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压在她身上, 怎么也不肯撒手。
陈落珩伸手抱住他, 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点了吗?”
“没有。”
小野不愿意松手, 他小声道:“两只腿, 都麻。”
感觉到他在撒娇, 陈落珩觉得有点想笑。
认识小野之前她从来都没想到过, 男生耍赖的时候竟然是这般景象。
“怎么办啊, 我的胳膊有点酸。”
一听到陈落珩这么说,小野立马直起身子。
“我饿了,陪我吃饭吧。”陈落珩轻声道。
小野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去了厨房。
今天给小野准备的便当, 只用在微波炉转一下就好,她回来时检查冰箱发现,他都有好好的吃饭。
嗯……当然要好好吃饭, 不然怎么有力气把家里弄的乱七八糟。
本来还想到外面吃, 看到冰箱里剩余的饺子,陈落珩打算烧热水全部下完。
在陈落珩回来之前小野已经吃了晚餐, 但是他看到饺子后, 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陈落珩给他盛了一碗。
热气腾腾。
少年双手捧着朝客厅走去, 他把碗放到茶几上, 蹲了下去。
陈落珩倒了点醋, 以及辣椒酱。她把小碗放到小野面前, 自己也坐到地毯上。
打开电视机,少儿频道在放动画片。
她记得昨晚是CCTV-8,所以这是小野换的?
听到声响, 小野连忙抬起头。
“呼……呼……”小野用力的吹起, 饺子烫烫,吃起来格外香。
电视里在遥控赛车的动画片。
小野看得很起劲,陈落珩问道:“喜欢吗?”
“喜,欢。”
“周末带你去玩。”
在附近的购物广场,有一家专门卖小赛车的地方。每到周末就会围满了人。
陈落珩偶尔路过的时候,看到过那个精致的赛道,九曲十八弯。
遥控赛车手们都是些半大的孩子,玩得津津有味。
要是小野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可以以此为契机多跟其他的人交流。
小野一口一个饺子,很快就吃光了。
他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小野抱着碗去厨房清洗,整理完后,他回房间把自己的练习本拿了出来。
“学习吗,学习?”小野问道。
“老师留得作业做完了吗?”
“嗯。”小野把本子摊开,练习题上,写满了答案。
陈落珩仔细检查了一下,全部正确。
所以说,小野白天也有在用心的学习啊。
可是家里为什么会被他弄得这么乱?
枕头被撕开,鹅毛飞得到处都是。好多纸巾碎片,还有那些七横八竖的摆设品。
厨房整齐,陈落珩的房间整齐,只有客厅和小野的房间一片狼藉。
所以,小野是有选择的搞破坏行为。
一开始陈落珩以为他是太寂寞了,才会这样,现在看来……好像不全是。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今天在家里都做了什么?”陈落珩问道。
“念书,写字,吃饭,看电视……”小野一个一个的数过去。
陈落珩捏起了茶几上黏着的白色羽毛,问道:“这是什么?”
“毛?”
“怎么来的?”
小野愣愣的盯着那根羽毛,他眼神飘忽不定道:“从窗外,飞进来的。”
“……飞?”陈落珩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她有点想笑,但还是要忍住。
她轻声问道:“是因为,不喜欢那个枕头吗?”
小野沉默了。
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锁太硬咬不动,便拿其他的东西撒气。
白天的时候一直在做其他的事情,可无论做什么,心脏都跳得很快。
很焦虑。
陈落珩和别人一起离开小区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个人,他见过。
小野突然站起来,朝卧室走去。
他翻出一本睡前故事,放到了陈落珩的面前。
这本书年代已久,是陈落珩小时候读过的,一直放在书架里。
她记得有一次自己拿了出来,为了训练小野说话,先让他从简单的睡前读物开始练习。
里面有一个故事,陈落珩印象深刻。
说的是一只没有角的梅花鹿,在森林里遇到了一只漂亮的红狐狸。
梅花鹿羡慕狐狸的漂亮,于是经常和它一起玩耍。
直到有一天,来了另外一只狐狸,把红狐狸带跑了。
从那之后,没有角的梅花鹿又回到了形单影只的生活……
而小野翻开的那一页,也正是这样一个故事。
他在影射什么……?
陈落珩还在疑惑的时候,小野突然问道:“他,是谁?”
“谁?”陈落珩不知道小野在说什么。
“早上,那个,男生。”
啊……陈落珩恍然大悟,原来,小野看到了啊。
她清晨在楼下碰到了李良治,两个人是一个学校,便一起去坐公交车。
所以小野是看到自己和别人一起离开,才会产生这么强烈的不安?
小野,是把自己当成梅花鹿了吗?
他将睡前故事收了起来,默默地掏出铅笔,开始做练习题。
他发现,如果心情躁乱,做练习题可以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落珩看着他侧脸,想象着他一个人挣扎等待的模样。
记得以前在某本书里看到过,每个人的依恋关系会在婴孩时期就确立。
在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如果不被父母关注,长大后也会变得容易焦虑不安。
小野应该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
虽然那个的记忆并不清晰,但是那种“无论怎么哭都不会有人来”的被抛弃的感觉,一直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害怕被再度遗弃。
所以,仅仅只是看到陈落珩和李良治走在一起,他就会变得极度恐慌。
在小野看来,李良治和自己同性、同龄,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把陈落珩和他一起离开后,再也不会回来,就像故事里的那只红狐狸。
恐惧、自卑、不确定性以及无法掌控,小野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很煎熬。
好在,小野愿意跟陈落珩坦白自己的心声。
她忽然握住了小野的手,道:“他是我的同学,就住在隔壁。以后机会介绍你俩认识。”
“……”小野身体一僵。
——并不想认识他。
“我的同学有很多哦,他只是其中一个,没什么特别之处。对我来说,只有小野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安全感,来源于偏爱。
来源于不可取代。
以前在荒岛的时候,陈落珩只担心小野会遇到危险,从来没想过说他会跟哪只母猴子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但因为荒岛环境的特殊性,陈落珩很明白自己是小野唯一的同类。
“唯一”,就是能确定他一直会在的安全感。
知道了问题所在,陈落珩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让小野明白——
虽然他们生活的地方,有数不清的人类,但也绝对没有人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学习吧。”陈落珩端着碗离开。
她回屋拿了几本资料,也放到了茶几上。
关上电视,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小野写字的沙沙声。
陈落珩刚才的话,就像是初春的风吹开清晨的薄雾,他的视野豁然开朗。
……唯一,么?
这个词,让人又温暖,又安心。
只要有她陪着,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开心。
两个人坐在一起,各看各的书本。
腿酸了就换个姿势。
陈落珩戴起耳机,练习英语听力。她闭上眼,在心里跟着默念。
身旁翻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小野趴到了桌子上。
他睡着了。
陈落珩睁开眼,用手轻轻地摸了摸他额前的头发,“晚安。”
小野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身上披着薄毯,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陈落珩还没起,他就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他看到了玄关上挂着的钥匙。
走过去,尝试开门。
啪嗒,门开了……
小野把钥匙揣进兜里,他撕掉了一张本子,在上面写了留言。
——我去买早饭。
他把留言放到鞋柜上面,换好鞋子,一步跨过门,又小心翼翼的跨出另一步。
稍微喘了喘气,他从外面把门关上。
走到电梯口,看了下按键,回忆起陈落珩之前教他的步骤。
按一下,等电梯,进去,输入楼层。
搞定。
小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心里捉摸着要给落落买什么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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