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花已经宠子成瘾了, 这么好的鱼提回去肯定是被赵行槐吃, 她运气好得话分两口汤, 运气不好什么都吃不到。
她才不做这种帮人做嫁衣的好事, 不如让傻子自己吃, 他瘦得厉害, 也该多吃点。
苏丫不肯接鱼, “你自己吃。”
傻子摇头,一个劲儿地往她手里塞。
苏丫想起后山上有个废弃的守林人小屋,里面有锅有灶, 随地就能捡到柴火,于是灵机一动说:“不如咱们一起吃?”
傻子一愣,用力点头, 傻呵呵地笑。
苏丫指着小屋的位置, 嘱咐他:
“你现在就朝那边去,多捡点柴火, 我随后就到。”
说完她就朝赵家跑。
傻子有点想跟, 怕她是骗自己的, 但是想了想, 决定选择相信她, 拎着鱼朝山上去了。
下午才过去一半, 沈梅花和李婶聊完天没事做,在屋里睡午觉。
苏丫猫着腰钻进厨房拿了只碗,装上油盐酱醋等物, 又猫着腰钻出来, 从院子里掐了几根葱,揣在怀里跑出门。
傻子蹲在小屋门口,看见苏丫从山坡底下跑上来,冲她挥手,脸上露出一个踏实的笑。
苏丫一想到自己马上就有鱼吃了,开心的不得了,连同傻子也越看越顺眼,说道:
“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以后咱俩有什么好吃的,都别忘了对方,知道吗?”
傻子点头,看着她稚气未褪的小脸,心中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怜惜。
二人就在山上把草鱼给炖了。
那鱼看着肥美,炖熟之后更香,汤都是奶白色的。二人痛痛快快地吃了个饱,赶在天黑之前,摸着肚皮下山去。
赵行槐还没回来,苏丫偷偷把碗放回厨房,一扭头,就看见沈梅花面色阴沉地站在她后面。
她打了个寒颤,感觉不妙。
“你在做什么?”
沈梅花黑着张大方脸,阴森森地问。
苏丫打起十分的警惕,小心翼翼地说:“准备做饭,刚才看见一只耗子跑过去。”
沈梅花道:“早就叫你把耗子抓一抓,粮食都被它吃了,咱们吃什么?”
苏丫道:“我明天就去李婶家借只猫。”
“她家猫馋得很,去别人家借。”
“嗯。”
沈梅花朝门外看了眼,“行槐要回来了,快做饭。”
苏丫点火烧水,看见沈梅花离开厨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她倒不是怕沈梅花,问题是对方战斗力那么强,万一死乞白赖地闹起来,谁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晚饭桌上,苏丫吃饭时不小心把饭洒了出来。沈梅花骂了她一句赔钱货,接着就对赵行槐说:
“像她这么蠢的人,也就咱家还愿意留着。要是去周太太家当佣人,非得被他们打死不可。”
周太太就是今天来的小妾,沈梅花为什么平白无故提起她家的佣人?难不成她打算在这里招人?
苏丫隐约看见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吃着饭。
翌日去洗衣服时,苏丫从那些八卦的女人口中听到更加清楚的消息。
周太太果然是想在这里招个佣人伺候她,要求还挺多,最好是没结婚的年轻女人,会干所有家务杂活,看得懂眼色,嘴巴严实。
众人都在议论,那位周太太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怎么招个佣人还得要嘴巴严实。
苏丫对此没什么所谓,横竖她也不想知道周太太的秘密,只是想借助她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
洗完衣服后,她把牛牵去田坝上吃草,回来时顺便就去了周宅。
来了仅一天,周宅已经被打理得像模像样,门口挂了两只大红色的灯笼,灯笼下坐着门房。
苏丫说明来意,门房把她领去偏厅,叫来管家。
管家坐在太师椅上,用苍老却精明的眼睛扫视她两圈,慢悠悠地问:
“你多大了?嫁人了吗?”
“十三,还没嫁。”
“都会做些什么?”
“家里地里的活都会干。”
……
管家问了不少问题,苏丫认真回答,基本没被挑出毛病。
最后他抓着扶手站起身,走到门边说:“既然如此,你跟我来做两道拿手的菜,要是太太喜欢吃,你就留下来。”
“做菜?”苏丫愣住。
管家道:“我家太太嘴最挑,一不喜辣二不喜咸,就爱吃酸甜口的。以前在沪州时,都是请专门的厨子来做,这里厨子不好找,所以必须得挑个手艺好的丫鬟。”
“……”
手艺不好的苏丫就这么被拒之门外了。
她不甘心丧失这样的好机会,站在门外反复劝说,说得口干舌燥。
管家无奈道:“这是太太定下来的规矩,你求我也没用,走吧走吧。”
苏丫失望之极,朝院里望去最后一眼,正要走时,刚好看见周太太穿着件水红色的旗袍从屋里走出来。
机会来了就要抓住,否则转瞬即逝。
苏丫顾不得礼貌不礼貌,把管家推开,冲进去喊道:“太太!我有话要说!”
赵行槐下午骑自行车回家时,晚饭已经做好了,三人聚一桌吃饭,围着一盘苦瓜和一盘空心菜动筷子。
赵行槐最不爱吃苦瓜,于是沈梅花单独给他炒了个鸡蛋。他几口吃完,打算回房间。
苏丫抬起头道:“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二人看向她,表情是统一的不悦。
“什么事?”
“我想去周太太家当佣人。”
“那怎么行?”沈梅花第一个反对,忿忿道:“我们在赵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你又是家里的小媳妇,怎么能去伺候别人?非得被人笑话死。”
苏丫慢条斯理地说:“都是村里人,谁不知道谁,有什么可笑话的?而且这两个月地里都没活干,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她家赚点大洋。”
“你去了,那家里的活怎么办?都我干啊?”
“是,得辛苦婶婶了。”
苏丫说得客气,沈梅花回之一声冷哼。
“我看你就是想累死我,我都干了一辈子的活,伺候完老子伺候儿子,现在还得伺候你啊?做梦去吧。”
苏丫对于她的拒绝早有预料,不恋战,当即看向赵行槐。
“周太太是从外面来的人,见过大世面,我要是去给她干活,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说不定还能帮到你生意上的忙……虽说在村里衣食不愁,可人不能永远只看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你说是不是?”
她这番话正好戳到赵行槐的心坎上,尤其之前听过她的一次建议后,他大赚一笔,铺子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让他不得不对她的话认真起来。
其实不光是苏丫想勾搭上周太太,赵行槐听说她来心里也蠢蠢欲动,只是苦于没机会。
那可是杨司令副将的小妾,别的不说,要是她能在副将床上吹吹枕边风,得到副将的赏识……甚至直接被引荐给杨司令,那还愁不平步青云?
苏丫是他们家的童养媳,活下来的意义就是伺候他,肯定对他死心塌地。
赵行槐沉思片刻,赞许地点头。
“行,你去吧。”
沈梅花愕然,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答应。既不想和他作对,又抹不开面子,粗声粗气道:“就她这蠢模蠢样,长得跟扫把星似的,干活又不勤快,能被人选上么。”
苏丫浅笑,“那就得看我的本事了。”
沈梅花哟了声,嘲讽道:“看来你还挺有把握啊,行,我就让你去。要是选上了你就给他们家干活,赵家的事我一人承包。可要是没选上……你接下来三天都别想吃一顿饭!”
苏丫看着她咬牙切齿地模样,笑吟吟道:“好。”
沈梅花冷笑一声,正要继续吃饭,听见苏丫又说:
“既然都打赌了,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
“什么?”
苏丫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着头,与她平视,不卑不亢地说:
“我已经被选上了。”
沈梅花呆呆地张着嘴,筷子啪的一下掉到桌上。
赵行槐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对她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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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将军全名顾灵璧,父亲是前朝任职于北方的提督。当朝廷倒台后,他被人抓捕,当做杀鸡儆猴的鸡,推上断头台。
本来热热闹闹的一个大家族,就此轰然溃散,族人四处流亡,改名字的改名字,隐居山林的隐居山林,生怕被仇家逮到一命呜呼。
反而是他最最斯文的小儿子,当时尚在哈佛学西洋画,致力于做一个画家的顾灵璧,得知消息后放弃那边优越又安全的生活,义无反顾回家来,拉起大旗招兵买马,从一支只有几百人的小队伍,打到后来拥有几万人马,占据了大半片岭南地域。
据传当时最大的军阀杨司令,就是离总统只有一步之遥的那位,还曾给他扔出过橄榄枝,想拉拢他成为自己的部下。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在战场上被人暗杀。属下将他安葬后,带着人马并入杨司令的军队,成为一支半独立半依附的军团。
看着报纸上顾将军英气逼人的脸,赵行槐惋惜不已,对于偶像的陨落感到十分痛心。
顾灵璧是读书人,他也是读书人,虽然人家念得是美国大学,他只念了个中学。可这怪不得他,只怪他没有一个当官的爹。
赵行槐打心眼里认定自己和顾灵璧是一类人,他起步晚,也没有什么本钱,可能做不到像顾灵璧那么厉害,但是只要去了大城市,混个小军官当当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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