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CMO冬令营的行程一共五天, 第一天全体营员在指定酒店下榻, 并至主办方处报报道, 晚上各个地方的领队汇集在一起开会, 讨论考试的题目。
第二天是简单的开营仪式, 开营仪式过后便是为考生预留的备考时间。
第三天和第四天才是整个冬令营的重头戏。
连续两天从上午八点到十二点半, 整整四个半小时的考试, 解答三道题、
这两天共六道题的考试成绩,最终便会作为冬令营的排名依据,选出进入国家集训队的六十人大名单。
冬令营的时间十分紧凑, 第五天便是离营仪式,不出几天便会公布考试成绩。
乔皙拍着小胸脯:“好紧张啊。”
韩书言看着她,温和笑道:“平常心, 发挥出自己平时的实力就好。”
话音未落, 一旁便传来一个声音:“韩同学。”
韩书言转过头,看见明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过道处, 此刻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韩书言隐约猜到了明屹的来意, 知道他多半又是要来和自己换座位的。
可票是领队买的, 他和乔皙的座位恰好就是连号。
他完全有正当理由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因此当即韩书言便抢在明屹之前率先开口道:“明师兄, 我和乔皙正在讨论问题。”
明屹皱了皱眉, “和她有什么关系?”
顿了顿, 明屹又举起一只手捂着胸口,说:“我晕车……你这个座位空间比较开阔,我和你换一下。”
韩书言愣了愣, 没想到明师兄居然这样无耻, 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拒绝。
这大半个车厢都是此次北京队的领队老师和队员,领队老师见明屹站在这儿久了,也走了过来,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老师,是这样。”这会儿倒是先前一直没吭声的乔皙站起身来,她简单解释道,“明师兄的身体比较虚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会晕车,我们和他换一下座位就好了。”
乔皙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令周围几排的同学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们这一处,纷纷七嘴八舌道——
“我这里有晕车药和清凉油,明师兄给你给你!”
“车厢里好像是有点闷哦,我也觉得有点晕。”
“哎呀那你和明师兄一样,都需要多锻炼了,不能整天看书搞得身体那么虚。”
明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韩书言是个厚道人,看见明师兄的虚弱突然被广而告之,而且对方的脸色愈发不好了,一时间他自己先觉得抱歉起来。
他拿起书包,刚准备离开,一旁的乔皙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韩书言愣了愣。
乔皙同样拿起了自己的书包,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座位,“你坐我的座位吧,我和明师兄换。”
说着便提起书包,往车厢后方走去。
剩下的两个男人,被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好几秒过去,还是韩书言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明师兄,你想坐靠窗还是靠过道?”
没曾想到此举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屹没好气地开口道:“随便!”
明明自己当初带着狗东西,两天的长途大巴都坐了下来,可现在,五个小时的高铁路程,却叫明屹觉得难捱极了。
他坐直了身子,刚想要转头观察一下坐在车厢后面的哭气包,却没想到一转头便对上了韩书言的脸。
四目相对,两人的脸庞离得很近,呼吸可闻……两人不约而同地迅速将脸转了回去。
明屹心里简直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难道哭气包又生他的气了吗?
可是前两天哭气包就不搭理他了,他看哭气包的心情不好,所以特意忍住了没再招她。
现在两天过去了,哭气包难道还在生气吗?
可问题是,哭气包到底在生什么气?
讲讲道理,哭气包要回家过年,他都还没来得及生气呢!
***
乔皙坐到了明屹的座位上,旁边是这次北京代表队的另两个女生之一——那个和江若桐并列满分第一的高三学姐,卢阳。
她的性子很冷淡,以前在学校里就总是独来独往,大家向来都觉得她十分高冷,并不是太敢接近。
乔皙自然也是如此。
怕打扰到正在看书的学姐,她静悄悄地在明屹的座位上坐下,没敢吭声。
她突然有些理解领队老师安排座位的苦心了。
大概只有大表哥的气场能够和卢学姐匹敌了吧,这两个人坐在一块儿才不会被彼此冻死吧。
倒是卢阳,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
乔皙赶紧露出一个笑容来,又没话找话道:“学姐看的是什么书啊?”
其实好学生之间大多都爱藏私,尤其是像竞赛队里这种有直接竞争关系的同学。
放在往常,乔皙都会很注意不去问别人看的什么书。
不过这会儿她看卢阳手里拿着的书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看起来并不是竞赛书,而是小说,所以才找了这个话题。
卢阳愣了愣,然后将书的封皮摊开给她看。
黑底封上是一个女人的半身黑白照,上书几个大字——
《源泉》,安·兰德。
见她脸上露出疑惑的申请,卢阳简单解释道:“个人主义对集体主义的抗辩。”
“哦。”乔皙假装听懂,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她以为大表哥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就已经够令人震惊了,但起码那本书她还认识作者。
卢学姐在看的这本书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她连作者都没听过。
不过……说到大表哥,她就忍不住生起气来。
从家里出发之前,祝阿姨帮他们俩收拾行李。
这时节北京已经下过了好几场大雪,菀菀却在这当口病倒了。
天一下雪,家里的两只狗,尤其是雪橇三傻之一的斑比,快活极了,家里的人看都看不住,一会儿没盯着它就带着球球去雪地里去打滚了。
菀菀的玩心也重,没穿雪地靴就跟着两只狗狗在雪地里玩了一个下午,结果晚上回去就病倒了。
祝心音被气得不轻,勒令她好好养病,要是还敢瞎造,就即刻将两条狗送人。
当然,没病倒的乔皙她同样放心不下。
又因为乔皙要去杭州参加冬令营,祝心音又给她买了全新的羽绒服和羊绒衫,再附赠两条厚厚的秋裤。
到底还是小姑娘爱漂亮的年纪,乔皙的内心是崩溃:“阿姨,只穿一条不行吗?我在家也是穿一条的。”
“那怎么行?”祝心音立刻否决了她的提议,“我听人家说南方的冬天比我们这里还要冷,又没暖气。你是去考试的,不多穿点冻着了可怎么办?乖啊,两条秋裤都要穿!”
乔皙反抗不得,只得乖乖将两条秋裤都穿上。
当时菀菀撑着病体还特意出来看了一眼,看完当场就“哈哈”大笑起来:“小乔姐姐你变大象腿了!”
乔皙有些羞恼,还没说话,旁边又传来一声“噗嗤”,她转头一看,不是明屹又是谁?
当然,菀菀事后就立即向她道了歉:“其实也不大象啦……还不是因为你之前的腿太细,所以搞得反差那么大!对不起嘛好不好?”
乔皙知道菀菀的性子,本来也没怪她。
可至于另一个人,她却是生气极了。
她心里记着仇,吃晚饭的时候小和尚同她说话,她便没搭理他。
可谁知道小和尚比她还要更记仇,她不过只是没搭理他一次而已,可接下来的两天里,小和尚都没再和她说话。
更过分的是,此次去杭州,因为只有五天的行程,大多数同学都只是背了个背包或是拎了个小行李箱。
只有乔皙,因为要回家过年的关系,带了个二十八寸的大行李箱,里面装得满满当当,搬动起来费劲极了。
偏偏要上车时大表哥人还不知道去哪儿了,车站的自动扶梯又坏了,要不是韩书言帮忙,她一个人肯定是提不动的。
大表哥真是大猪蹄子!
***
当然,大猪蹄子对哭气包的想法一无所知。
临出发前,菀菀给了他一罐红糖姜茶,让他记得盯着小乔姐姐喝。
明屹颇有几分莫名其妙,于是问妹妹:“喝了有什么用?”
因为小乔姐姐每次生理期都会很痛啊,所以妈妈让她每次生理期前都要喝红糖姜茶。
但这个理由自然是不能告诉哥哥的,于是菀菀便简单粗暴道:“女孩子的事,你要弄那么清楚干什么?给她喝就是了!”
明屹记下了。
男人答应过的事情就要做到。
因此哪怕哭气包这会儿正在同他赌气,但他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了保温杯,给她冲了一杯红糖姜茶。
当明屹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红糖姜茶穿过整个车厢走到乔皙面前,她愣住了。
大表哥这是来求和了吗?
乔皙低下头,不说话。
明屹将保温杯往她面前一递,“把它喝了。”
乔皙一闻便知道是什么,当下便愣了愣,“谁给你的?”
“菀菀。”顿了顿,明屹又催促她,“快喝,喝完了给你糖吃。”
乔皙还在愣神的时候,明屹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罐薄荷糖来。
“……”
乔皙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刚才上车的时候,你是去买这个了?”
原来是她误会大表哥了吗?
明屹见哭气包三番五次要将话题岔开,以为她是不想喝药,当下便伸出手,捏住了哭气包的两边脸颊,威胁道:“再不喝我灌了啊。”
再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捏成豌豆射手的乔皙含糊不清的开口:“我喝喝喝。”
大表哥真讨厌!
乔皙一口气喝完了一保温杯的红糖姜水,再看着大表哥递过来的薄荷糖。
她默默拿了一粒,含在嘴里。
有点甜哎。
***
他们到杭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这个季节的杭州刚下过一场大雪,他们到的时候地面上结的冰已经解冻,路面湿滑,寒风刺骨。
下高铁的时候,明屹一手拖着那个二十八寸的大箱子,一手牵着乔皙,以防她摔倒。
他还分出神来调侃她:“你看,穿两条秋裤,摔了也不疼。”
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啊?
乔皙气得就要将手从他手掌中挣脱开来,却没想到明屹收紧了力道,牢牢地将哭气包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别乱动。”他恐吓道,“摔了我不扶你啊。”
说着又将乔皙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另一只手呢?”他问。
乔皙愣了愣:“啊?”
他像问小宝宝那样问,“有没有乖乖放进口袋里?”
乔皙被这问话方式弄得有些脸红,“放进去了……你闭嘴吧。”
主办学校派了大巴车来接他们,因此出了高铁站他们便往南出站口走。
地面上的冰都化了,因为没来得及清理,化成了一道道的小水坑。
明屹一路上牵着哭气包小心翼翼地跨过了好几道水坑,没走出几步,前面又是一个大水坑。
乔皙犹豫地止住了脚步,在心里估算着自己能不能跨过去。
没等她估计完,却突然感觉到了两只手托在了她的腋下,然后她的整个身子被提起来,紧接着轻轻一放,她已经被放到了水坑的对面。
明屹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然后又提着她的行李箱,再一次跨过了那个大水坑。
乔皙忍不住抗议:“别再这样拎我了……很丢脸。”
“好。”明屹从善如流道,“我也没想到你有这么重。”
***
乔皙被分到了和卢阳学姐一个房间。
和其他同学口中描述的不一样,卢阳并非那种刻苦努力挑灯夜战的人,晚上九点一到,她便关了房间里的大灯,戴上眼罩耳塞,提醒乔皙:“我要睡觉了。”
毕竟明天就要考试了,乔皙原本还想再看会儿书。
但一见卢学姐这样,心里也清楚临时抱佛脚没什么用,还不如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呢。
她简单洗漱一下,也关灯上床睡觉了。
考试从八点开始,乔皙怕自己待会儿犯困,吃早饭的时候便喝了一大杯黑咖啡提神。
第一天考试的三道题难度不大,考试时间是四个半小时,但乔皙前三个小时就将题目都做出来了。
不过哪怕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第一天的题目简单,那第二天的题目势必难度会加大不少,她不能保证明天的题目全对,那就必须保证今天会做的题目全部拿下满分。
考完试从考场出来,明屹就等在了她的考场外边。
乔皙有些惊讶:“你没考试吗?”
大表哥虽然是免试进冬令营的,但所有的考试都要和他们一起的。
明屹满脸的云淡风轻:“提前交卷。”
说着便牵过乔皙的手,“去吃饭吧,好饿啊。”
吃过午饭后,领队李老师跑来挨个问过了这几个学生的考试情况,得知大家都考得不错后,又不忘叮嘱他们——
“明天才是重头戏,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乔皙当然不敢。
这天晚上,她依旧是和卢阳一样,早早地睡下,养精蓄锐以待明天的考试。
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乔皙觉得身体有几分异样。
她进了洗手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来大姨妈了。
别人的周期都是二十八天,她的周期向来比别人略长几天,但没想到这次居然提前来了!
卢阳借了卫生棉给她,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乔皙还是十分不安。
七点半的时候,明屹在外面按她们房间的门铃,叫她一起去二楼吃早饭。
等乔皙一开门,看见她的脸色,明屹倒先是吓了一跳。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生病了?”
乔皙不想让他分心,当下自然否认道:“没有,可能是饿的吧。”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看见她偷偷捂住肚子上的手,明屹心中的疑问更加深了。
当即他便给菀菀打了电话,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菀菀想了想:“她是不是痛经了?你快给她买点药吃,不然她痛起来是考不了试的!”
明屹终于反应过来,当即便回到餐厅,对乔皙道:“快点吃,记得按时去考场。”
乔皙正在喝牛奶,见明屹这样说,疑惑道:“你去哪里?”
明屹答:“我有事找领队,先走了。”
乔皙看了一眼手表,离考试开考还有二十分钟,他去找领队干什么?
只是这会儿她肚子疼得厉害,实在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了。
进考场前,乔皙打了一杯热水,期望热水能让疼痛缓解几分。
只是谁知道,考卷发下来后,还没等她看完题目,小腹处传来的疼痛便一阵猛烈过一阵,她咬紧了牙关,极力想要集中注意力,却是一身冷汗涔涔。
真的是疼极了。
也许是刚来时又受了几分寒,这会儿乔皙只觉得是前所未有的疼痛,仿佛有个小人在拿锥子扎自己的小腹,疼得几乎连意识都要模糊了。
“同学。”
面前的桌子被轻轻叩了一下,乔皙忍着疼痛抬头,然后便看见了监考老师站在自己面前。
监考老师将一盒布洛芬放在了她面前,又问:“你这杯子里是热水吗?”
乔皙点点头。
监考老师继续道:“已经开考半小时了,快把药吃了,吃完快答题。”
乔皙打开药盒,看了用量后,剥开锡纸,吞下一颗,又连喝了几口热水。
她知道药效并没有这么快,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将药吞下后,她竟然渐渐觉得不那么痛了。
只是……
看着面前的药盒,乔皙不由得咬紧了唇。
这药是谁拿来的呢?
乔皙再一次举手,等监考老师过来,她开口问:“老师,这个药是谁给您的?”
监考老师明显一愣,然后道:“是我们监考组备的药箱。”
乔皙勉强令自己相信了这个说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尽可能地集中精神答题。
可是没用,乔皙根本没法集中心神。
她知道药是谁拿来的。
他根本不是去找领队,他是出去买药了!
可是……药是开考后半小时才被拿来的。
乔皙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考试。
他为了帮她买药缺考了。
乔皙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交的卷。
三道大题,她只勉强做出来两道,还是不确定对错的答案,最后一道压轴大题,她完全没有任何思绪。
交卷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叽叽喳喳的——
“我都做好很难的准备了,可这题怎么比我预估的还要难啊。”
“这回我是真凉了,只会做一道半。”
“你还会一道半?我一点都不会,这次是真的只有1鱼了。”
乔皙却根本顾不得周围人在说什么,交完卷后她便跑出考场,正撞在一个人的胸前。
“跑什么跑,”明屹没好气道,“不怕摔着啊。”
乔皙“哇”的一下就哭出了声来,这回是真的伤心加愧疚:“你干嘛不去考试啊?”
明屹愣了愣,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哭气包识破。
他轻咳一声:“我是提前交——”
“骗人!”乔皙的眼里还含着大包大包的眼泪,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你去买药了!你不去考试去给我买药了!”
哎?
明屹愣了愣,然后捧住怀里哭气包的脸,眼神里含着满满的笑意。
“你怎么……突然变这么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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