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丫加快脚步回到赵家, 天色尚早, 不到七点, 赵行槐都没醒。
她急急忙忙地把衣服晒了, 赶在赵行槐起床、沈梅花回来之前, 从厨房偷出剩饭, 用过瓷碗装着, 藏在衣服里匆匆往外走。
回到树边时,傻子还站在树底下,但不是在看鸟窝, 而是踩在树杈上,很努力的把什么东西往窝里送。
苏丫定睛细看,他双手捧着的是一只叽叽喳喳的鸟, 鸟叫声有点凄惨, 一边翅膀也扑腾不起来,像是受了伤。
所以傻子站在这儿不是为了掏鸟蛋, 而是把受伤的鸟送回去?
天底下还有这么善良的精神病么……
苏丫耐心地等着, 当他跳下树后, 她轻声叫道:“喂, 过来……我给你点好东西。”
傻子闻言朝她看, 面颊瘦削眉目英挺, 只是脸上黑成了一团,让人什么也看不清。另外他每天傻气冲天,导致没几个人乐意盯着他细看。
苏丫见他面露不解, 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碗。
“饭呐, 你想不想吃饭?”
傻子立即两眼放光,跑到她面前去,和她一起蹲在墙角。
这年头种地的人都吃不饱饭,更别提无亲无故没田没地的流浪汉,估计一年里饿肚子的时间比饱的时间都多。
剩饭一点也不香,还冷冰冰的。苏丫却看见傻子的喉结肉眼可见地滚动了一下,显然饿得要命。
“你吃。”她把碗递过去。
傻子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捧住碗,看了半天摇摇头,递回苏丫手里。
苏丫疑惑,“你不饿吗?”
傻子继续把碗向前推,嘴里模模糊糊地说出一个字。
“你。”
苏丫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意思,摆手道:“我不饿,还是你吃。这种没油没盐的东西也吃不饱人,顶多让你饿不死。”
傻子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有感激一闪而过。苏丫没来得及捕捉,就看见他低下头,徒手抓碗里的饭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苏丫还没见过人这么吃饭的,心生怜惜,慈爱地看着他。
“别急,慢慢吃……以后家里要是有,我还拿来给你。”
要是对方能带来一个隐藏任务,送她积分就更好了。她的要求也不高,有个三分四分的就够了。
剩饭本来就不多,傻子三下两下吃完,抬头冲她嘿嘿一笑,嘴角还沾了两颗饭粒。
苏丫问:“吃饱了吗?”
他点头,扭头就跑。
吃饱都不知道说声谢谢,看在他是傻子的份上,就原谅他吧……苏丫回头朝家走,走着走着发觉不对劲——傻子居然带着碗跑了!
沈梅花是连家里有几根针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要她发现碗少了,那还了得?
苏丫朝他追去,冲着他的背影喊:“等等……把碗还给我……”
怕村子里的人听见说闲话,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傻子也不知听没听见,总之跑得飞快。
跑到一个小巷子里时,他陡然停下来,两眼看着前方。
苏丫追上去,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计大栗子,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吃完饭连碗都端着跑,小心下次我不给你吃的了。”
傻子没回头,挥挥手,眼睛仍看着前方。
苏丫察觉不对劲,躲到前后朝他看的方向望去,只见赵行槐骑在自行车上,正在和玉莲说话。
赵行槐今天穿得也是一身白衣服,和白白嫩嫩的玉莲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登对。
两人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跟对方说话时特别和颜悦色。玉莲再也不会不耐烦,赵行槐一向冷酷的脸上甚至带上点笑意。
微风扬起他们的衣角,也将他们的声音送进苏丫耳里。
“行槐哥,你上次送我的洋肥皂真好用,我天天拿它洗澡,别提多干净……这个得多少钱啊?”
“不贵,一块钱而已。”
“一块钱?!这么贵啊……那我都还不起了。”
“不用还,我和根儿从小一起长大,他家人就是我家人,他媳妇……咳咳,总之这点小东西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唉,行槐哥你真好,比根儿好多了,苏丫真是运气好……”
……
苏丫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太阳出来了,赵行槐戴上帽子,跨上他的二手僧帽牌自行车,一脚支在地上,一脚踩着脚蹬子,格外气度不凡地冲玉莲挥挥手。
全村就这么一辆自行车,也就他这样一个好看的男人。
玉莲看得面若桃腮,手臂还在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指。
赵行槐去镇子里了,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好一会儿才镇定心神,若无其事地走回家去。
看二人现在的感情,顶多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苏丫收回视线,冷不丁地撞上傻子的眼神。对方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像是在暗示什么。
这傻子,完整话都说不出一句,还能懂得男欢女爱不成?
苏丫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傻子又开始傻笑,把碗朝她脑袋上扣。
苏丫一把抢过来,拿在手里就走。
回去的路上,赵行槐和玉莲的对话在脑中徘徊不去。
苏丫懒得管他们的事,这次三个任务,没有哪一个要求她攻略赵行槐,也没有哪一个要求他们最后必须在一起。所以赵行槐无论勾搭谁都和她没关系,她只要认认真真完成任务就好。
如此想着,她用力晃晃脑袋,把念头撇去,跨进门槛。
忙了一早上,她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早饭又是那稀得要命的清汤寡水,以及几片酱瓜,让她毫无胃口。
她要吃肉,她要把自己养得细皮嫩肉,她要变美。
苏丫把视线投向院里那几只鸡,鼻子里仿佛已经嗅到鸡汤的浓香。
赵家只有鸡和牛,吃牛有点难度,吃鸡却可以无声无息、速战速决。
她刚准备想个好办法,就听到脚步声从院外进来,沈梅花从菜园子里摘来一条苦瓜和两只茄子,看见她就说:
“你没事干是不是?没事干就摸摸鸡肚子里的蛋,我老觉得它们把蛋下到别人家窝里去了。”
摸蛋……继揉面、牵牛之后,苏丫迎来第三桩难事。
不做露馅,做了更露馅。
她努力装出熟练的样子去抓鸡,可两条腿的鸡比两条腿的她灵活多了,一扭头就从她腿边冲过去。
她不但没能抓到鸡,还被地上的碎石绊到脚,面朝下地摔了个大马趴。
沈梅花无语道:“你上顿没吃饭还是怎么?连只鸡都抓不到,越来越没用了。”
苏丫爬起身,拍拍裤子继续抓。好不容易抓到只鸡,她把手伸到它暖烘烘的肚子底下,摸来摸去,就是不知道蛋应该在哪里。
沈梅花还在等她的回答,不耐烦道:“你摸到了没有?”
苏丫实在不在行,只能摇头。
“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以为装傻就能偷懒是不是?我让你偷懒!”
沈梅花去屋子里拿笤帚,苏丫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出一股沸腾的热血。
非打即骂的日子该结束了,她得让沈梅花知道点厉害。
她左右看看,心生一计,拔腿就往牛圈跑。
沈梅花从屋里拿了扫帚出来,却没看见苏丫的人,这时牛圈方向传来牛的叫声。她心想肯定是躲那儿去了,便操着扫把往那里追。
苏丫的确是躲在牛圈里,却不是在躲她,而是在蹲守她。
看见沈梅花过来后,她屏住呼吸瞅准时机,从兜里掏出一把纳鞋底用的锥子,狠狠朝牛屁股上一扎。
“哞!!!”
正在吃草的水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吼,发动四蹄狂奔向前。
沈梅花就在他冲锋的路线上,它一低头把她顶在角上,发力狂奔。
沈梅花来不及惊叫,人便已经腾空,粗壮的四肢努力拍打,可再有力也比不过牛,怎么都无法挣扎下地。
强烈的颠簸弄得她头晕目眩,水牛如同小型坦克,直直的冲破院门,一路向西。
苏丫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走到井边洗干净锥子上的血,这才走到外面喊:
“不得了了,牛发疯啦!”
村民们本就听见动静,又听她这么一说,各个都捧着饭碗跑出来看。
“他们在那里!”
“不对不对,又到溪边去了!”
“他们过桥了!”
……
看热闹的很多,想帮忙的很少。
那可是水牛啊,一头得有千斤重,谁敢冒冒然然上去帮忙?一个不小心,骨头都要被它踩碎了。
“怎么办……”
苏丫经过两个世界的锻炼,已经很懂得一些演技,两手互绞急得团团转。
村民们朝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安慰她不要担心,沈梅花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情的。
沈梅花是不是吉人不知道,但她的运气的确很好。上午被水牛顶出去,下午才被人抬回来。
放到家里的木板床上一看,浑身上下只有背上被坚硬的牛角擦破了点皮,此外一点伤都没有。
听说是等牛跑累了,停下后别人才把她弄下来的。牛也被牵回来,苏丫主动对那人道:“多谢大家了,你们白天都得干活,婶婶和牛就交给我吧。”
她说着就接过牛鼻绳,牵着往牛圈去。
村民们纷纷感叹,说他们家有个好媳妇。
苏丫给食槽里加满干草,摸摸牛的耳朵说:
“今天让你吃苦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喂你。”
牛听不懂人话,只觉得耳朵有点痒,小扇子似的扇了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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