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钱比起来, 尊严显然算不了什么。赵阐明拿出手机, 想给苏妙打个电话, 省得去保镖面前丢脸。
未等他拨通, 就见院门打开, 苏妙和顾承影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赵阐明忙收起手机, 挂上练习了一路的爽朗笑容下车, 几步跑到她面前。
“妙妙,你今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如何?”
以前两人若是要吃饭,苏妙几乎提十次他才会答应一次, 嘴上说没空,其实心里就是不想看着她那张脸。
今天他主动开口,本以为苏妙会很开心, 不料她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就说:“没空。”
赵阐明愣了几秒,“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晚上行吗?”
“改天再说。”
苏妙说着就想绕开他往前走, 赵阐明一连吃几次闭门羹, 再也忍不下去, 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你不能走, 我们必须谈一谈。”
苏妙皱起眉, 刚要开口, 顾承影已经走到二人中间,用身体挡开赵阐明,面若冰霜地警告他:“你客气点。”
他那么高, 很能给人压迫感, 声音又粗哑,要是小孩在能直接被吓哭。
赵阐明难免畏惧,可是为了婚礼,故作凶狠地骂:“滚开!你不知道她是我未婚妻吗?我跟她说话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顾承影抬起手,“我知道她是你未婚妻,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赵阐明垂眼一看,一把通体黝黑的手枪正躺在他掌心,枪口反射出寒冷危险的光。
他背脊发凉,甚至已经想象到子弹打在自己身上的剧烈疼痛,只好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顾承影收起枪,对苏妙道:“小姐,上车了。”
苏妙瞥了眼满脸不甘的赵阐明,觉得现在是个攻略的好机会,冲他抬抬下巴说:“算了,我给你三分钟。”
赵阐明欣喜:“真的?”
苏妙没说话,径直走到一边。
赵阐明得意地看了眼顾承影,快步跟过去。
顾承影等在车边,眼睛一直看着两人的方向,随时准备保护苏妙。
“你这两天很忙,是有什么事吗?”赵阐明本想问问她和顾承影是不是有一腿,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尽量温柔地问。
苏妙的下颌埋在柔软宽松的围巾里,只露出上半张脸,额头光洁白皙,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
“我要动手术。”
“手术?”
“伤疤。”
赵阐明这才明白她是指什么。
身为未婚夫,妻子能变得漂亮当然是好事。可苏妙的疤痕那么严重,要是动手术的话,他们的婚期岂不是要一再延迟?
“妙妙……”他准备了一下措辞,口是心非地说:“我从来就没在意过你的脸,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不在意吗?”苏妙微微一笑,拉下围巾,扬着脸说:“那你摸摸它。”
她笑得有多甜美,她的伤疤就有多丑陋。
赵阐明看得头皮发麻,怎么都无法伸出手,最后盯着脚下的草地道:“你何必这样。”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是心知肚明的。这场婚姻,苏妙付出钱,他付出忍耐,不是很公平么?何必把血淋淋的真相戳穿。
苏妙把围巾重新位上,样子看起来乖巧得像个学生,说出的话却十分老成。
“你不在意疤,那你在不在乎两条腿呢?”
赵阐明错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堂姐了。这世界上要是有人愿意为我失去行走能力,我一定会以身相许的,你说呢?”
赵阐明心里本来就有鬼,被她这么一问,条件反射般的解释:“我跟她没有什么来往,你不要胡思乱想。”
苏妙看了眼手机,“三分钟结束了哦,下次见。”
她摆摆手,转身走了。
顾承影为她打开车门,身影一高一矮,对比鲜明。
赵阐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车影,涌出一阵慌乱,手指都开始颤抖。
他回到自己的保时捷上,升起车窗,打通苏木槿的电话。
“喂,木槿……我们必须把南山别墅的房子卖掉,再也不能去了。”
苏妙去的是B市一家顶级私立医院,装修豪华高端。位处郊区依山傍水,风景特别好,乍一看会以为是个度假区。
来往的人不多,工作人员穿着整齐干净的制服,病人则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苏妙以前出门少,没几个人认识她。即便有人认出她,有心过来攀谈一下,也忌惮她身边的顾承影,不敢随便靠近。
她昨天已经预约好了手术时间,径直走进大厅。顾承影按了电梯,要陪她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苏妙刚要进去,一抬头就看见苏木槿坐在轮椅上,眼眶通红,像是才哭过。
“真巧。”她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收回迈出去的脚。
苏木槿一看见她脸色都变了,再无前几日的温柔优雅。让随行的佣人把自己从电梯里推出来, 她咬牙切齿地问苏妙:“你来这里做什么?”
距离预约时间还有个十多分钟,苏妙不着急,慢悠悠地回答:“做个小手术。”
“什么手术?”
“堂姐你很关心我呀。”
苏木槿平时很有兴趣与苏妙聊天,以前的苏妙自卑又胆怯,还特别笨,哪怕她话里有话地指着她骂,她也察觉不到,还会傻乎乎的回应。
苏木槿没办法在明面上与赵阐明在一起,因此每当和苏妙说话的时候,就是她发泄得最爽快的时候。
然而刚才赵阐明手机里说的话仍在她耳边回响,就因为苏妙莫名其妙发神经,搞得她连与赵阐明的“秘密乐园”都保不住了,积攒多年的嫉妒与恨意喷发而出,再也藏不住。
“你想来祛疤是不是?我告诉你苏妙,别做美梦了!就你那张丑脸,祛了疤又能怎样?出去恶心人吗?何况这块疤跟你根本就是天生一对!知不知道什么叫相由心生?你这样就叫相由心生!”
她愤怒地骂声引来许多人停步回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医院的保安欲来隔开二人,苏妙摆摆手,淡然地看着苏木槿,仿佛被骂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堂姐,这么多年过去……你终于说出你的心声了。”
她嘴角的微笑愈发刺激苏木槿,以至于近乎歇斯底里地说:“你别得意!你不就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钱吗?要不是为了钱,你以为有男人能看得上你?”
“照你这么说,赵阐明他不该喜欢我,而该喜欢你了?”
“什么该不该!他本来就不喜欢你!”盛怒之下,苏木槿说漏了嘴。
她秀丽的面容因愤怒变得扭曲,苏妙摇了摇头,惋惜道:“你知不知道就在我出门前,他都还在求我跟他结婚?要是他听到你这么说,可不会太开心哦。”
苏木槿陡然想起赵阐明如今最迫切的需求,就是与苏家联姻,不由得用力捂住嘴,靠在轮椅上。
旁边什么时候站了这么多人?
那些眼睛一双双地看着她,让她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就像一个疯子……
苏木槿忿忿地瞪了苏妙一眼,不想再丢脸下去,要佣人推自己离开。
苏妙却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说:
“堂姐,我知道你觉得自己为他付出两条腿,他就该给你一辈子。可是这个男人很贱的,在你面前谈良心,在我面前谈真爱,实际上心里想要的只有钱……我已经醒悟,你也别执迷不悟了。”
苏妙自己在感情方面比较淡漠,因此很佩服那些能够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
苏木槿显然就是这样的例子,看在她失去行走能力的份上,她决定给她唯一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忠告。
能不能明白靠苏木槿自己,反正她是仁至义尽了。
“你……你已经不爱他了?”苏木槿听完怔了半天,不敢相信地问。
苏妙笑而不语。
“不对……既然你不爱,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谁知道呢?大概这就是命运吧。”苏妙望了眼窗外的天空,仿佛通过它看见少昊的身影,惋惜地说:“命运非得安排我和他在一起,我也没有办法啊。”
命运二字让苏木槿身体猝然一震,春葱般白嫩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轮椅扶手,用力到关节发白。
苏妙看出她心有不甘,摇摇头,正打算走时,却见她忽然捂住脸,痛苦地哭了起来。
“呜呜……要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我真的想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她不打算对赵阐明舍身相救吗?
可要是她的感情如此脆弱,几句话就让她否定一切,当年的她怎么会有勇气救赵阐明?
苏妙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看着苏木槿哭泣的模样,想想她平日的性格。苏妙忍不住开始怀疑……当年的火灾,很可能另有隐情。
正是那场火灾把三人命运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宿主更是因此自卑了一辈子。
系统给的记忆并非完整的,只是像大纲一样提取出重要画面。苏妙无法从记忆里得到真相,于是试探地问苏木槿:“你想如何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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