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车流繁忙,喇叭声此起彼伏,江汐却觉得这个世界寂静无比。
几米开外的陆南渡踢了旁边的男生一脚:“闭嘴。”
“你们这帮兔崽子!都给我滚进来!这还是上课期间,爬围墙是吧?!你们要是不进来都等着记过!滚进来!”
学校围墙内教导主任突然出声,指着外面这几个穿着二中校服的学生破口大骂。
外面这几个学生都是惹事惯了的,虽是怵教导主任,但也不会听话,一个个熟练地捡起书包跑了。
陆南渡与群人反向,朝江汐跑过来,拉起她就跑。
江汐任由他拉着自己跑,冷风呼呼,直贯入围巾里,江汐呼吸有点不畅。
两个人一路跑,学校人行道,人行横道,小巷,最后停在了小路转角。
陆南渡停下,手还紧紧牵着江汐。
他只是胸口微微起伏,而江汐却是累得气喘吁吁。
陆南渡低头看她一眼,脸都憋得通红,抬起一边手拨低她的围巾,露出一张小脸。
“待会憋坏了。”
江汐吸入口就是刺骨的冷空气,又冷又湿。
跑了这一通,江汐还是没忘记刚才陆南渡要去喝酒的事。
刚才有一刹那,她有点恍惚,面前那个陌生的陆南渡是不是才是真正的他,自己认识的那个可爱的陆南渡,只是自己这么久以来做的一场梦。
手还被陆南渡抓着,江汐手腕轻轻一翻,手从陆南渡手里挣脱出来。
“你去喝酒吧。”
不仅有男生,还有一大帮女生。
江汐盯着陆南渡看,试图从他脸上窥出一丝片刻前陌生的样子。
然而,陆南渡还是以前那个她认识的陆南渡,无辜又会讨她心软。
“姐姐,我不喝了。”
还是她的陆南渡。
这空气吸得江汐浑身发冷,她重新拎起围巾围住鼻子:“别跟着我,自己玩去。”
陆南渡立马拉着江汐手腕:“你生气了吗?”
“嗯,”江汐倒是不掩饰,“所以你别来烦我。”
陆南渡就喜欢黏着江汐,怎么可能不烦她。
他从江汐背后把她圈了个严严实实。
“你别生气,我以后都不喝酒了。”
陆南渡除了上次骗江汐吸烟,后面倒是很少在江汐面前吸烟了,知道她不喜欢,也就没抽了。
都不用江汐说,自觉藏烟。
江汐知道他既然这么说,就有可能真的不喝酒了。
江汐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并没有因为陆南渡的话清静下来,很乱。
今天的心情起起伏伏,刚才陆南渡的同学那句话,其实她听到了。
但她不太敢深想,当初她用了多大勇气走向陆南渡,跟陆南渡在一起,现在就有多怯懦去探究那些让她摸不清的东西。
江汐本来不是疑心多的人,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又在陆南渡学校遇到那些事。
不过,自己想想那句话,其实也没什么怪的。
那段时间陆南渡追她,陆南渡身边的人都是知道的,他们两个在一起后,陆南渡那些朋友也是知道的。
陆南渡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刚才那同学,是我同学的同学。”
“上学期跟他玩得少,他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的确是这样,陆南渡跟江汐在一起这事,从来没有瞒着身边的人。
江汐:“哦。”
心里松了口气。
陆南渡在后头,俯身吻了吻她的发顶:“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汐:“下午。”
“你是来学校接我的吗?”
江汐叹了口气,回身,钻进陆南渡的怀里。
“是啊。”
缴械投降,每一次,只要碰上的是陆南渡,她的下场永远都是丢盔弃甲。
风波只泛起个浪尖,就平息了。
谁都没有再提那天的事。
这寒假跟往常的假期无异,陆南渡还是天天黏着江汐,寸步不离,都不出去混了。
那天陆南渡溜来江汐家,江汐正画稿,画太久了没理他他就捣蛋,把江汐一把拉到床上压住她。
“快亲我一口,我快死了。”
江汐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上:“说什么鬼话呢。”
她脚踢了踢陆南渡:“起开,我还得画稿呢。”
“就不能拖一会儿吗?”陆南渡低下头蹭蹭江汐,“晚一点画,现在先陪我。”
“年轻人,拖延症是一种病,”江汐说着又敲了下陆南渡的脑袋,“说的就是你,好的不教尽教我些坏的。”
陆南渡:“我又没拖延症,作业我都是干脆不写,还拖什么拖啊。”
“你还有理了。”江汐拧了下他的脸。
江汐起身赶完稿子回到床边的时候,陆南渡已经睡着了。
江汐在床边蹲下,陆南渡五官立体,长得好看,剪寸头真的很迷人,好看得不行。
他眼底微微泛青,估计昨晚又熬夜了。
江汐抬手摸了摸陆南渡的头,哪知才稍微有动作,陆南渡就醒过来了。
在陆南渡睁眼的那一刻,江汐清晰看到了陆南渡眼里的防备,警惕又凶狠。
江汐心里吓了一跳,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身体却微微僵直。
陆南渡看清是江汐后,脸上神色微放,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眼里又恢复往常那般一片清明了。
最后还是陆南渡先开口:“画好了?”
江汐手还留在他脑袋上,顺势揉了揉:“嗯。”
“做恶梦了?”她问。
陆南渡也没细说什么,又闭了下眼睛,拿过江汐的手放脸边:“嗯。”
江汐:“起来吧,你一下午没喝水,起来喝点水。”
陆南渡睁开眼,一时没什么动作,几秒后道:“姐姐,你搬到我家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陆南渡这个学期就没住他爸家了,搬了出来,住一个公寓里。
这个寒假江汐回来,陆南渡一直跟她说这件事,但江汐每次都没答应,不太合适。
她不愿意,陆南渡也没有强迫她,只是时不时就问她一下。
这次江汐没有直接拒绝他:“为什么?”虽然陆南渡问过她这么多次搬到他那里住,但江汐还从来没问过陆南渡为什么。
陆南渡:“我想跟你一起住。”
江汐知道陆南渡会这样说,但当陆南渡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微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没等江汐想好要说什么,陆南渡又开口了,即使声音模糊,很小声,但江汐还是听清楚了。
他说。
“再不一起住,就没机会了。”
“什么?”江汐疑惑问。
然而陆南渡已经恢复平时的样子,猛地一扣江汐的后脑勺,把她压过来亲了一口。
“没什么。”
在陆南渡问江汐的第十次。
江汐答应了。
只是江汐不知道为什么那次陆南渡听了之后好像不是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
江汐知道陆南渡住在哪里,陆南渡带她去过几次,她也没跟陆南渡商量什么时候过去,周六那天早上没什么事情,收拾了下行李,跟家里人说自己要出去旅游几天就走了。
江汐连画画设备都带过去了,行李重得不行,坐上车后还是给陆南渡打了个电话,陆南渡立马就出来接她了。
陆南渡这几天有事,江汐已经两天没见过他了。
在小区楼下见到陆南渡的时候,江汐才猛然发现陆南渡最近瘦了,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现在又瘦了点。
而且,他额头上又有伤了。
江汐眉心一皱:“你又去打架了?”
陆南渡接过江汐手里的行李:“没事,小伤。”
“小伤积多了也成大伤,你知道吗?”江汐语气有点不悦。
陆南渡一听她这话,松开行李,将她拥了个满怀。
江汐听见他笑了,跟个小孩一样,蹭了蹭江汐的鬓角。
“我发现我这人挺容易满足的,姐姐,真的,你一句话就让我很开心了。”
江汐没有因为他这样撒娇就忘了他的伤:“谁弄的?”
陆南渡没说话。
江汐眉心一皱,难道是他的父亲?
两个人交往了这么久,江汐的确不清楚陆南渡家里的情况,陆南渡从没跟她讲过他家里的事。
她对陆南渡家庭的了解,仅仅是以前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富二代,离婚家庭。
江汐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两个人上楼,江汐要收拾行李,陆南渡不让她忙活,把她的东西一件件从行李箱拿出来,一件件摆放在家里,几乎每一处都有江汐的影子。
江汐笑他:“你这阵仗像是让我住这里就不走了似的。”
哪知陆南渡一顿,转过身子看江汐:“不是吗?这样不好吗?”
江汐一看他这表情,还以为伤着这孩子了:“诶,我没说不好啊。住这里好啊。”
陆南渡一听江汐这么说,才有重新高兴了起来,又满屋子忙活去了。
那时候的江汐,察觉到了陆南渡的不正常,但她却找不到缘由。
后来,这些小异常全被淹没在滔天大浪里,再也没被除了陆南渡以外的人记起,包括江汐。
这一天,每个人都只记得那个十恶不赦的陆南渡,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想起那个敏感、情绪不太正常的陆南渡。
陆南渡收拾的时候江汐也没有闲着,陆南渡不让她收拾行李,她就到厨房里做饭。
陆南渡把江汐行李里的东西拿出来归置完毕后,就溜到厨房里。
一开始江汐还没察觉到他过来了,是转身要去拿个小碟子的时候被没有出声倚在门框那里的他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这么安静是要吓死我。”江汐拿完碟子继续炒菜。
陆南渡笑了笑,走了进来,从背后搂住江汐,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我闹你嫌我吵,我安静了你又嫌我安静。”
“对啊,”江汐开玩笑道,“我家小孩不讨喜。”
陆南渡侧头吻了吻江汐的脖子,抱紧了她几分:“我不管,我再不讨喜,你都得喜欢我。”
江汐笑:“傻不傻啊你,我当然喜欢你啊。”
“一直吗?”
江汐想都没想,就当哄这孩子了。
“一直啊。”
陆南渡被江汐一哄就开心,他趴在江汐耳边说了一句话。
“姐姐,你一定要记得你说过会一直喜欢我的。”
这句话,最后被碾碎在了岁月的尘土里,只剩陆南渡记得,只剩他一个人时不时抠出尘封在泥土里的这句话看一看,听一听。
除了他,谁都不记得了。
那天吃完饭后,两个人躺床上休息,陆南渡很安分,抱着江汐不撒手,却也没做别的事,就这样抱着她睡觉。
江汐昨晚没说话,今天又有点累,一觉睡到了黄昏。
江汐睁眼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了。
她捞过旁边的手机,上头有陌生号码给她发短信。
[过来这里,×××××]
后面附了个地址。
江汐看见上面这一条短信,刚想骂人神经病,傻人才会赴陌生人的约。
然而她看到下面那一条,就没骂出口了,人不是无缘无故给她发短信的。
[陆南渡喝醉了。]
江汐收拾了一番后,顺着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地方。
一个KTV。
江汐找到房间号,正想推门进去。
然而下一瞬包厢里传来的话,瞬间让江汐整个人怔住了。
“我跟你们说你们还不信,老大以前跟我打过赌,那个学姐可难追了,挑战难度简直一百分,我们打赌他能不能追上那学姐,抢走她的初恋。”
包厢里的人都在笑,说陆南渡就不是个好东西。
“我看老大跟那学姐交往了那么久,还以为动真情了,”有人问陆南渡,“你真玩玩而已啊?”
手放门把上的江汐不知道为何一阵紧张。
下一刻,陆南渡低沉声音传来,还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是啊。”
“玩玩而已。”
话音一落,一股凉意瞬间钻进江汐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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