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各怀心思,车子顺利开到徐叶羽公寓楼下,她浑浑噩噩地打开车门下了车,满脑子都是他刚刚那最后一句话。
——缺个女朋友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徐叶羽摁下电梯升行键,看着反光的电梯门兀自思索。
总感觉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太过旖旎,像一种潜藏很深的暗示。
电梯门打开,徐叶羽站了进去,按楼层的时候想着,要是向微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又得嘲笑她想太多。
就连向微那时候的表情她都想好了,肯定是抄着手翻了个白眼:“人家说缺个女朋友你就觉得是在向你示好了,那他车停在民政局门口你是不是还觉得他立刻想和你结婚?”
不过他想不想结婚她不知道,她倒是挺想的。
出了电梯,徐叶羽打开大门,迎接她的是敷着面膜却难掩怒气的向微。
向微气冲冲地问她一句:“怎么,回来了吗?!”
“吓我一跳,”徐叶羽低头换拖鞋,“干嘛突然朝我撒气啊,习习好无辜。”
“我没朝你撒气,我就是生气,生气你懂吗徐叶羽?”
“我懂……你冷静点,跟我说说,气什么?”
“我不生气了。”向微忽然说。
徐叶羽:?
向微冲进厨房,下一秒,里面传来刀剁案板的声音。
“我现在就去把段青则杀了。”
徐叶羽瞪大眼睛,赶忙冲进厨房,拿走向微手上的菜刀:“你想想清楚,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段青则那么个……”
向微放下刀:“也对,段青则那种草包,不值得微微拿自己的命去换。”
“不是的,”徐叶羽说,“段青则太有钱了,你把他杀了,到时候我要替你还债怎么办?”
“……”
“那我就让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吗,我能够吗?”向微做了个抹脖的动作,“你知道他有多过分吗,他要我明天去加班!!”
徐叶羽默了好一会儿。
“上司要你去加班,你就把上司杀了,向微,你是个职员,这种思想要不得。以后多得是加班,好家伙,要是加一次班你杀个领导,L市的公司领导都不够你杀的。”
“呵,”向微冷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幼稚肤浅,仅仅是一次加班就把我逼成了这样?”
徐叶羽点头:“是啊。”
向微:“……”
“是段青则,他要我加班的原因是他办公室的花茶没有人泡了,他要我去给他煮茶。不是,就那种傻逼煮茶壶,只要不是个智障,茶和水一起放进去,煮吧煮吧不就好了吗,连智障我教几次都能做,他就非要我去?”
徐叶羽想了一下:“他可能是真的看上你了,总裁文里不都是那么写的吗,只有自己的小秘书煮的茶才是香的。当你举着茶壶倒入他的茶杯,他光是听着声音就能够……”
“呸!我还倒入他的茶杯,我把整壶茶倒到他脑袋上还差不多,他怎么不上天呢?”
徐叶羽:“一定要冷静,日总。”
向微看着自己这双手:“向微这双手是用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徐叶羽情不自禁地点头接下诗句:“粪土当年万户侯。”
“就你有能耐会背《沁园春长沙》是吧?还让不让我说了?”
“您说,您说。”徐叶羽看她正在气头上,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双手是指点江山的,不是给他泡花茶的,我觉得他这是在玷污我。”
“而且他居然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为公司做贡献,培养我的工作能力,谁的工作能力是对着一千块的水壶煮茶,我开慈善宴呢?还说我不去就不给我过试用期——”
向微长吁一口气,面对着墙壁上贴着的“段青则”三个字,就这么隔空辱骂他:“行,你坦克,你牛逼,你拿大炮顶飞机。”
徐叶羽抿了口牛奶:“嗯,这句话用的不错。”
“不错吧,还有下一句呢。”
“是吗,下一句是什么?”
“……”
意识到歪题了,向微看向徐叶羽:“诶,你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生气?”
“因为加班啊,还只是让微微这双美得天地失色的绝美帝王手去泡茶,所以你……”
“不是啊,明天你生日啊徐叶羽,”向微手放到她额头上,“你最近新陈代谢把智商代谢掉了吗?”
徐叶羽这才稍许回过了点神来。
其实她前段时间还是记得自己生日要来了的,结果这阵子太忙了,加上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心里在慌什么,就有点把这事给忘掉了的趋势。
“记得肯定记得,就是不记得是明天,”徐叶羽咳了声,“可能我最近都是以大二青葱学子的身份活着的,忘记自己的本职身份了吧。”
向微:“你本职身份就是个高龄女大学生,植树节我也没在你心里种点AC中间的那棵树吗?”
“高龄?”徐叶羽抡拳头了,“我今年才毕业好不好,这么说是欠揍吗?”
说完,徐叶羽很大度地安慰了一下向微:“没事,一个生日而已,我觉得除了18岁和20岁生日,其余的都没什么重要的,可过可不过。你才上班,还是不要跟段青则对着杠好了,工作重要。生日明年可以再过,万一工作明年找不到那可就完了。”
向微:“那你不过了吗?”
徐叶羽皱了皱鼻子:“这个……我可以、可以找陆教授陪我过嘛。”
向微:????
好不容易安抚好“受伤患者”向微脆弱的内心,徐叶羽从袋子里刨了一小袋零食出来,边吃边给陆延白发消息。
徐叶羽:‘教授,明天有空吗?’
她晃着腿等他回消息,向微还在一边跟朋友辱骂段青则。
很快,那边回了消息:‘什么事?’
徐叶羽:‘明天有空一起出去玩一玩吗?’
徐叶羽:‘我过生日。’
这次消息倒是回得很快:‘8-10点。’
徐叶羽:‘啊?什么?’
陆延白:‘补课提前到八点到十点,下午陪你过生日。’
徐叶羽:‘这么好吗!’
过了会儿,她又有点挣扎:‘可是周日八点就要到学校,我怕我起不来。’
本来只是想跟他讲讲价,看能不能周日的补课就不上了,又或者给他提前打个预防针,说她可能会迟到。
但她没料到,男人的消息回过来,居然是——‘那我叫你。’
徐叶羽:……?
陆延白:‘电话号给我。’
徐叶羽:‘175xxxx8846。’
徐叶羽:‘用、用手机叫吗?’
徐叶羽:‘打电话?’
陆延白:‘嗯。’
过了会,消息又闪进来:‘不方便?’
‘方便方便。’她立刻答。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叫自己起床而已。
想了想,徐叶羽转头同向微道:“明早你走的时候别来喊我啊,我要等一个电话叫醒服务。”
第二天早上八点十五,差不多估算了一下她那边需要起床的时间,陆延白把电话拨出去了。
响了几声电话才接通,徐叶羽睡得天昏地暗不甚清醒,摸索来手机眯着眼睛划下接听键,甚至连陆延白要叫她都记不太清了。
她才醒,声音有点哑,鼻音也正浓,拉曳出的尾音像一片小小的绒毛,扫过他耳边:“……嗯?”
喉咙底微微漾出一丝柔软轻哼,无端撩人。
陆延白握着电话的手顿了顿:“……”
下一秒,他垂眸,道:“徐叶羽,该起床了。”
“噢……”她深吸一口气,撒娇似的嗔着叹出来,揉揉眼睛,声线纯冽无害极了,像只小兔子,“徐叶羽知道了,徐叶羽这就起来。”
男人声音很低,搀着沉了一晚的磁性:“好。”
挂了电话,徐叶羽迷迷瞪瞪地坐了会,和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进行了一番对视,又看着秋日晨光,这才慢慢地清醒了,掀开被子下床。
刷牙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某种兴奋传上神经末梢,他刚刚给她打电话的声音太好听,她现在后悔,迷糊中的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录下来。
抽了张洗脸巾,抹洗面奶的时候她又不知不觉勾起嘴角。
如果人真的有幸福指数,睡够八小时是一级,睡到自然醒是二级,睡到自然醒还有早餐吃是第三级,那被喜欢的人和着晨光温柔唤醒,大概是……属于顶级吧。
不,大概比顶级,还要更高。
要穿的衣服前一天就已经选好,徐叶羽提起包,收拾了一下便出发了。
到他办公室的时候时间迟了几分钟,徐叶羽喘着气推门进去,陆延白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
男人抬头看她一眼,徐叶羽悻悻,以为他要责骂自己,谁知他开口却是:“吃早餐了没?”
她摇摇头。
赶过来得太急,她没来得及吃。
“嗯,”他似是预料到了一般,提了提手里的牛皮纸袋,道,“买给你了,就坐在这里吃吧。”
徐叶羽有点儿惊讶,指了指自己:“买给我的?”
他好整以暇地望她一眼,好笑道:“不然呢?”
“在这里面吃会不会有味道,”徐叶羽说,“会……”
“不会,等会通通风就好了,”陆延白抚了抚眉心,“不用你操心,你吃就好了。”
徐叶羽坐过去,打开袋子嗅了嗅,麦当劳的早餐一如既往地香,她本来不饿,这会却也觉察到丝丝饿意了。
“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就买了两份,你选一份就好。”他敲敲桌沿。
里面一份是经典早餐,粥搭配健康油条;一份是汉堡加薯条,配一杯饮品。
徐叶羽有点为难:“不可以都吃吗?”
“……”
他笑:“你吃得下?”
上次小龙虾都是费力才吃完的,这次早上买了这么多,他信她能吃完才是有鬼了。
“试试吧,说不定能呢。”
事实证明,徐叶羽确实高估了自己,吃了一个小汉堡喝了半碗粥,她就觉得差不多了。
但是为了避免持续浪费,她磨爪霍霍,手伸向薯条。
陆延白以手支颐瞧她:“还能吃的进?”
“……可以吃一点。”徐叶羽挤了点番茄酱,须臾间解决掉一根薯条。
“如果吃不下不要硬来,吃不完没事,我本来也买多了。”
“浪费总是不好的,”徐叶羽又抽了一根薯条,“既然怕我吃不完,那你帮我分担一根嘛。”
薯条被递到他唇前。
他滞了一下。
徐叶羽秉持着良好的厚脸皮精神,很有耐力地拿薯条在他唇上戳了戳,表示这一根就是他的了。
他抬眸看她一眼,半晌,还是低头,咬走了她给的那根薯条。
她满意地点点头,自己又吃了几根才收手。
上午的时间过得还算快,十一点左右陆延白就讲完了内容。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他好像有点心事,在她感知不到的维度默默走神,在思索和衡量着什么。
收拾练习册的时候她问:“教授,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敛了敛眼睫,“订了电影票,去看电影吧。”
“电影??”徐叶羽眨眨眼,“这个行程我怎么不知道?”
“我昨晚订的,”他问她,“你有计划了么?”
想着是她的生日,终归还是他来安排比较好,相对来说能给她一些意外和惊喜。
徐叶羽:“还没,我正愁不知道等下干嘛呢,那就去看电影吧,刚好听说最近有挺多好片子上的。”
电影场次就近有一场,他们打算看完再去吃午餐。
取了票之后,徐叶羽看他准备往放映厅走,弱弱扯扯他袖子:“就这么进去吗?”
陆延白回过头:“怎么?”
她在身前比了比:“你看电影都不买爆米花的吗?”
何止不买爆米花,他看电影一贯都是一个人来。
陆延白折身往柜台走去:“走吧,现在去买。”
徐叶羽乐颠颠跟在他身后,看他要了个大套餐,生怕不能把她喂胖似的。
她正这么想着,男人转过头:“要什么饮料?”
徐叶羽不假思索:“加冰的肥宅快乐水。”
他眉一皱:“嗯?”
徐叶羽赶忙改了口:“可乐,冰阔落。”
“……”
买好了爆米花和冰可乐,即将进场时,徐叶羽未雨绸缪地进行例行工作——上厕所。
陆延白不上,接过她的东西在一边等她,很好说话。
要是跟向微一块儿出来,指不定她现在已经被向微骂成个筛子了。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向微那边进展怎么样,她有没有把花茶泼到小段总的头上。
洗完手从卫生间里出来,借着昏黄明灭的灯光,她看到男人抱着爆米花在那里等待,冷峻面容渡上柔和暖光。
没想到昔日只会拿粉笔拿教案,站在讲台和神坛上的那个人,有朝一日,会抱着爆米花等她入场看电影。
这几天真是过得如梦似幻,她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路数了。
管他呢,先享受当下就好。
这次陆延白正合她意,买的是一部还算比较浪漫的爱情片,里头正在放广告,大厅是暗的。
徐叶羽摸索着走了进去,找到位置就坐下开始观影。
这部爱情片的开头也还不走寻常路,怎么看都感觉有点儿怪异,似乎阴森森的,加上电影院里冷气开的大,徐叶羽倏然觉得有点冷。
她搓了搓手臂,更加对这部爱情片离奇的走向感觉到莫名。
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自己在看恐怖片儿呢。
正感觉冷,靠搓手臂取暖的徐叶羽忽然身上一沉,陆延白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她怔了一下,侧头看向他,屏幕的灯光投落下来,衬得他五官更加深邃耐看,雕塑似的。
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不冷吗?”
“不冷。”他说。
“那等下冷了怎么办?”
他勾了勾唇:“我不会冷。”
“况且……这衣服本来就是带给你穿的。”
之前看评论,很多人说这家电影院空调开得低,最好自备外套,他就带着了。
徐叶羽“噢”了声,这才会过意来。
怪不得刚刚下车看他拿了件外套,那时候她还揶揄他怎么这么怕冷,看电影还要带外套,没想到他是带给自己的。
披着带他体温的外套,徐叶羽慢慢暖和了起来,顺手拿右手边的饮料来喝。
一边喝,她一边紧盯屏幕分析剧情走向,这背景音乐也愈发扑朔迷离,拍摄地点也到了杳无人烟的荒岛……
之前看影评,大家不是说这片儿是在国外城市浪漫午后惬意人生,灯光特别梦幻吗?
她越看越觉察出不对劲,把手里的水放下来,开始更细致地分析,是不是这个编剧为了增强对比故意这么拍的,或者这是主角的一场梦?
只是这梦也忒长了点儿吧?
想到这里,她扫了一眼左手边,发现左手边也放着一杯水。
她整个人都僵了,身子像是过了电,又看了一眼右手边,这才确定——她刚刚不小心把陆延白的水喝了几口。
她眨了眨眼,连飞快转折的电影都没顾上,沉浸在小说作者为自己勾勒出的浪漫画卷中难以自拔,少女心成圈儿地打滚。
禁不住低下头,悄悄触了触自己的嘴唇。
再抬头的时候就很可怕了,屏幕画面血腥无比,突然蹿出的恐怖人物吓得整个电影院都是女孩儿的哀嚎声——
徐叶羽也不例外。
……这什么鬼东西啊?!
她吓得缩成一团,身子往后退,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的藏匿点,最终把头埋在了陆延白的背后。
他正在观影,后背离座位还有一段距离,她的小半颗脑袋就嵌在那个位置,嘴里还发出受惊后尖叫的余音。
等电影院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陆延白这才道:“放错电影了。怕不怕?很怕的话我们就先走。”
“放错了?”徐叶羽仍在瑟瑟发抖。
“嗯,大概是工作人员工作失误,把下一场的恐怖片调到这一场了,”陆延白确定道,“刚刚放到了那个海报里的画面。”
徐叶羽:“那这也太衰了吧,好不容易跟你出来看场电影,工作人员把爱情片掉包成恐怖片,观众这么遭殃吗?”
他道:“真怕我们就走。”
“但是好不容易出来看一次,我不想就半途走掉,可能等下工作人员发现还会换回来的,反正也没开始太久……”徐叶羽嘟嘟囔囔,“我先躲一会儿。”
靠着他的感觉太舒适,她不想轻易放开。
过了一会,男人这才道:“可以起来了。”
她以为是她靠太久,他不想让她再蹭下去了,谁知下一秒,他继续道:“恐怖的部分已经没有了,你先看一会,等又快到恐怖的地方我再遮住你。”
徐叶羽眨眨眼:“你还知道什么时候恐怖吗?”
他点头:“我无聊的时候也会看这类片子,昨晚看到排片就点进去看了看,刚好邵岸看完跟我聊天,就顺口说了几个比较吓人的地方。”
他又笑着补充:“他胆子很小,所以你大可放心,有一点吓人的他都会牢记的。”
“害怕还去看这个啊?”
“他总想跟我比,我看这类看得多,他也想看,加上他自己本来也有点感兴趣,”男人笑笑,“不也有人害怕这些东西,但是还是想去鬼屋一探究竟?”
道理是一样的。
徐叶羽知道他在说自己,脸腾地一热:“我、我也不是很怕,我只是怕突然的东西啦,就比如这个电影,我是没做好准备,怀抱着满腔温柔来看的,没准备好强大的心脏,当然容易被……”
“好了,”他不动声色勾唇,“知道了。”
徐叶羽哼了声:“你根本就不信我。”
电影进入剧情铺排期,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恐怖,加上徐叶羽稍稍适应了下,便也能接着看了。
恐怖片当然不止有恐怖,作为一部合格的片子,它当然也有……一些非常香艳的镜头。
男女主正在接吻,吻着吻着就吻到了床上,然后衣料飘然落地,暧昧轻响传出。
徐叶羽看得热血沸腾慷慨激昂,心里想着这下总算是赚回票价了,这个姿势以后自己可以写进……
陆延白扫了一眼周围,几乎大部分女孩子都捂着脸躲进恋人怀里,只有徐叶羽,甚至好像更往前坐了些,唯恐自己不能看的更细致似的。
“……”
“徐叶羽。”
他唤她,然后把手遮到了她面前:“不准看。”
徐叶羽:???
“我成年了,教授,再说了,这才哪跟哪儿啊,也没什么特别大尺度的啊……”
太大尺度的她还不看呢。
现在能过审的电影,该删的都删光了。
他又唤她一声。
“好吧好吧……”徐叶羽妥协,“毕竟我是一个只有12岁的小女孩而已,是不应该看这些。”
“……”
过了会,里面镜头停了,陆延白放下手,徐叶羽睁开眼。
没过一会儿,剧情又进展到了沙发上……
陆延白侧头看向她,手还没动,徐叶羽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抬手:“我自己遮,我自己遮。”
双手掩住面颊后,她缓缓打开手指,从食指和中指的缝隙之中窥测……
男人警示的声音再度传来:“徐叶羽,我不是瞎子。”
“……”
徐叶羽换了个手法,两手横着遮盖:“这样行了吧?”
然后自己眯着眼从两手缝隙之间望出去。
陆延白低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双手缝隙对着眼睛是什么意思?”
“……”
然后男人自己把手伸了过来,亲自帮她遮。
徐叶羽气馁得够呛,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那你也不准看,我看这个女明星身材挺好的。”
手背胡乱摸索着盖上他面颊,未几,碰到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
她觉得软软的,禁不住在上头弹了几下。
陆延白的气息洒在她手背:“你遮的是我的嘴唇。”
“……”
“那、那遮眼睛。”徐叶羽咽了咽口水,正要找准方位的时候,镜头放完了。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这个影厅里放映的电影不对,屏幕黑了一下,终于切回了正常的慵懒小清新画风。
徐叶羽收回手指,欲盖弥彰振振有词:“既然放完了,那就不遮了。”
手指胡乱动作着,像被人拨乱了一样。
后来电影放映到一半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味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在手背上碰了碰。
真的好温软。
一场非常玄幻的电影看完,两个人去吃了午餐,又顺着逛了逛,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他带她去轮渡上玩。
今天的轮渡很奇怪,居然没什么人,那么大一艘船,灯挂的琳琅满目,只有他们两个人上去。
侍应生似乎是认得陆延白,等他上船,说了句什么,徐叶羽还没来得及听,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打来的人是江宙。
她站到船头去接:“喂,怎么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徐叶羽催促:“阿宙?江宙?”
这才缓缓地,那边迟迟开口:“姐姐,我是不是像个怪胎?”
少年声音很哑,鼻音好重,语调里挂着的都是难以自愈的迷茫。
她愣了一会儿。
然后,捧着手机,徐叶羽非常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回:“一点也不像。”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她很认真地回复他,让他不要乱想。
又说过几句,徐叶羽继续道:“外公马上过生日了,那时候我会回去。我回去陪你一阵子,你别瞎想,好好休息。”
又是大段的沉默。
然后江宙慢慢说:“好。”
电话挂断以后,徐叶羽回到船中央,陆延白已经站在那里等着她,见她走来,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
“江宙的,可能情绪又崩溃了,”徐叶羽咬咬唇,“我什么也帮不上,过一阵子要回去看他,但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
“你什么时候回去?”他忽而问道。
“过一周吧。”
男人没什么犹豫,很快接口道:“我陪你。”
徐叶羽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放缓声调:“我陪你回去看看江宙,看看我能不能先让他过了自己那关。”
徐叶羽站在那儿,有风吹过来,她的发尾随风翻飞。就那么杵了好一阵,她才回过神来。
他的意思是要帮自己?
“你、你之前不是说不接了……”
他点头:“但那是你的弟弟。那不一样。”
今晚真是个迷幻的夜晚。
徐叶羽简直觉得自己是被六合彩砸中了脑袋,而且还砸晕了,现在感觉到阵阵晕眩。
她曾经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让他答应下来这件事,现在自己都没抱这个希望了,他居然主动提出去看一看江宙?
老天。
她眨了眨眼,觉得眼眶有点酸。
“好,那我到时候带你回去。”
他点头,给她递来一本书。
徐叶羽接过,却又陷入另一个问题的漩涡中。
如果他要回去看江宙,那不用讲,她的身份肯定藏不住。
无论是从江宙口里,还是她的亲人那边,要得知她的真实身份简直再简单不过,但凡还有一点感知能力,顷刻间就能发现疑点。
还有,去到了T市,那个她成长的地方,他又会怎么问她?
在江宙抑郁的那阵子,她无疑是在场的。而她又怎么可能做到一边在T市,一边在L市?
这个身份处处是破绽,如果他不介入她的生活,那么一切将都还好,她可以勉强维持下去。
但一旦他介入她的生活,纸终究包不住火,为了这一件事,她要用千万个谎言填充。
她怎么让江宙和亲人配合自己?那根本不可能。
况且……他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够还骗她呢?
彼时面对着他质疑的眼神,她会如何打哽?以及万一被他发现后,他失望的目光……她甚至不敢去想。
也许真的不能再瞒下去了,现在讲开,是唯一的办法。
她自我坦白,也比他被动发现要好。
徐叶羽咳嗽一声,铺垫道:“教授,今天是我生日,你应该可以满足我一个生日愿望吧?”
他抬眸:“你说。”
“你先答应我。”
“……”
他顿了顿:“我答应你,可以许三个。”
“我不贪心,一个就好,”徐叶羽怯怯地比了一个一,“因为这个愿望有点大,所以和三个愿望一样重。”
“嗯?”他侧头,“是什么?”
徐叶羽深呼吸一口,酝酿着:“如果……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如果我骗了你,你可不可以看在今天天气很好的份上,原谅我?”
陆延白迎着夜风开口:“什么事?”
他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不像是要生气的前兆。
徐叶羽一鼓作气,握紧了拳头,准备把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以求得1012的免于受罚。
“先说好了,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和别人无关,当时是我一定要这样做。其实……其实那个,教授,我并不是你的学生,学号是1012的也不是我,是我逼1012把自己的身份给我……”
他靠在栏杆上,阖了阖眸,没等她讲完便兀自开口:“我知道。”
徐叶羽差点被风吹得僵住了血脉,舌头打结,差点说不利索话。
“你知道?!!!”
“要发现并不难,”他望向她,眼底眸色愈深,“不然你觉得,这几天我都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
这个问题把徐叶羽问住,但又几乎是须臾间,他想起他这些天为她做的。
给她温柔拭去脚踝上的红色颜料、过山车时用雨衣给她遮水、为她抓娃娃、给她剥虾子,甚至带她看电影,给她买早餐,陪她过生日……
她后知后觉看向手里满是日文的书:“这本书……是谁写的?”
“北川理惠。”他说。
北川理惠……北川理惠……
想到这个名字的代表作的时候,她的声音本能地开始抖,夹杂着不可置信和一瞬灭顶般的狂欢:“……《三行情书》吗?”
“嗯。”
她手心滚烫,想到了自己在韩料馆里说的那番话,裹着纱雾似的朦胧敲击她的耳膜,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怎么追到我?那拿我女主举例好了,首先要摸清她的生活习惯吧,再准备一点小惊喜,带出去吃饭的时候给她剥剥虾子,开开瓶子……”
徐叶羽猛地一震,感觉自己喉咙口发干,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不敢说出答案。
“你、你在……”
“嗯,”他认真地点头,替她说完那句萦绕在脑海却不敢说出来的话,“我在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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