘身上感受过母爱。
当然,这母爱是对着甄博文的。
他心里虽然有些别扭,但觉得,如果是和博文兄成为兄弟,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总比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娘子给他当后娘容易接受的多。
于是席镶这边都不用席瑞安开导,他自己就想通了。
等席瑞安回来,席镶好久没见他爹,自然十分激动,激动完了之后,他就开始好奇:“爹,你真要娶甄大娘啊?”
“爹,他们说你是看中甄大娘厨艺才娶她,是真的吗?”
“爹,你可不能这样啊,娶了甄大娘,甄大娘以后就是我阿娘了。”
“爹,你是怎么和甄大娘好上的?”
“爹,……”
“爹,……”
“爹,……”
席瑞安到今天才发现,这个便宜儿子居然还是个话痨属性,实在忍无可忍,“这次会试的答案默出来了吗?我看看。”
席镶:……“我这就去默。”
果然,让孩子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问他们的学习。
*
甄博文假期有限,两家都没了问题,马上就是婚礼。
在很多人眼里,慕清和席瑞安都是二婚,但在席瑞安和慕清眼中,两人在这个世界却是头婚,又是第一次体验这个时代的婚礼,都十分激动,席瑞安更是要求每个细节都要做到完美。
大雍朝特别讲究嫁娶论彩,彩就是彩礼,在婚前还要通资财,通婚书上除写明男女双方的姓名、生辰外,还要写明家中财产状况。
甄家家贫,在慕清到来之前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也不为过,嫁妆什么的,也就是一些被褥、橱柜之类。
因为甄慕氏要嫁的是县尊,甄家别的陪嫁不起,橱柜、架子床什么的,倒是都打的十分精美。
倒是席瑞安送过来的聘礼,足足有三十六抬。
这三十六抬的聘礼,加上慕清自己的嫁妆,足足凑了四十二抬。
看着这么的嫁妆,一抬一抬的从甄家抬出去,所有人眼睛都红了。
这乡下嫁娶,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聘礼,这么多的嫁妆?
一般有个两床被褥几两银子的压箱钱就不错了,甄家什么情况他们是知道的,哪里有这么多嫁妆?这些可都是县尊送来的,现在作为嫁妆嫁过去,那可就是甄慕氏的私产。
县尊对甄慕氏未免也太看重了吧?
他们原本都以为县尊娶甄慕氏回去就是当厨娘使的,私底下还把甄慕氏当笑话看呢,说她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再嫁,真真是老不羞。
现在看到如此多的聘礼,他们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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