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慕清也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 目前大雍朝没有白糖, 像她这样的没有背景的小老百姓, 忽然掌握这样的制糖方子, 必然是留不住的。
要是只要方子还好, 若遇到那种黑心的, 直接要了你的命都可能。
所以慕清的目的不是为了卖糖, 而是卖制糖方子。
一来可以得些银钱,改善甄家目前的状况。
说实话甄家看上去真算不上好,虽有二十亩地, 但四个儿子,均分到每个儿子头上不过五亩地,而这二十亩地中, 还有五亩属于下等田的山地。
加上这年头读书是一件非常费钱的事, 笔墨纸砚学费都十分昂贵,明年发解试, 还要找人作保, 也要几两银子的费用, 可以说甄家这些年来稍微有点钱财, 就全给了甄博文花用, 家中一贫如洗, 如果甄博文没有考中秀才,不光读书要花费,他现在已经十七岁, 得赶紧定下亲事, 这亲事也要花用。
如果他考上了,后面还有州试,省事,花的钱更多,而他考上了,他的亲事必然也跟着水涨船高,那么所要花的银钱就更多。
这还是远的,说点近一点的,马上就要过冬了,家里居然连床能够保暖的被子都找不到,这年头棉花居然还没普及,百姓用来盖的棉被,塞得居然是木棉和一种芦花。
简直可怕。
慕清想想这个冬季的情形就坐不住。
二来,以慕清现在的财力,最多只能制作个三五十斤的白糖,再多就有心无力了,更别说让白糖普及。
但若将方子卖给别人,白糖普及开,被席瑞安所知的可能性就更大。
这些天她在外面打听,可她没有他的任何线索,想打听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听。
难道问谁家有谁突然性情大变与过去不一样?
系统说他离她不远,可这个不远又是多远?是同省,同州,同县?
慕清打定主意后,等家里事情忙得差不多,便寻了个阴天,收拾了这段时间她重新做的麻辣冷兔肉,和拜堂,带着甄二郎一起去县城。
县城离甄家村不过三十里的路,要是在现代,开车也就二十分钟的事,但这个年代,两个人却走了两个小时多才到,慕清只觉得自己一双老腿都快走断了,更是体会到这个身体体质的不堪,心底越发想着能不能从修真位面的女修那里能不能换点什么强身健体的药。
下次打死也不走路了。
麻辣冷兔肉是她特意做的给甄博文的,让他给夫子送一点,剩下的他和同窗一起吃,若是好吃,慕清打算趁着接下来这段时间农忙过去,在学院附近能不能租个小房子,卖卖冷兔肉。
她将白糖用竹筒分成了几份装,一份让他送给夫子,一份让他在县学里看能不能找到门路,能卖掉白糖最好,最好是能够将方子一起卖给一个安全可靠的人家。
慕清对县城认识有限,就只能找甄博文。
另外,慕清储存空间里有一些席瑞安年轻时穿过的不穿的衣服,她舍不得扔的,找了件羽绒内胆。
这个羽绒内胆是慕清以前在旅行途中买的本土打折款,才两百来块钱,灰突突的很不起眼,唯一的优点就是穿在衣服里面暖和,轻薄,外面套件大衣看不大出来。。
内胆外面就是纯灰色布料,里面是羽绒,外表看就和这时代塞了木棉的棉衣没什么不同,但料子却大不相似,由于是机器制作,针脚十分细密。
并不是这个年代的绣娘做不出比这针脚还要细密的衣服,这个年代好的绣娘绣工远比这厉害多了,问题就在于衣服的料子。
这个时代连棉花都还没普及呢,棉制品比丝绸还贵。
中国古代是到明朝棉花才普及,价格才降下来,成为农家人日常衣服原材料的。
原身的女红不错,但慕清只会缝个扣子。
想了想,慕清打算去县城里的布庄,买匹这年代的麻布,将这羽绒内胆缝在麻布里头,装成塞了芦花的衣服给甄博文。
慕清还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羽绒内胆的标牌,全都给剪了,放在包袱里给甄博文一起送来,还带了些米。
县学里的学生都是自家带米去食堂,去食堂吃饭。
不带米也行,用直接支付银钱。
这些东西零零总总加在一起,足足有一小担,甄二郎挑着它们从天蒙蒙亮就开始走,一直到近晌午才走到县城。两人随便吃了两个饼就往甄博文所在的县学走去,一路上顺便打听哪里有可以买糖的铺子。
从路上打听到的消息,更是让慕清明白,白糖这玩意在这个时代的稀罕度。
糖在这时候还不叫糖,叫石蜜。
石蜜是一种非常奢侈的奢侈品,最好的石蜜也是黄色的,而非慕清做的这种晶莹如雪的色泽。
能卖糖的铺子都是大的肆宅,慕清问了几家才问到,又问了周围的人,哪家肆宅的掌柜人比较厚道,最终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名叫田记的肆宅。
两人的衣着实在寒碜,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两人,“客官要买点什么?”
“这石蜜怎么卖?”慕清问粗制黑糖旁边的黄色糖块。
店小二看他们也不像买得起的,不耐烦地瞥了他们一眼: “八十五文钱一斤。”接着又笑道:“给家里小辈买零嘴吧?其实吧,这季节市场上买点甘拓就够了,您要不看点别的。”
慕清没想到这店小二还挺好心,心情不由地愉悦了起来,笑道:“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你们掌柜在吗?”
店小二表情略有些疑惑地问:“找我们掌柜做什么?您是他亲戚?”
“那倒没有。”慕清笑着打开自己篮子里面的竹筒,露出里面晶莹如雪的白砂糖,“这是我们自己家做的一点霜糖,想和你们掌柜谈谈供货的事宜,不知你们掌柜有没有空。”
店小二在看到白砂糖的一瞬间,眼睛倏地睁大,他来店铺看店也不短时间了,还没见过如此洁白细腻的糖,连忙道:“在,在,大娘您先坐会儿,我马上给您叫去。”
他走到肆宅后面,掀开麻布帘,朝着后院一声响亮的高喊:“阿娘,您出来帮我招呼下客人,我去叫掌柜!”
分明是叫人来看店,在店小二嘴里倒成了招呼客人了。
店小二年约十八九岁,等后院走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后,拔腿就跑了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快速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我们,我们掌柜随后就到!”
不一会儿,门口就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面目普通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青灰色儒衫,看人未语先笑的模样,见到慕清就拱手笑了:“这位就是甄大娘吧,小可姓田,是这家铺子的掌柜,我听小二说你们要卖石蜜?可否先给我看看?”
竟是一口北方口音,有些像陕西那边的话。
刚才在来的时候,店小二就已经将关于霜糖的事情和田掌柜说了,田掌柜不仅是田记的掌柜,还是城中县令的管家,管着县令家大大小小所有商铺,这些商铺,大多都在田掌柜的名下,田记便是其中之一。
“这石蜜还有更好的吗?”
小二自豪道:“全大雍朝最好的石蜜都在我们这了!”
慕清也不废话,直接将竹筒打开,让他看里面的白砂糖。
哪怕掌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这雪白晶莹的白砂糖依然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置信地倒出了一点砂糖在手心,观看其色泽,又捻了些放在嘴里尝,见其晶粒均匀,干燥松散,颜色洁白,口感纯正,无明显黑点,不由大为惊奇:“这是你自己制作的?”
慕清笑着点头:“是我做的。”
掌柜道:“不知这霜糖有多少?我全要了。”
他本想问其秘方的,但想来这样的方子可传后代,应该不会卖,便问其霜糖数量。
慕清道:“这次一共制了五十斤,准备留下十斤自家吃,儿子的老师要送一些,剩下的不到三十几斤,掌柜的要的话,我都给您送来。”
掌柜问道:“不知这霜糖可否长期供应?”
“这个……”慕清犹豫了一下:“不能!”只有甘蔗上市的季节才能制,“这霜糖保质期只有一年,一年之后,它就会泛黄。”
可保一年,这倒是意外之喜。
“一年足够了,这样,这霜糖你只管做,有多少我们收多少,我给你一百二十文一斤收过来,不过你就只能给我一家提供霜糖,你要觉得合适,我们就签了契书。”
一百二十文,相当于一斤白糖一百多块钱,早知道这个年代糖贵,但想不到能贵到这种程度,难怪能够成为专供与贵族和皇室的奢侈品!
这还是批发价,估计他们零售至少要卖到一百六十文到八十文以上,黑心点的两百文一斤也不是不可能。
慕清为难道:“签契约倒是难,因为这霜糖的制法实在太过繁琐,且得糖率低,这次废了我家全部积蓄才得了这么点霜糖,全挑来了,再多,我就是想制,也无法。”
她脸上故意露出遗憾又贪婪的神色。
掌柜的看她这一身农夫装扮,知道她不像说谎,还是道:“量少的话,价格可能要低一点,这样,我们也诚心想与老太太你做生意,要是不能长期供应,便出一百一十文一斤怎么样?这些糖我全要了。”
掌柜的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消息告诉东家。
他看出慕清窘困,有意想东家告知这个消息,买下她手中的方子。
这是大事,他一个小掌柜的并不能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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